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寧三秋穿了件青色長裙,貼著腰身放了把軟劍,外面罩了一件白色披風。
初一指揮著四個喬裝打扮的手下擡著寧三秋晃晃悠悠的準備下山。
今日碰巧是於符的大弟子在巡視,遠遠的看見了寧三秋做了個揖,“護法要下山嗎?”
寧三秋從披風的絨毛裡擡起腦袋,點點頭:“山上的日子太乏了,我要去山下的集市逛逛。”
大弟子微微一笑:“要不要我陪護法下山。”
寧三秋一激靈:“不,不用了,我那天就是玩笑話,你要是真陪我去了,於掌門該生氣了。”
大弟子再微微一笑:“護法的髮帶真是別緻。”
寧三秋想了想,這條髮帶確實別緻,後面還繡了朵豔麗的牡丹,雅緻又張揚。
“是挺和我心意的。”
這句話說完,大弟子的耳朵又紅了,“護法喜歡就好。”
幸好大弟子未多做阻攔,寧三秋順利的帶人下了山,他勾著自己的髮帶對走在前面的初一道:“就剛剛那個大弟子叫什麼來著?”
初一:“趙佳成。他是於符的得意弟子。”
這個大弟子寧三秋有些印象,總是一副恭謹的模樣,謙謙有禮,真不知道於符是怎麼教出這樣的門生的。
初一不敢耽擱,下了山沒人看見就開始加快腳程,顛的寧三秋哎呦,哎呦的叫。
“又,沒人,追,上來,你們,跑,這麼,快乾嘛?”
初一目視前方面不改色:“再快點!”
於是,擡轎的四人提起內力再次加快了速度,一致的奔跑,跳躍,將貂皮大椅扔出,翻下山坡接住大椅再次奔跑,跳躍……
寧三秋差點被甩出去,忍無可忍,大喝一聲:“都給爺停下!”
於是四人一個側滑,堪堪停下,寧三秋早有準備在大椅停下的那一刻就飛了出去,站在一丈開外。
“有人追嗎?有人追嗎!初一,你給爺說說,要是有人看見了怎麼辦?”
他們是大大方方的下山的,如果讓人看見他們玩命的飛奔,很難不起疑。
初一五人當場跪下:“是屬下考慮不周!”
寧三秋一手掐腰,一手擺擺:“行了,起來給爺穩著點擡!”
四人重新擡起大椅,一步一步走得穩穩當當,寧三秋窩在椅子裡“咿咿呀呀”的哼起了歌,歌聲被風帶進久堆的積雪裡,在陽光下閃耀。
哼唱了一會,寧三秋舒服的換了個姿勢,“初一。”
“屬下在。”
“你知道你要做什麼吧!”
“初一知道。”
“知道就好,把爺的椅子給收好,其他事,你看著安排好了。”
“……是,爺不和屬下一起去?”
“我去找溫綰那個睜眼說瞎話的丫頭!”
“爺一個人去?”
“當然,就是問個話的事。”
“爺知道溫綰長什麼樣嗎?”
“……你知道嗎?”
“屬下不知。”
“不知道就給爺閉嘴!”
“是。屬下一定儘快完成任務去找爺。”
“行了,給你三天時間。”
說完寧三秋看向了一邊,沒有要再說話的意思。
初一看著寧三秋的後腦勺問出了憋了很久的話:“屬下要去哪裡找爺。”
寧三秋秀氣的眉擰在了一起:“這個還用問?”
……
擡椅的四人在進城前就藏起來了,初一跟著寧三秋在熙攘的集市裡走來走去,準確來說是初一用劍鞘隔離開寧三秋身側的人,確保寧三秋走起來溫柔又風流。
寧三秋:“走吧。”
初一愣了下:“去哪?”
寧三秋怒目道:“當然是旅店!”
初一反應過來,用劍鞘引著寧三秋前進的方向到了一家地段極好的旅店。旅店的二樓隔著街正對著盟主府的偏門。因爲盟主府現在大片的廢墟,再不像以前一樣門庭若市,使得周邊旅店的生意也清減了不少。
初一要了一間上房,問小二:“前陣子住在天字3號房的那位姑娘可還在了?”
店小二翻翻店薄,然後道:“這位小哥,那位姑娘前天就退了房,但是她把包裹存在客棧了,也沒說什麼時候來拿。”
初一道了謝,店小二突然喊住他:“小哥,我記得您,當時是您把她送來的,您找那位姑娘有什麼事嗎?到時候我見著那位姑娘了告訴她一聲。”
寧三秋在一邊煩了,接道:“不用了。初一,走吧。”
小二瞥見後頭還有個美人,殷勤地從櫃檯後繞出來,堆著滿臉的笑走在寧三秋的前側帶路,碎嘴個不停。
“砰”的一聲,店小二的聲音戛然而止,被關在了門外,憋出一句,“果然好看的脾氣都不咋樣!”
初一剛關上房門,寧三秋自顧自悠閒的躺在了牀上趕人:“去吧。”
聽見話的初一久佇牀前,然後從懷裡慢慢掏出一個小包袱放在了牀側,毅然決然的從後窗跳了出去。
寧三秋坐起身拿過小包袱打開一看,裡面整齊的排放了二十多枚暗器。
“這得是有多不信任我的功夫啊……”
亥時一過,寧三秋換了一身輕便的夜行衣潛入了黑夜之中,從盟主府的後牆翻了進去。
燒燬的大片地方已經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屍體什麼的早就被清理乾淨了,想要在這裡再找到什麼簡直比登天還難。
聽說溫氏族人爲了方便直接住在了盟主府,而溫盟主的屍體三天還沒過就匆匆的下了葬,說是找到了溫綰,卻是連面都沒露過,實在讓人生疑。
有兩個下人打著油燈晃晃悠悠的從前面的小路走了過來,寧三秋迅速躲在了一顆燒的只剩樹幹的樹後,那兩個下人齊齊的走到了樹前解下褲子撒尿,一個人還舒服的哼了哼。
其中一個四處看了看說:“你說這巡邏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
另一個隨意的說:“管他呢,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哎,老爺爲什麼要把大小姐關起來呢?”
“這可不是我們管的事,但是……這些子大家裡面骯髒事多了去,也不是我們這些下人能管的!”
“我就是覺得她可憐……”
“好吃好喝好住還可憐什麼……”
“對了,你說那天闖進來的那個女的是誰?她叫老爺四伯你還記得嗎?”
“記得,她不是被老爺捉起來了嗎?”
“這裡能叫老爺四伯的可就溫大小姐一個!”
“她怎麼可能是大小姐,難不成有兩個大小姐嗎?”
“哎,說到這,現在溫氏裡咱們老爺當家,就算是盟主的女兒也得低頭……”
“呸,你說這話要是傳到老爺的耳朵裡非拔了你的舌頭!”
“行行行,我不說了,不說了。”
兩個下人繫上褲腰帶提著燈籠又晃晃悠悠的沿著小路走了,寧三秋則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沿著黑漆漆的小路朝著遠處光亮的地走去,那兩個下人路過一處地方,朝裡面張望了一下,又絮絮叨叨的走遠了。
寧三秋留了個心眼,悄悄地拐進了那個破落的院子,裡面一處柴房模樣的地方亮著光,還有說話的聲音。
寧三秋翻上屋頂,小心的透過縫隙查看著,裡面的情形讓他大吃一驚。
溫月人雙手被束縛在身後,身上捱了好幾道鞭子。
她的面前站著兩個人,一主一僕。
主人是個中年男人,估計就是溫綰的四伯,溫氏現在的家主,溫傳平。
溫傳平陰狠的說:“你是不是溫綰對我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那個明面上的丫頭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可比你聽話的多了。”
溫月人顫著音問:“她在哪,你把她怎麼了?”
溫傳平哈哈的笑了起來:“我把她怎麼了?我把她好好的供起來了。真是想不到,溫傳江的女兒竟然是雙生子,我這個做四伯的都不知道,你說你爹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
溫月人:“不許你提我爹!”
溫傳平:“怎麼了?又不是我殺了你爹,你爹死也是他自己不知好歹!”
溫月人厲聲:“果然是你,你怎麼忍心!”
溫傳平輕輕的笑了笑:“我可沒殺他,畢竟兄弟一場,不過你嘛,留著可是個麻煩!”
溫月人啞著聲:“不是你是誰,你告訴我!”
溫傳平痛快的拍了拍手:“哎呀,真是好笑,你沒聽別人傳言嗎,英國公,哈哈哈,還是她親口指正的呢……”
溫月人掙扎著坐起,像是要撲過去一樣,結果被溫傳平身後的人一腳踹在草堆裡仰躺著,疼的五官皺成了一團。
寧三秋的指甲陷入肉裡,忍了幾個來回纔沒破屋而入!
溫傳平笑了一聲:“瞧瞧,瞧瞧,你就是這麼不聽話,學學你姐姐,你說,我殺你她會不會疼?”
溫月人冷笑一聲:“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否則我一定親手殺了你!”
溫傳平從身後拿出了鞭子,在手裡抻了抻,一把抽在溫月人的身上又是一道血痕。“殺你?我爲什麼要給你個痛快!”
“你想知道你姐姐爲什麼這麼聽話嗎?我跟她說會放了你,她信了,哈哈哈!”
“我當然會放了你,只不過是以屍體的形式,只要你姐姐乖乖去京城……”
寧三秋心口堵了一口血,手腕一翻擊碎了房頂,一枚飛鏢射出直接釘入溫傳平的手腕,溫傳平“啊”的痛苦倒地,身後的僕人一個扭身上前與寧三秋纏鬥起來,這個僕人出手狠厲,身手矯捷,只三招寧三秋便落了下風。
“來人,給我來人!”溫傳平一把推翻身後的凳子,爬出柴門大喊著。
寧三秋沒想到一個僕人武功如此之高,自己這三腳貓的功夫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僕人漫不經心的出拳伸腿,“你是魔教右護法?”
這話一出,寧三秋冷不著捱了一腳正踹在心窩,滾在了草垛邊。溫月人一個翻身雙手一掙,繩子盡數斷裂,她一個擡手擋住僕人踢過來的腳,抓住他的腿向上一掀,僕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溫傳平靠著柴門陰狠的叫著:“你是裝的!給我來人,來人!來人!”
溫月人擦了下嘴角的血跡,後退一步扶起寧三秋。那個僕人手成鷹爪,飛撲上前勾溫月人的脖子,溫月人將寧三秋一推,自己側身一躲,擡腳去掃僕人的下盤,僕人沒勾到,飛起腿又去踢溫月人,溫月人後仰,柴房的一邊牆,直接被踢碎了。
“走!”溫月人朝寧三秋喊道。
寧三秋沒有多想,翻過牆出去,遠處一片火把離這邊越來越近,“快走,來了好多人!”
溫月人一邊和僕人纏鬥,一邊往牆這邊退,趕來的僕人已經到了跟前,溫傳平大喊一聲:“給我拿下他們!”
寧三秋一個飛鏢扔過去,對準的就是溫傳平的喉嚨,和溫月人你來我往的僕人看見了,抽身離開要去接那隻飛鏢,溫月人瞅準機會一個斜踢踢中僕人的肩膀,僕人悶哼一聲用手攥住了那枚飛鏢,被削斷一截食指,正落在溫傳平的臉上,溫傳平拿下來一看臉色發白直接暈了過去。
趕來的僕人手上要麼拿了劍,要麼拿了刀,他們扔下火把直接揮著刀劍衝了上來,溫月人就近踹翻了兩個家僕奪過兩把大刀,將其中一把塞入寧三秋手中。
溫月人並不殺人,只是用刀背將他們攔住或者打暈,寧三秋卻沒使過刀,一雙手提不上力氣,直接被幾個家僕卸下了刀。
那個斷了手指的僕人一臉陰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來了,飛身上前準備偷襲溫月人。
“小心!”寧三秋大喊一聲,一個飛鏢扔出,然後手臂一痛,不知被誰砍了一刀。
飛鏢偏了直接劃過那個僕人的臉掀開一片血肉。
寧三秋周遭的家僕蜂蛹著上前要去砍這個攻擊力明顯下降的女人,寧三秋踢翻一個又上來一個,眼看著一個刀尖就要刺向他的胸膛時,側面一個劍身擋住,然後衆僕人被一股內力推開,溫月人期身上前挾著寧三秋的腰施展輕功逃走。
被挾著腰的寧三秋腦袋裡昏昏沉沉,看著稍矮他一個頭的溫月人一身青色衣裳盡是血污,眼前溫月人救他的一幕輪迴閃過,眉眼冷峻力撥千斤,堅韌如磐石。
如果不管自己,三下兩下她必然能逃出去,就算受傷了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
冬夜的冷風刺在寧三秋白嫩的臉皮上,他的身心還是熱的發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