寧三秋看見劍上乾涸的血跡,又想到溫月人身上猙獰的傷口,臉色閃過一瞬的陰鷙,他識時務(wù)的緘默了,不管怎麼說,提起這件事無異於往溫月人的心上捅窟窿眼。
溫月人將劍重新包好,背在身上,鄭重的說,“寧姐姐,你的救命之恩月人沒齒難忘,但是這件事牽連太廣,你還是不要繼續(xù)跟著了。至於我姐姐,等我把她救出來,我一定會和她說……”
“你要怎麼救,去送死嗎?”寧三秋看她這樣,牙根恨不得咬碎了,這妮子腦子都在想什麼,有他這麼個武功卓絕的大美人幫忙,別人做夢笑都能笑醒,而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拒絕。
“寧姐姐,你聽我一聲勸,到此爲(wèi)止吧。現(xiàn)在有三大門派在這裡,絕對是衝著你來的,況且你現(xiàn)在和我待在一起,更是有理說不清了!”
“你不用再說了,”寧三秋傲嬌的將視線越過她的顱頂,一副懶得搭理她的樣子,“這些狗腿子已經(jīng)聞著爺?shù)奈秲毫?,爺現(xiàn)在走也走不了,再說……”
寧三秋的語氣又扭捏了起來,“我得見你姐姐一面……”
溫月人知道寧三秋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實則是“哥哥”,所以心裡隱約的升起一絲怪異感來。
不待兩人多說,只聽見牆內(nèi)一陣喧譁之聲,在這深夜裡格外突兀。
牆內(nèi)下人互相罵罵咧咧,爭相奔走的聲音越來越大,這一聽就是發(fā)生了什麼大事,寧三秋提起一口氣正要翻進院內(nèi),溫月人一把將他按下,低聲喝道:“你幹嘛?”
寧三秋:“乘著裡面正亂,進去救人啊!”
溫月人:“從這裡迎面撞上一羣人然後被五花大綁?”
“……”
溫月人:“跟我來,這裡沒人比我更熟?!?
藉著月光兩人走到了另一處高牆下,那裡雜草叢生,幾塊大石佈滿青苔凌亂的堆砌在牆角,溫月人蹲下將卡在縫隙裡最下面的一塊石頭直接推了進去,露出一個頗有年代的狗洞來。寧三秋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他這輩子也不會鑽狗洞的!卻見溫月人十分乾脆的矮身爬了過去,空留寧三秋一個人在風(fēng)中凌亂。
爬?不爬?他就算是死也不會鑽狗洞的!
這時,只聽溫月人小小的喊了一聲,“跳進來吧!這邊安全了!”
寧三秋輕飄飄的跳了進來,卻看見不止溫月人一人,當(dāng)即一個手刀上去,卻被溫月人一掌鉗住手腕。
溫月人用力過度,臉色有些發(fā)白的說:“自己人?!?
被稱作“自己人”的人跪在地上,擡起頭來淚流滿面,這個小廝欲言又止只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著。
溫月人冷眼說:“東西拿過來?!?
小廝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方紙條,紙條上還沾著饅頭碎屑,明顯是從饅頭中掰出來的。
寧三秋看著這一幕,才真正的理解了溫月人之前的話,溫府滅門案絕不可能如表面的這般簡單,溫家滅門到底是誰的手筆反過來栽贓飛雲(yún)將!而溫家這兩個雙生子也不簡單!
寧三秋到底是赫連家的獨子,即便再叛逆也還是知道家族的重要性,心裡記掛著他那蠻橫無理的爹孃。從現(xiàn)在這一刻,他纔是真正的有目的性的去接近溫家小姐。
溫月人接過紙條,自己撐開看了眼然後塞進了懷裡,揮揮手讓小廝退下。小廝含著淚,福了福身子,啞著聲說:“小姐一定要保重!”說完默不作聲的看了眼一旁故意看向另一邊的寧三秋。
溫月人點了點頭。
寧三秋站在一旁,彷彿塞了只蒼蠅一般,妖豔的臉蛋上覆著一層鬱悶。
跟著溫月人推開一處樸素小屋,裡面撲面而來一股子不知道什麼味道的怪味,屋裡左右挨著幾十個通鋪,很明顯這是一處下人的住處。
只見溫月人蹲到一處櫃子處,開始翻找起來,不多時便翻出兩套尋常小廝衣服來,其中一套遞給了寧三秋。寧三秋一臉不敢置信,“你要我穿這個?這個衣服這麼臭!”
溫月人一個眼神都沒給他,自己自顧自的往身上套,寧三秋見她已經(jīng)將衣服套上了,心裡萬分不情願,也慢吞吞的往身上套起了外衫,好在這衣服不算太難聞,應(yīng)該是洗過一水的。自己穿上略小了那麼一點,再看溫月人衣服整體都略大了一點,她只能將袖子挽起來。
溫月人自己整理好後,轉(zhuǎn)過來幫寧三秋整理前襟,她看了看寧三秋的前襟又擡起頭來看看寧三秋的臉,如此反覆。
寧三秋:“你……你,你做什麼這樣看我!”
溫月人將手按在他鼓起的胸膛說:“這裡不行,會穿幫的。”
寧三秋的臉騰的著起火來,一把將她的手揮開向後大跳一步,“做什麼!你要幹什麼!”
“……別廢話,你的胸太明顯了,必須處理一下!”
“我去,你給爺走開,爺自己來!我去!你轉(zhuǎn)過去!”
寧三秋掙脫開溫月人,像個黃花大閨女一樣捂著自己的胸轉(zhuǎn)了過去,他偷偷摸摸的將胸膛的布墊取出,理好自己的衣襟,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
“好,好了,你可以轉(zhuǎn)過來了!”
溫月人轉(zhuǎn)過來看見寧三秋一馬平川的胸膛滿意的點點頭,“整理得挺好?!?
“……”
兩人喬裝改扮,白皙的臉蛋變成了灰撲撲的糙臉,柳葉眉也描成了青年男人的粗眉,寧三秋不知道自己的樣子,但見溫月人一副實打?qū)嵉睦蠈嵭∷鼓?,知道自己肯定也是那個衰樣。
武林盟主的女兒果然不簡單,這樣裝扮下來初一都未必能認出寧三秋來。這樣想來自己這麼多年在魔教都學(xué)了些什麼……
兩個人跑向喧譁處,一處庭院已經(jīng)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圍的水泄不通,四種顏色的校服混在一起,明顯是相互箭弩拔張。
人羣中心正是三大掌門和溫傳平。爲(wèi)首的掌門正是咄咄逼人的胡萬金。
胡萬金橫眉冷對,如果不是旁邊的弟子攔著,他早就上前去給溫傳平一拳了!
溫傳平:“胡掌門!溫某請三位掌門是商量要事的,三位掌門這是作何?”
胡萬金:“我們現(xiàn)在說的就是要事!你說這屋子裡關(guān)的是不是溫綰那丫頭!我們早就覺得溫盟主一事有蹊蹺,再加上今天我們要見溫綰那丫頭你百般推辭,果然有問題!”
溫傳平怒了:“胡掌門!你別忘了這是盟主府!溫府!有什麼事也輪不到你們來管,我請你們來不是請你們來撒野的!”
胡萬金被這撒野兩個字氣得不輕,就差噴出一口老血,他正要再說什麼,卻見另一位半頭華髮,仙風(fēng)道骨的老人開了口:“你既已知道這裡是盟主府,那溫賢弟又如何做的了盟主府的主,如今謀害盟主的兇手還沒找到,溫綰是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你將她關(guān)起來又是爲(wèi)何?”
這位說話的老者正是備受武學(xué)派推崇的崇山派掌門人魏啓魏真人,就連逝世的盟主溫傳江也得恭恭敬敬的尊稱他一聲魏師伯,魏真人早年也曾指點過溫盟主武學(xué)一二,有人傳言,魏真人就是當(dāng)年開國大將軍魏鎮(zhèn)言,皇族的人見到魏真人也是絲毫不敢怠慢的。只是沒想到魏真人竟然親自來了。
溫傳平見魏真人都開口了,自知麻煩大了,但是這門怎麼能開。
溫傳平:“魏真人有所不知,不是我不願意開,是小綰不願意出來啊,自從我大哥死後,小綰更是多次想不開,我是無奈纔給她鎖起來的啊,她現(xiàn)在是在是不能見客啊!”
胡萬金:“胡說!她要是不願意出來還用得著你鎖?你這廝撒謊都不照鏡子的!”
溫傳江:“胡萬江你不要欺人太甚!魏真人都還沒開口哪來你說話的份!”
胡萬金:“我看你就是心虛!說不定是你覬覦你大哥家主的位置和那老英國公串聯(lián)起來謀害了盟主,現(xiàn)在還要謀害你親侄女!真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
溫傳平:“胡萬金!你不要欺人太甚!誰不知道你向來嫉妒我大哥,我倒說是你和英國公串通一氣謀害了我大哥!你不要以爲(wèi)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坐上盟主之位!你看看你配不配!”
胡萬金像是被戳中了痛腳,大叫一聲,“溫傳平!你閉嘴!看來和你這廝說話不通,吃我一招!”
恆山派的弟子們只來得及叫一聲“掌門”,胡萬金已經(jīng)拂塵一甩飛身上前。
寧三秋真不知道胡萬金這種人是怎麼當(dāng)上一派之首的,脾氣犟的十頭牛都拉不回,做事還衝動魯莽,往常要不是他的大弟子多有奉勸……噫,他那個大弟子呢?
閣樓前一陣亂鬥,溫傳江武功不敵胡萬金,吃了幾招就落了下風(fēng),不得不一一後退,那些家丁也和恆山派的弟子打了起來,不一會就被壓制了下來。
溫月人見這場面只是冷哼一聲,溫傳平手下這些爛魚爛蝦怎麼能是恆山派的對手。
兩人站在後邊裝模作樣的揮揮手作打鬥的樣子,一邊小心的往閣樓那邊靠近,溫傳江越來越吃力,這時一人從人羣外飛身進來,擋在溫傳平的面前左手一揚一把攥住了胡萬金的拂塵。
胡萬金:“呵,這少年好強的內(nèi)力,溫傳平!你身邊何時有這樣一位能人了,還敢說不是你謀害了盟主!”
“你!”溫傳平氣的臉色發(fā)白,轉(zhuǎn)而對那僕人說,“給我好好教訓(xùn)這個胡萬金!欺人太甚!”
胡萬金:“呵!一句欺人太甚你說了多少遍了!依老夫看你就是被說中了心虛!吃我一掌!”
僕人迎上前來和胡萬金交起手來,胡萬金畢竟是一派掌門,內(nèi)力自然深厚,可是這僕人的武功也著實高超,兩人在空中翻來翻去,僕人看準(zhǔn)了胡萬金不想傷及弟子,便專往那些弟子所在的位置飛去,把胡萬金氣的要死,一句一句的“無恥”罵著。
胡萬金大吼一聲:“都給老夫讓開?!?
各派的弟子依言都四下散開不讓那個僕人近身,僕人一陣氣惱,轉(zhuǎn)而抓起一個同樣身著僕人衣服的小斯朝胡萬金丟去,胡萬金還沒抓住,只見小廝自己一個利落翻身著了地,輕柔的聲音響起:“你這小人真是黑心至極!”
這僕人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明顯愣了下來,而後陰沉的說道:“是你!魔教右護法!”
寧三秋:“是我又如何!”
胡萬金:“好?。∧Ы逃易o法果然在這裡讓老夫抓了個正著!說不定你就是下來給赫連鈞報信來了!好啊,你們都是一夥的!”
胡萬金轉(zhuǎn)而朝寧三秋襲來,寧三秋跳上閣樓的屋頂氣急敗壞道:“胡掌門,你從哪裡看出來我們是一夥的了!很明顯我和他有仇啊!”
因爲(wèi)太過氣急,寧三秋的聲音更加尖細,聽得胡萬金頭疼,胡萬金纔不管那麼多,他就是看寧三秋的模樣不爽,幾個縱身跳上了房頂追擊寧三秋。
寧三秋的武功比起那僕人差的不是一點兩點,身邊也沒個人幫忙,再加上胳膊上疼痛難忍,往常最得意的輕功也使不上來了。
而溫月人站在下面暗自忍耐,眼見寧三秋在房頂上歪歪斜斜捱了胡萬金一掌,她猶豫是否現(xiàn)在暴露身份……
正焦急著,寧三秋被胡萬金的拂塵迎面掃來糊了滿臉,終於“啊”的一聲掉了下來,被不知從哪飛來的華山派弟子攔腰接住。
胡萬金:“佳成賢侄!”
寧三秋:“大弟子?”
趙佳成輕飄飄的落在地上,靦腆的笑道:“寧姑娘還好嗎?”
胡萬金痛心疾首:“佳成賢侄!還不快放下她!”
趙佳成經(jīng)提醒臉色唰的紅透了趕忙將寧三秋放在了一邊,垂下了眼不敢看她。
另一邊觀戰(zhàn)的華山派掌門於符使勁的咳了幾聲,趙佳成回過神來,恭恭敬敬的走到三位掌門面前來行禮。
趙佳成:“師傅!魏真人!胡師伯!”
原來魏真人早有預(yù)料,一早讓趙佳成去給另外兩位掌門傳信,現(xiàn)在另外兩個門派已經(jīng)從日棲山上撤了下來,就連魔教也正向溫府趕來。溫盟主逝世這幾天他們各大門派一直沒機會給盟主好好“送行”,現(xiàn)在正是一個好時間。
趙佳成:“嚴師伯和張師伯正帶著各位師兄弟火速趕來,估計天亮就能趕到!”
魏真人:“好!佳成真是年少有爲(wèi),不枉你師父悉心教導(dǎo)?!?
聽到這話,胡萬金一張褶子臉頓時笑容滿面,連忙作揖,“哎呀,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啊!真人謬讚……”
胡萬金一臉喜氣,彷彿趙佳成是他恆山派的徒弟一般。此番“不敢當(dāng)”倒是搶了於符的話,叫站在真人身後的於符臉色像吃了個蒼蠅,無奈還得裝出一副和悅的樣子。
另一邊僕人和溫傳平已經(jīng)被綁了起來,到現(xiàn)在溫傳平還不知道自己堂堂一個家主本來是喊他們過來質(zhì)問魔教護法一事,怎麼的就淪落到了現(xiàn)在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