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衡雖然氣得臉色鐵青,但畢竟把林依蕓母子放在心裡十多年,這會一看林依蕓暈了過去,也是發了急。
他上前一把將林依蕓抱在懷裡,朝著姜瑾軒大聲道:“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快去叫大夫!”
姜瑾軒愣了愣,慌忙起身跑了出去。
姜衡摟著林依蕓的頭,用大拇指掐著她的人中,痛聲道:“蕓娘,你這又是何必!”
“表哥,”林依蕓慢悠悠睜開眼,氣若游絲,“是我沒有管教好軒兒,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怪軒兒。”
“我去跟夫人請罪,求她看在軒兒是姜家血脈的份上,饒了軒兒這一次。日後我吃齋唸佛了此殘生,再不與你......見面。”說到最後,她扭過頭,哽咽不能言……
姜衡心如刀剜,握著林依蕓冰涼的手,顫聲道:“蕓娘,你不要說這樣的話,軒兒是我的兒子,我豈能不管他。”
林依蕓見他鬆了口,心裡微微鬆了口氣。
她平靜片刻,調勻了呼吸,一雙淚眼看向姜衡,“表哥,如今夫人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了,她斷然容不下我的。”
懷中女子面色蒼白,巴掌大的臉上一雙眼睛楚楚可憐,正無助的看著他。
他想起小時候,每次被繼母懲罰關進祠堂,都是蕓娘悄悄拿了糕點給他送去。有一次下雨,蕓娘爲了給他送吃的淋了雨,燒得說起胡話,好幾日纔好。
姜衡深深吸了口氣,下決心道:“既然她知道了,我也沒打算繼續瞞著,你放心,我會盡快接你們回府。”
林依蕓垂下的眼簾掩住一絲笑意,聲音卻越發怯懦,“表哥,都是我不好,才讓你如此爲難。”
“軒兒和瑤兒遲早都要回府。”姜衡沉思片刻:“今辰兒腿傷未愈,正好可以讓軒兒參加青山書院春試。”
林依蕓心徹底放了下來。
薛氏再要強又能怎樣,承安伯府終究也是表哥說了算。只要表哥護著,難道薛氏還真敢拗著來?
等日後她進了府,軒兒有了出息,再爲瑤兒謀得一門好親事,薛氏空守著一個夫人的名分又有什麼意思?
十多年的念想,居然如此輕易便實現了。
至於姜梨打軒兒那筆賬,她先記著,等她進了伯府,再讓她們全部還回來。
姜瑾軒將大夫請來時,林依蕓已經好了很多,但姜衡還是讓大夫細心診斷了,又讓紅杏去抓藥熬上,才放了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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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煙在外等的無聊,便去看紅杏生爐子熬藥。
紅杏一直將袖子罩著手背,做起活來一點都不利索,松煙看得直皺眉頭:“紅杏,你不怕你的衣袖煮到壺裡嗎?”
紅杏低著頭用扇子扇著爐子,並不說話。
松煙咦了一聲,“平日你話挺多的,今日怎麼成了悶嘴葫蘆了?”
紅杏默不作聲,頭垂的越發低。
紅杏越是如此,松煙越是好奇。他瞥了她兩眼,猝不及防一把拉開紅杏衣袖,“你到底幹......什麼?”
他瞪大眼,最後兩個字生生含糊著吞回肚裡。
被扯開的袖口下,是腫成饅頭般的手背,上面皮肉破了一大塊。紅杏猛地抽回手,將手背藏進衣袖中。
松煙後退半步,喉結滾動兩下:“這是怎麼弄的?”
紅杏咬著下脣不說話,只是默默垂淚。
“是林娘子打的?”松煙壓低聲音問:“究竟爲了什麼事?”
“松煙哥哥,求你別問了!”紅杏道:“我只是一個下人,在主子面前跟一隻貓啊狗啊有什麼區別?主子不高興了斥責幾句打一頓又有什麼關係?”
松煙只覺後頸發涼。林娘子素來嬌弱溫柔,怎麼也想不到她居然能下這樣的狠手。
......
......
姜衡看著林依蕓喝下一碗薄粥,終於放了心。
“蕓娘,軒兒的事情有些棘手,我明日便去平安車行走一趟,看看能不能花點銀子讓車行將劫匪放了。”姜衡道:“只要車行願意將劫匪放了,那軒兒也便無憂了。”
林依蕓睫毛顫了顫,有些擔憂:“表哥,若是車行不願意放人怎麼辦?”
“應該不會。”姜衡沉吟道:“開車行無外乎爲的就是錢財,若是我們銀錢給到位,車行自然會放人,若是他好好的銀子不賺卻偏要得罪人,那就得不償失了。”
“商人重利,不會不懂得權衡。”
林依蕓這才舒了口氣,“若是這樣,那便有勞表哥了。”
“說什麼勞不勞的,軒兒雖然說的話難聽,但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是我虧欠了他。”
“松煙——”姜衡大聲道。
門被輕輕打開,松煙微微弓著身子走了進來,“老爺!”
“今日晚了些,你明日一早去跟夫人要一千兩銀票,就說我有急用。”姜衡吩咐道。
松煙答應著轉身,無意向旁邊瞟了一眼。
林娘子依舊是溫婉柔順與人無害的模樣,怎麼卻莫名有些讓人發怵呢?松煙低著頭,趕緊走了出去。
......
......
姜衡一夜未歸,柳如煙一大早就過來給薛明珠請安。
姜梨正陪著薛明珠吃早飯,看到柳如煙過來,便讓夏緗爲她拿了椅子,又加了一副碗筷。
柳如煙不敢入座,只是笑著推辭道:“我起牀時已經吃了點心,不如我就在旁邊伺候夫人用飯!”
府中姨娘懂規矩自然是好事,但薛明珠也不是那苛刻人的主母,見她不吃便笑著道:“這幾日院子裡的花都開了,早晨空氣清新,柳姨娘可以去院子裡隨便逛逛,不必在這裡拘著。”
柳如煙笑著爲薛明珠盛了一碗粥,“妾身來了這幾日,除了吃就是睡。昨日伯爺又沒有回來,越發無事可做了。”
她這樣說自然不是爲了炫耀姜衡的寵愛,而是要告訴薛明珠姜衡昨日沒有回府,其實也是間接向薛明珠表明了她的立場。
薛明珠明白她的心意,抿脣笑笑,“我院子外面的薔薇開了,倒是可以看看,等會你可以約上韓姨娘,去採些來做花露。”
柳如煙話已經帶到,便笑著起身:“那我現在就去看看韓姨娘有沒有空。”
柳如煙一走,錦兒便坐在荷香居門檻上低頭吃昨日姜梨帶回來的芙蓉糕,見門前人影一閃,她一把將手中芙蓉糕塞進嘴裡,眼疾手快抓住一截衣袖。
松煙一臉爲難,看著面前腮幫子鼓鼓的小丫鬟,不斷告饒:“錦兒姐姐,你就讓我進去,我真的有急事跟夫人說。”
錦兒伸了伸脖子,使勁將芙蓉糕嚥了下去,打了個嗝道:“姑娘正陪著夫人吃早飯,有什麼話等夫人吃過早飯再說。”
松煙想起杏兒血肉模糊的手,急的跳腳,“錦兒姐姐,再晚我可就要挨板子了。”
“板子挨在你身上,關我什麼事?”錦兒撇撇嘴。
松煙擺不開錦兒的手,急的眼睛冒火,他故意伸著頭朝裡面大聲道:“我真的有事找夫人!”
“錦兒。”薛明珠聲音從屋裡傳了出來,“讓他進來。”
錦兒鬆開手。松煙拉了拉被被錦兒揉皺的袖子,鬆鬆肩膀一口氣跑了進去。
薛明珠端著茶盞,斜睨他一眼,“這麼大早上,你從哪裡來?”
松煙還沒站穩的腳下一滑,差點一個趔趄。
“夫人,老爺差我來支一千兩銀子,說是有急用。”他穩了穩身子,低著頭恭恭敬敬道。
“一千兩?”薛明珠放下茶盞嗤笑一聲,“老爺一年的俸祿是多少?他這出去一晚便要一千兩,怎麼?是被人訛上了還是抓包了?”
“你去跟老爺說,賣鋪子的錢是要留著給公子治病的。老爺的俸祿平日也沒有交在我手中,如今有急用,便先用私房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