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下青鸞城,青鸞城外綠竹林。竹林深居江湖客,故人遙想半撫琴。
“娘,該吃藥了。”
此間竹林深處,有一簡陋的小竹屋,柵欄圍住的四方之地,人爲開闢出的竹林小路,大有曲徑通幽的雅緻。
竹屋內,束髮少年端著湯藥,恭恭敬敬地候在牀前,牀上的婦人面容委白,時不時會幹咳兩聲。
“咳咳……”
婦人飲藥已有十餘載,幾乎自少年出生時起便日日飲藥,一老一少便相互依靠在這簡陋的竹屋裡,婦人行動困難,湯藥吃穿只憑少年一人,生活已莫能用拮據來形容。
婦人強撐著坐起來,眼波柔情流轉,看著正輕輕吹涼湯藥的兒子,沒忍住便又紅了眼。
“志兒,娘是不是拖累你了?”
許凌志把湯匙送進婦人嘴裡,搖頭道:
“娘,你說什麼呢,我這一身醫術都是你傳授的,何來拖累一說?”
婦人擡頭看著屋頂,眼淚從臉頰兩側流下,說:
“可他,怎麼一直不來找我呢?”
許凌志知母親又想起了自己從未見過的父親,取出手帕替她擦乾眼淚,忿忿道:
“娘,一個負心漢,有什麼值得掛念的!”
婦人突然轉過頭來,眼睛睜得大了些,看著許凌志說:
“志兒,無論他來不來見我,你都不可責怪與他,都是娘不好,是孃的錯……咳咳,咳——”
說到激動處,婦人又劇烈咳嗽起來,許凌志急忙將湯藥放在一旁,替她拍拍背,見她好不容易緩了下來,才說:
“好,我不說他,娘你別激動,你好好休息,我該去醫館了。”
婦人點點頭,依言躺下。
十五年歲月裡,每想起那個負心的父親時,母親就會傷心難過,而這些歲月裡,自己卻從未見過他,見著母親病重的模樣,把自己養育成人的辛苦不言而喻,七八歲時母親還能坐在牀頭指點自己醫術,平時亦能編些竹製品維持生計,企料不過再兩載,母親就抱病在牀,幾乎是奄奄一息。
一陣陣酸楚涌上許凌志心頭,他收拾好屋子,便急匆匆往醫館趕去。
“今日已比之前遲了些,不免又要遭老先生責罵。”
這青鸞城內有名的醫館——悠仙居,經營著它的是城內最有名的大夫——程萬三,此人年過七十卻終日精神矍鑠,前來求醫的人絡繹不絕,而他卻有一個原則——非重癥不治,且一日之內只醫二十人,過了這人數,問診費便高達百金。
除卻這些,老人的脾氣還怪異多變,來看病的常常會被他罵個狗血淋頭,無非是些亂吃保養藥,不好好調理身體的原因,而往往有對他抱有質疑的,或是他看不順眼的,便直接拒診不治。
但即便如此,悠仙居依舊是在青鸞城內赫赫有名,而大抵是因爲許凌志拜入悠仙居後,被程萬三拒診的人都由許凌志接手診治。
起初人們見他不過一個黃毛小子,都不太信任他,只是並不知道,是不是從那日起,許凌志便在青鸞城內擁有了響噹噹的名頭。
“程大夫,程大夫快給我看看,我這手可疼死我了!”
一個衣著華貴的胖老爺,抓著自己的右手跌跌撞撞的闖進悠仙居,也不管前面的人已經排成長隊,貿然便闖到問診窗前。
“什麼人啊,不知道排隊嗎?”
被推搡的人羣中有人爆發出了不滿,卻突然被人捂住嘴,那人小聲說:
“快別說了,這是城裡的張老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張家劍——張家!”
“不過是張家在青鸞城的一個分家,有什麼好怕的!”
“哎,你可小聲些吧,不然到時候有你好受的!”
“哼。”
那人不滿歸不滿,張家的名頭他卻是如雷貫耳,就算圖個口舌之快,也決計不能招惹上張家。他嘟囔一聲後便立即閉嘴,和方纔勸說他的那人躲到了一邊。
“居然是張老爺,他的手怎麼了?”
“這哪知道,聽說了他昨夜痛了一宿,家丁還被他打傷幾個呢!”
“可能這就是報應吧!”
“噓,別說了!他看過來了!”
張震也聽見了人羣中的議論聲,他雖然疼痛難當,但依舊惡狠狠地看向他們。
平日裡張家爲虎作倀,搜刮百姓民膏民脂,騷擾鄰里,而張震老爺更是尤其蠻橫,即便是對自己家丁也是打罵有加,百姓們大多敢怒不敢言,此時見他這副模樣,心裡大都感覺出了一口惡氣。
這排在前頭的人見這闖進來的是張震張老爺,都慌忙讓開。
只見他面色猙獰,因爲自己右手而顯得痛苦不已,他粗暴地拉開垂簾,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
“程大夫,程大夫,快給我看看吧!啊啊啊!”
說話間他的右手便又傳來震痛,淒厲的叫聲讓人聽來毛骨悚然。
程萬三頭也不擡,把寫好的方子向一位婦人遞去,說:
“按這張方子拿藥,用水煎服,早晚各一次,記得,另外一張方子,放入洗澡水,是爲外用,每日一次,一共七日療程,如若不能痊癒,你便再來吧。”
“謝謝,謝謝程大夫!”
婦人慌忙道謝,在窗前留下十文問診費後匆匆離去,前往藥館抓藥。
“今日人數已滿,諸位明日再來吧。”
程萬三把垂簾放下,絲毫不去在意那無禮的張震老爺。
“啊,這就滿了,唉只得等明日再來了。”
人羣中發出一片片哀嘆聲,隨即便散去了一大半。
“別,別走!我給你錢,快拿上來!”
張老爺見程萬三就要離去,一手把他抓住,也不管他擰著的眉頭,便招呼家丁將箱子擡了上來。
“這有一百兩黃金,你快給我治,治好後我再有一百兩黃金作爲答謝!”
隨著張老爺話音落下,家丁就把箱子打開展示給程萬三看。
金光燦燦的一百兩黃金齊整整地碼在箱子裡,周圍的平頭百姓一個個都睜大了雙眼,他們這輩子可能也掙不到這個錢。
“張家可真有錢!”
“哇,一百兩!真的是一百兩黃金!我可連一兩黃金也拿不出來!”
“你這不廢話嗎,這青鸞城,還有比張家更有錢的?”
“如……如何?”
張震一隻眼睛抽搐得都睜不開了,說話也被疼得說得不利索。他心裡想:
“臭老頭,不就是要錢嗎,治好了看我不把你這悠仙居給移平了!”
“不治!張老爺請就此離開吧!蓉蓉,送客!”
“什麼!”
張震實在難以相信,這金燦燦的黃金就這樣擺在他面前竟然都不爲所動,這和傳聞的不一樣啊!
那位叫作程蓉的少女走到張震面前,做了個請的姿勢,說:
“張老爺,明日再來吧!”
“明日我可就疼死了!別走啊,老頭!哦不,程大夫,萬三大夫!”
程萬三揮了揮衣袖,將筆墨收拾好,不再去理會他。
張震眼裡充滿了失落,霎時又因爲右臂疼痛而睜大眼睛,隱約佈滿了血絲。
程蓉於心不忍,但爺爺不治,自己也沒有任何辦法,她撇過頭去,似乎這樣會讓自己好受一些。
“且慢,請容我一試!”
大門外傳來的聲音稍顯稚嫩,卻是異常堅定,衆人聞聲看去,卻只見一個小少年站在門外。
“一個黃毛小子來湊什麼熱鬧?”
“就是,說不定程大夫不治是因爲治不好,你都還沒成年就來治病?”
“小孩子趕快回家去吧,哈哈哈哈!”
衆人又是嘲笑又是譏諷,而小少年卻對此渾不在意,一邊往裡走一邊對張老爺說:
“老爺右臂可是夜間疼痛加劇且持續,伴有抽搐腫脹,而日間疼痛稍緩且不連續,張老爺,我可有說錯?”
“沒錯沒錯!小師傅當真有辦法?”
張震聽見門外的聲音時,還以爲是哪位得道高人前來相助,見不過是一個黃毛小子,心裡頓時涼了大半截,不免有如置身冰窖一般。而聽他一語道中自己癥狀後,心中一陣大樂,眼睛裡竟像閃著光輝。
“這小子說不定真有點門道!”
“哪能吶,說不定就是瞎猜的。”
周圍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小少年身上,而大部分都是充滿了猜疑。
“師傅不敢當,請容得在下一試。”
本欲離去的程萬三,見突然進來的小少年一語道中,不免對他生了興趣,索性留了下來,且看他如何診治。
“好好,快給我治,治好了這百兩黃金全是你的!”
他右手疼痛難忍,而程萬三又拒絕治療,此時他也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想法,只希望他能夠緩解自己的一點疼痛便好!
小少年走到程萬三面前,把他的右手放到桌案上,對程萬三說:
“借閣下桌案一用。”
程萬三不置可否,而程蓉卻急忙端來了一個凳子,滿懷期待地看著這不知名的小少年。
小少年取出一個布袋,打開一看,竟是包裹著十根骨針,小少年原是準備用扎穴的方式進行治療。
他擼起張震衣袖,只見他整隻右手又紅又腫,上面烏青的地方卻不知道是因爲我腫脹造成,還是他自己的打出來的。
他刺開張震手指,烏黑的血液流了出來,他自己也是難以置信,這樣烏黑的血,自己竟然是中毒了?
“庸醫,庸醫!”
張震在心裡大罵著自己先前找來的大夫,竟全以爲自己是右手經脈受阻,靜養幾日自會恢復原樣,竟沒有一人發現是中毒了!他也早該想到,若非中毒,僅僅腫脹又怎麼會疼得連他張震也忍受不了。
小少年面不改色,彷彿一早便知道他是因爲中毒所致。
“大夫,可以辦法?”
張震小心翼翼地問道,此時他對小少年的稱呼也改變了,心裡對他也更加信任了幾分。
小少年不作回答,但眼神堅毅,竟是勢在必得的模樣。
他巧施骨針,所刺的穴位卻與平常的止痛活血穴位大有不同,程萬三捋了捋鬍子,慈祥可親地看著這施針的少年。
“這手法,妙極!”
不過幾次吐息的時間,張震手上便插好了八根骨針,而最後一根骨針插下去時,張震右臂的疼痛戛然而止。
“如何?”
小少年一臉輕鬆,這番治療之迅速,簡直讓人難以相信。
張震難掩內心的激動,幾乎用顫抖的語氣在說:
“不……不痛了!真的不痛了!”
他舉起自己的右手,滿臉堆歡地看著小少年。
“還沒有完,請老爺回家找找臥室角落,如果有發現一隻七彩蛛,想辦法把它抓起來,讓它再咬上一口,方可解毒。現在我只是止住你的疼痛和毒素擴散。”
“再咬一口?”
“開玩笑吧,難道不會加重中毒效果?”
“有這種治療方式嗎?”
周圍的人個個面面相覷,都對小少年的話充滿了懷疑,而張震也是一臉疑惑地看向他。
小少年解釋道:
“你手上的毒,乃七彩雌蛛咬傷所致,而雌蛛呈灰黑色,雄蛛才呈七彩色,雌雄七彩蛛雙生雙宿,解毒之法便是七彩雄蛛。”
“好,我便再信你一次!”
張震咬咬牙,把箱子留下後,帶著家丁趕回了張府。
當天回去之後,張震果真在牀底下找出了雌雄七彩蛛,隨後蛛毒也順利解決。
張震解毒後大罵家丁下人,他睡的臥室居然出現了毒蛛,不知道是如何做的清潔!大怒之下,前前後後一共有四個女婢,三個家丁,被張震趕出了張府。
“小子,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醫術,真乃可造之材!”
程萬三走出來,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一點也不在乎他踢了自己的場子。
程蓉吃驚地看著自己爺爺,都不知道已經好久不見他會有這樣和藹可親的一面了,即便是平日對自己,也很少有這樣的笑容,她慢慢打量起這個小少年來,方纔妙手施針,也著實引起了她的注意。
小少年衣著樸素,衣服顯眼的地方便有兩三個補丁,不知道他已經把這件衣服穿了多少年,小少年面容俊爍,柔眉彎目,如若悉心收拾,也是一個超凡脫俗的俊公子。
“小生許凌志,特來悠仙居有一事相求。”
小少年突然向他跪下,磕了一個頭後看向他,一臉正色的說。這突如其來的大禮,讓程萬三猝不及防,不明白他所爲何事,他抓著許凌志的手,想要把他扶起來,但許凌志不肯,他只好說:
“有什麼事,你先說說?”
“小生想要拜入悠仙居,替在醫館替老先生做事,謀個生計。”
“哎喲,這等小事,何必行如此大禮!”
“程老先生這是應允了?”
許凌志一邊站起一邊猶豫地說,而程萬三拉著他的手突然捏緊了些。
“可你剛纔的手法,你應是已受過名師的指點啊。”
“不然,我只會認穴施針,識得一些毒物罷了,施針手法乃我孃親所受,毒物穴位都是自己從書上看來。”
許凌志搖搖頭向他解釋道,雖然母親會醫術,而她現在這副身體,說話都極爲困難,又何談教導?
“好,好!今日起你便是我程萬三的弟子。”
“謝老先生成全。”
許凌志內心激動不已,向程萬三又行了一個禮。
“說來,你的孃親應該極通醫理,你爲何要來此?”
“孃親重病在身,身體不調,再難對我指導,而父親自出生起便未見過,我只得憑點微末知識來謀生。”
許凌志眼裡閃過一絲不經意的落寞,而程蓉卻一一看在眼裡,竟是惻惻替他感到難過而心憐。
“重病在身,重病在身……可有尋過大夫?”
“孃親說她是早年重傷落下的後遺癥,自行開了藥方進行調理。”
年僅束髮便能靠聽聞識出張震所中何毒,一手施針技藝更是妙不可言,想來他的孃親也定是隱士高人,此子必有大好前途!
此後程萬三讓孫女帶著他在藥館幫忙,一來是這裡並不太需要他,二來也是爲了幫他認識藥品。
“凌哥哥,你可算來啦!”
藥館內,許凌志急匆匆地趕了過來,頭上的汗珠還沒有擦去,程蓉就一蹦一跳跑了過來,她一見到許凌志便興奮不已,程蓉正值豆蔻年華,自許凌志來到醫館後,每日有了一個說話的伴,便覺日子也充實了些。
“抱歉,我來晚了。”許凌志歉疚地說。
“沒事沒事,給你這個。”
程蓉桃腮帶笑,一點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她把一個布袋遞給了許凌志,說:
“這是伯母需要的藥,裡面是七日的分量。”
“真是多謝了!”
許凌志激動地接過布囊,自程萬三知曉許凌志母親重病後,便讓他免費在藥館抓藥,而平日裡許凌志便替他在藥館做工,做些採藥磨藥的活。
“不用謝啦,反正錢都從你的工錢你扣過了。”
程蓉抓起許凌志的手,開心地說:
“今日我們不用看守藥館,休息一天,我們去酒樓吃點好的!”
“啊?爲什麼這麼突然,酒樓很貴的,我……我恐怕沒這麼多錢……”
許凌志有些窘迫地說,本來有之前張震允諾的一百兩黃金,可謂是一大筆財富,卻不曾想箱子底下全是石頭,表面也只是銅塊塗上了金箔,根本不值錢,原來當日程萬三不給他治病也是有原因的。
只是他在竹林深居,對張震的品性一無所知,也只有程萬三知道他決計不會當真拿出一百兩黃金來,不過幸好他的手臂確實被治好了,也沒有來找悠仙居的麻煩。
“好啦,別以爲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我請你去!”
程蓉嘟了嘟嘴,挽著他的手突然用力,拉著他的身子往旁邊一側,故作生氣模樣。
“你……你怎麼知道?”
“嘻嘻,不告訴你!”
程蓉向他咧嘴一笑,拉著他往酒樓走去,反正她和爺爺說了這件事,吃飯的錢當然有爺爺報銷。
今日早晨,程蓉早早便來到藥館替許凌志準備藥材,準備好後卻遲遲不見他到來,便帶上布囊,想要到他家去看看。
走了半個時辰不到,程蓉方看見一條竹木小路,沿著小路一直走就能到許凌志的小竹屋了。
或許是因爲年歲太久,許凌志的小竹屋彷彿有些風雨欲墜,簡陋的竹屋平添程蓉的憐意,她到了竹屋後輕手輕腳的走近,想要給許凌志一個驚喜。
竹屋內許凌志正在和他的母親對話,程蓉對他們說話的內容感到好奇,便湊在門口靜靜偷聽。
只聽許凌志母親說:
“志兒,今日是你生辰,可孃親連爲你做一頓飯的能力都沒有……”
隱隱地哭腔傳進程蓉耳裡,她不免想到:原來今日是凌哥哥生辰,沒想到伯母竟病重到如此地步……
“娘,我沒事,你好好養病,生辰什麼的,算不得事。”
許凌志把藥碗收拾下去,將白粥放在了她的牀頭,說:
“娘,我先去醫館了,晌午時再回來替你做飯。”
而等到他出來時,程蓉早已不見了蹤影,許凌志心裡納悶:
“適才明明聽到了屋外有腳步聲,不知道是誰在門外,會不會是父親……”
想到這裡,許凌志猛地搖搖頭,不可能,決計不是他,如果是他,爲何連來見母親一面也不肯?
程蓉拉著他來到城裡最大的酒樓,這城裡不少人都認得程萬三的孫女,這酒樓的夥計也不例外,但他並不識得許凌志,見他身上的衣服滿是補丁,心裡便有些鄙棄。
“程小姐,來這裡吃飯啊!”
夥計滿臉堆笑,熱情地對程蓉奉承著,許凌志湊到她耳邊說:
“原來你在城裡這麼有名?”
一口熱氣吹在程蓉耳邊,傳來一陣麻癢的感覺流遍全身,她紅著臉看向許凌志,卻發現他絲毫沒有察覺。
“都是因爲爺爺啦!”
夥計看著程蓉和許凌志這般親近,不免有些納悶:
“帶下人來吃飯就夠奇怪了,還和他這麼親近,原來程小姐這麼禮賢下人的嗎,早知道我也去悠仙居當個差了。”
程蓉在城內有名,除卻他爺爺程萬三的名頭,更有她一張俏麗可愛的臉,這城內多少達官貴人提著禮品上門求親,幾乎都快踏破了悠仙居的門檻,只不過都被程萬三拒了下來,他可不想讓自己的乖孫女去受豪門的苦。
夥計的聲音不大不小,程蓉和許凌志都剛好聽得一清二楚,許凌志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
“我這身打扮,都讓大小姐蒙羞了……”
程蓉的臉霎時變得通紅,與方纔害羞不同的是,這次完全是因爲對夥計的惱怒。
“你說什麼呢,他是我哥哥!”
程蓉對著夥計怒道,僅靠穿著來評判一個人,實在太讓人生氣了,許凌志自入悠仙居後,程蓉便愛纏著他,把他當做親哥哥來對待,哪能讓一個酒館夥計把他給貶低了?
“對不起,對不起,是小的眼拙!請小姐,少爺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不會說話……”
“啪啪——”
夥計用手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巴掌,慌忙對許凌志鞠躬道歉,這要惹怒了程蓉大小姐,以後有求於悠仙居時可就麻煩了。
“沒事,沒關係的,我這穿著也確實只有比下人差了。”
許凌志本就對他的話不甚在意,此時見他一張臉通紅,更是心生不忍。
但程蓉憤恨難平,還想說什麼時,卻被許凌志拉進了酒樓,說:
“好了,我沒關係的,別生氣了!”
“可他說你是下人……”
許凌志瞇著眼笑了笑,輕輕把手放到程蓉頭上,說:
“走吧,去點菜吧。”
程蓉帶許凌志來到二樓雅間,雖然程蓉來的次數也不多,但終究是來過那麼幾次。
周圍多是些官員小姐在品茶飲酒,這樣的吃飯環境,許凌志感覺周身都有了些不自在,踏上閣樓後,許凌志的眼裡竟有些茫然,就連呼吸在不經意間變得都急促了些。程蓉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這位置對於許凌志來說再合適不過,從窗外俯瞰下去,一覽城市繁華,不被酒店內的裝飾所幹擾,顯然程蓉也是注意到了許凌志方纔的不適應。
“凌哥哥,嚐嚐這個。”
程蓉替許凌志盛了一碗湯,此湯鮮嫩無比,光是香味就讓人垂涎三尺,有椰子的清香,更有海鮮的鮮美,這般搭配,除了酒樓的大廚,平常人又能去哪裡品嚐得到。
也正是品嚐到了湯汁的美味,她才迫不及待地想要讓自己的凌哥哥也嚐嚐。
“很好吃啊,你也多吃點!”
許凌志接過湯碗,迫不及待地便嚐了一口,湯汁的鮮美讓他一掃方纔的不適,眼裡也恢復了神采。
程蓉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笑著回他說:
“嗯,好!”
“小姐,那個人穿得好寒酸啊,就這樣還敢來這裡吃飯!”
“雲兒,不得無禮!你可知那一位便是救了父親的許公子。”
這位姑娘本來正淺笑品茶,聽見丫鬟那番話後,便蹙著眉小聲地對她訓斥道。
“啊,原來救了老爺的公子這麼年輕!”丫鬟捂著嘴作吃驚狀。
那位大小姐也不再去談論許凌志,她喚來夥計,輕悄悄吩咐了幾句,然後還拿出來一錠銀子交給他。
“小姐,少爺,這是另外一個客人點給你們的菜。”
過一會兒,一個端菜的夥計突然送上來一份更加精美的菜品,傳來香味只比方纔的湯更要鮮美。他們心下疑惑,不知道是哪位貴人如此招待他們。夥計指了指另外一桌的客人,放下菜品後繼續說:
“那位客人說:‘多謝許公子妙手施針,救得家父一命’。”
二人齊齊跟著夥計指著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儀態端莊的大小姐,正好放下手裡的茶杯,對著他們淺淺地回了一笑。
“那位客人還說,‘家父診後處置有失妥當,小女子在這裡替家父陪個不是,還請公子莫要生氣’。”
夥計把方纔大小姐交給他的銀子拿出來交給許凌志,才繼續轉答道。
“十兩銀子,也太多了!”
看著桌上赫然的十兩銀子,許凌志不免驚道。
“看來張府的大小姐,竟然是一個好人。”
程蓉看了看她,又看著吃驚的許凌志,繼續說:
“張家大小姐——張語鶯,只學四藝不學劍術,是以劍術聞名的張家,出了個如此端莊的大小姐。聽說他父親闖下的禍事,她都會親自登門賠禮道歉,這些行爲,竟讓他的父親變得有些疏遠她。”
張家老爺在青鸞城內幾乎是如地痞惡霸般的存在,而與地痞惡霸不同的是,他偏偏就是你惹不起的存在。
幸而不受張震待見的,自己的女兒,除了是一個美人胚子外,心地也是格外的善良,那些被張震惹了事的人,在她登門道歉後,怨氣都會散去個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