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了五個小時候之後,莊太太終於承認,她們可能迷路了。儘管對於一個熟練的飛行員來說,這是不應(yīng)該發(fā)生的。
前往前哨站的飛行航線是依照通訊中繼站的信號進行導(dǎo)航的,但由於三個中繼站停擺了兩個,導(dǎo)航信號就變的弱了。這或許對於一個職業(yè)飛行員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於莊太太這種二把刀來說就是個問題了。
另外還有一點,莊太太不是從大本營起飛的,爲了行動隱秘,她讓飛艇的送貨人把定製的飛艇送到距離鎮(zhèn)外五公里的地方,莊太太和金駿眉從接貨點起飛,但看的還是之前在大本營制定的航圖,再加上超輕型飛艇抗風(fēng)性差,航道又被吹偏了一些,正所謂差之一毫,失之千里。
其實在收貨的時候,送貨員就告訴莊太太飛艇上預(yù)留了六個小時的燃料,莊太太在出發(fā)前確實是自信滿滿的,但一升空,離開了大本營,在空中既看不見地面上的人工建築,又看不見林中的小徑,所有能看到的地方全是一望無際的森林樹冠,心裡就是一慌。
不過莊太太屬於那種虎死威不倒的那種人,儘管自己心裡發(fā)慌,臉上卻一點也沒表露出來。直到飛了兩個小時之後,金駿眉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按說常規(guī)速度四十五分鐘就能到達第一個通訊中繼站,可時間到了,一號通訊中繼站卻連影子還看不見,金駿眉原本想問問,可看見莊太太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順便一提,她這種年齡的美婦,戴上飛行頭盔獨自駕駛一艘飛艇的樣子確實很帥,所以她又耐著性子等了一個來小時。
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就算是超輕型飛艇抗風(fēng)性差,飛的速度慢了點兒,可延長了一倍的飛行時間,再怎麼也該到了吧。所以她很委婉的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面對金駿眉的疑問,莊太太表現(xiàn)的非常好,她笑道:“咱們有六個小時的燃料啊,沒必要每個站都停下來休息嘛,不過如果你想方便一下,咱們可以找個地兒先解決一下。”
金駿眉此時沒這種需求,於是選擇了信任。
飛到第三個小時的時候,金駿眉又問了一下,莊太太還是一樣的答覆,但是因爲開始心虛了,她的目光始終朝著前方。
當然了,作爲一個駕駛員,無論你是開什麼的,目視前方是沒有錯的,但若是直愣愣的眼神,就引得人懷疑了。
飛到第四個小時的時候,金駿眉什麼也沒問,基本算是放棄治療,倒是莊太太主動說:“你要沒什麼問題的,咱們一下子插到底,直接到了阿俊那兒再說吧。”
金駿眉從鼻子裡面哼了一聲,算是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飛到第五個小時,莊太太覺得還是放棄的好,因爲燃料表告訴她,只剩下十來分鐘的燃料了。
但是煮熟的鴨子嘴硬,莊太太對金駿眉說:“我說媚媚,咱們這次讓那個送貨的給坑了,明明說是還有六個小時的燃料,可才五個鐘頭,就只剩這麼點了,不過我想咱們離阿俊那兒也不遠了,爲了安全起見,咱們還是找個寬敞地兒迫降吧。”
金駿眉還是一言不發(fā),而莊太太卻找到了一個好地方,一座小瀑布的旁邊的碎石灘上。
停穩(wěn)了飛艇,莊太太居然還外強中乾的笑著說:“戶外生存的關(guān)鍵有三點:水、庇護所和食物。咱們現(xiàn)在都不缺,我們的補給充足,飛艇裡有足夠的飲用水和食物,更別說外頭還有那麼大一個瀑布,至於庇護所,咱們可以在飛艇的座椅上湊合一下,雖然不會睡的很舒服,但是遮風(fēng)擋雨自然是不成問題。”
金駿眉跳下飛艇,查看著周圍的環(huán)境,很美,但她看了一下腳下的雖說,水浸的痕跡很明顯,於是對莊太太說:“這裡不是宿營最好的地方,水浸痕跡明顯,從季節(jié)上,已經(jīng)進入雨季,但還沒有下一場雨,而這幾天天氣悶熱,隨時可能下大雨。要是再這裡宿營,一不小心,我們就被衝進大海里去了。”
她說話有點誇張,這裡地處內(nèi)陸,要到海邊還早著呢,但事態(tài)的嚴重性卻一點也沒有誇大。
莊太太自認爲也是個戶外求生專家,所以金駿眉說的這些也懂,但是這時她也才發(fā)現(xiàn),這一次的冒險和平時來的不一樣,平時外出做所謂的冒險,身邊總有專家和救護組陪同和待命,並沒有真正的生存壓力,而這次是來真的了,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感正慢慢的順著她的脊樑骨一點一點的往上爬,至於下一步該怎麼辦,她還真是一點主意也沒有。
金駿眉在這方面要比莊太太強不少,她雖然也是出身名門,深受父親的寵愛,但該受的教育和訓(xùn)練是一點也沒少,雖說也缺乏實操的經(jīng)驗,但也強似莊太太這種拿冒險做遊戲的闊太太。
金駿眉在稍高一點的地勢做宿營地,然後讓莊太太把飛艇挪到那裡去。然後就擺弄飛艇上的無線電,無線電是嶄新的,除了廠家的測試,還沒有使用過,而她們飛出來時爲了保密,也就壓根兒沒開無線電。
但是,問題出現(xiàn)了,每一個無線電在正式使用之前,需要做一個頻率的註冊,經(jīng)無線電協(xié)會批準後方能使用,所以飛艇上的無線電現(xiàn)在只能收聽,卻不能發(fā)出任何信號。
金駿眉覺得自己把事情想簡單了,她原本以爲飛艇上有足夠的飲水和食物,只要發(fā)出無線電求救信號,一切就都萬事大吉了,可現(xiàn)在無線電不能用,難不成就只能乾等著救援,或者坐吃山空之後再森林裡做女野人?
莊太太看到金駿眉皺眉思索,又繫上了戰(zhàn)術(shù)腰帶,上面又是槍又是刀的,所以覺得這會兒還是不要和她說話的好。所以她做了現(xiàn)在自己能做的事:到瀑布下面的河灘上去撿柴禾。
臨走前,金駿眉叮囑了一句:“不要走出我的視線之外。”
莊太太聽了心中一喜,暗道:看來她生我氣也是有限。
莊太太工作很努力,在天黑之前就撿了兩大捆柴禾,此外還在岸邊捉了些小個頭的兩棲動物,但由於飛艇內(nèi)食物充足,她把這些可憐的小動物捉弄了一陣子,就又放了它們一條生路。
把柴禾扛回營地,莊太太覺得自己貢獻不小,陪著笑對金駿眉說:“媚媚,這些夠咱們一晚上用的了吧。”
金駿眉看了看那些柴禾,乾燥倒是夠乾燥了,只是被水泡過了幾回,早就泡芙了,燒起來火勢熊熊,就是頂不了幾分鐘。不過莊太太作爲一個貴婦人,殷勤到如此地步,也是不容易,所以金駿眉也不想說什麼,於是就拿了砍刀,到林子裡去找枯樹,總算是天見可憐,沒多遠就找到一顆,於是把肚子裡的氣全撒到了這顆死樹上,揮刀就砍,等雙手都起了泡,那顆樹葉被她大卸八塊。然後她靜下心,調(diào)整了心情,抱了幾段質(zhì)量不錯的回營地。
快到營地的時候,隔著密林就看到一道濃煙直衝天地,於是金駿眉扔下木柴就往營地跑,卻和跑出來的莊太太撞了個滿懷。
莊太太滿臉被煙燻的烏黑,深色慌張,金駿眉忙問:“怎麼回事?”
莊太太手指營地方向道:“火!火!著火了!”
金駿眉又問:“飛艇呢?”
莊太太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轟隆”一聲巨響,金駿眉立刻就知道了飛艇現(xiàn)在的命令。
金駿眉欲哭無淚地說:“飛艇都是有安全防護的,用柴禾無論如何也點不爆吧。”
莊太太一臉尷尬,金駿眉就猜出,肯定是這個闊太太被人伺候慣了,飛艇著陸沒有完全做好停車工作,導(dǎo)致什麼地方留下了安全隱患,被失控的篝火一撩,於是大錯釀成。
這下交通工具、水、食物全都被一鍋端了。
莊太太也發(fā)了一陣子愣,然後對金駿眉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弄成這樣,我以前雪山也去過,沙漠也去過,都沒出過這種意外,都好好的。”
金駿眉暗道:“大姐,您那時是去玩兒,身邊有人幫你料理好一切啊。”想著,又埋怨自己,就不該接受莊太太的邀請,既然接受了,那就得把方方面面都想到,想不到就別埋怨別人。
於是她問莊太太:“現(xiàn)在裝備差不多都毀了,你隨身都帶了什麼?”
莊太太一愣,金駿眉也看到了,這女人慌張的逃命,除了一身衣服,什麼也沒帶出來。
金駿眉自己還好,她之前繫上的戰(zhàn)術(shù)腰帶,有基本的求生工具,另外還有一把砍刀。
“對不起……”莊太太終於說出了這三個字,並且繼續(xù)道歉說:“我好像一直都沒能幫上什麼幫,其實剛纔那火一下燒起來,我往後一跳,就把柴垛碰倒了,剛好在飛艇下面。”
“行了別說了!”金駿眉突然很大聲的說,也是心裡的火苗子騰的冒了一下,“先考慮一下眼下吧。現(xiàn)在吃的喝的和住的都沒了,你說怎麼辦吧!”
莊太太看著金駿眉的兇狠樣子,有點害怕,於是把目光移到了她提著的大砍刀上。
金駿眉繼續(xù)說:“守著條瀑布,水是沒問題了,吃什麼啊,我現(xiàn)在可是餓的發(fā)瘋。”
莊太太心裡格登一下,忙說:“剛纔我在水邊見到很多小動物,我再去把他們抓來,嘿嘿。”
她說著,似乎爲了離金駿眉遠一點,忙不迭的轉(zhuǎn)身欲走,誰知又是一聲爆炸,把她嚇了一個哆嗦。
但看著滾滾朝天上飄去的濃煙,金駿眉的嘴角卻露出了笑容。
不是失聯(lián)嘛?這滾滾的濃煙難道不是個求救信號嗎?
但還沒等金駿眉的笑容更加燦爛一天,天際處傳來了滾滾的悶雷聲。
雨季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