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通判許知行的確和寧博宛有些交情,早年在書院時,寧博宛曾經(jīng)接濟過他。
對於寧博宛來說,這只是一件小事,但許知行卻一直記在心裡。
當年,許知行本想留在京城回報寧大人,可是皇帝直接把他派去了通州。
通州知府不久前病逝了,如今通州的主事人便是許知行。
許知行五官深邃,氣宇軒昂。驚才風逸,也是位品貌不俗之人。寧博宛曾經(jīng)還當衆(zhòng)誇過他長得好看。
從那以後,許知行就總覺得皇上看他的眼神有些不悅,也許是他自己多想了。
想到最近他發(fā)現(xiàn)的事,心中略有不安。但是轉(zhuǎn)念一想,這次來的是寧相,瞬間安心了許多。
寧博宛一行人舟車勞頓連續(xù)趕路。她這次來通州不僅僅帶了皇帝贈送的二個暗衛(wèi),隨行就有二十多個侍衛(wèi),一個小廝一個丫鬟。還帶了工部的四個基層官員過來。
第三日,遠遠地便看到通州城牆下黑壓壓一片人,許知行早早就帶領(lǐng)一衆(zhòng)縣城官員在城牆外候著。
“下官拜見寧大人。”許知行站在隊伍前面喊道。
寧博宛從車上跳了下來,聞言點頭微笑。
領(lǐng)導來視察,周圍的小官一個個寒蟬若驚。
其中有一個小縣令更是輕輕顫抖了起來。寧博宛有點無語,她也沒有這麼嚇人吧。
“你是哪個縣的?”
“回大人,下官是安陽縣縣令錢獻文。”
“你們不用這麼嚴肅,我又不是什麼吃人的老虎,先進城吧。”
寧博宛直接住進了許知行的府邸,一番休整過後招來許知行詢問。
因爲剛剛沐浴過,寧博宛面色還有幾分紅潤,再加上她本來就生得好看,此時坐在榻上更是媚色動人。
許知行一來就看到正在擦拭頭髮的寧博宛,看著眼前面若桃李,硃脣皓齒的寧相,許知行罕見的紅了臉。寧相大人這些年越發(fā)好看了。
“傻站著幹嘛呢,你過來和我說說這通州乾旱和鹽的事吧。”寧博宛見許知行傻愣在原地笑了笑開口道。
“回大人,通州乾旱雖然嚴重,但是隻要派人新修水利,加強灌溉就可解決,但是鹽的問題就要難解決得多。”
“本相知道,來之前,皇上便說過通州鹽有問題,所以纔會派本相過來。”
“下官前幾日發(fā)現(xiàn)通州各縣有私鹽流入,且至今未查清這私鹽來源。”
“這私鹽,一開始是在哪裡出現(xiàn)的?”
“安陽縣。”
夏天的夜晚,有著惱人的蟬鳴和蛙叫,卻讓人無端覺得大地一片空曠寂靜。
兩個暗衛(wèi)除了沐浴睡覺如廁幾乎全程盯著寧博宛。
想起臨走前主子的吩咐,除了彙報公務(wù)之外,務(wù)必要把寧相的一舉一動上報。誰和寧相走得近也要記下來。
青一握著筆桿子有些犯愁,什麼樣纔算走得近呢?
“青二,要不你來寫吧。”
“我纔不要,主子吩咐你寫你就好好寫。多寫些關(guān)於寧相的就行了,主子肯定最想知道這個。”
“可是寧相今天也沒做什麼啊,要寫什麼呢?”
“笨,你想想,寧相今天是不是見了許知府,你就把許知府寫進去就好了,這纔是主子關(guān)心的。”
“好吧。”青一摸了摸頭終於憋出了兩句話。
***
宣政殿內(nèi)燭火通明,盛慕白正在看暗衛(wèi)青一送來的信。
「六月七日順利抵達通州,路上無事發(fā)生。許知府見了寧相,面色怔愣微紅。」
咔噠,手中的毛筆被折斷了。盛慕白吩咐王全才重新拿一隻毛筆過來。
呵,許知行啊。
小松子發(fā)現(xiàn)他師傅王公公今天有些唉聲嘆氣,值班完了便找到王公公詢問緣由。
王公公嘆氣道:“今日皇上心情不好,晚膳都沒有用多少。還有一個不長眼的宮女被責罰打了板子。”
小松子隨之問道:“今日早上我值班的時候,皇上好像心情沒這麼差,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可能……是通州傳來了不太好的消息吧。”
王公公說完又搖了搖頭道:“唉,只盼著寧大人早日回來便好了。”
半個月內(nèi),寧博宛帶著四個工部技術(shù)人員跑遍了通州各縣大大小小的農(nóng)田,親自監(jiān)工,開鑿挖渠,興修水利。她還畫了圖紙讓手下人制作了簡易版噴灌壺,精準灌溉施肥。終於在六月末修好了聯(lián)結(jié)各農(nóng)田的水利網(wǎng)。
而此時,關(guān)於私鹽的問題也傳來了消息。這半個月,寧博宛讓人每天都在安陽縣賣鹽的店門口盯梢。終於找到了私鹽的源頭。
安陽縣在通州最南部,是離中心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通州最窮的一個縣。不過安陽縣有通州最大的一座山,名叫蒼巖山。
靠山吃山,蒼巖山下的竹溪村便是世世代代都以爲上山打獵採賣草藥爲生。只有少數(shù)幾戶人家有田地。
七月初,寧博宛便帶著人來到了竹溪村,直接住到了村長家。根據(jù)探子的消息,那些提供私鹽的賣家就是來自這個村子。
圍著村子繞了兩圈,她發(fā)現(xiàn)這裡家家戶戶都少了青年人,多是老少婦孺待在家中。
寧博宛問過村長,村長說村裡的青壯年都去外面給人做短工了,過幾天就會回來。
第二天便發(fā)現(xiàn)古怪,這裡家家戶戶都能吃得起鹽!
要知道,在古代鹽可是奢侈品,300錢才能買一斤鹽。況且這裡還是通州最偏僻的一個縣。
這私鹽必定和這個村子脫不了關(guān)係,不過這麼一個小小的村子,如何將私鹽賣出去呢?又是在哪兒製鹽呢?
寧博宛擡頭看向不遠處的蒼巖山。
豎日,天微微亮時,她便帶著一羣人上山去了,搜尋一天一無所獲。
這也是意料之中,畢竟蒼巖山很大,要是搜山估計沒有十天半個月是搜不完的。
第三天,依舊上山搜尋,寧博宛沒去,昨天走了一天實在累得走不動了。她便在村子裡溜達。
她們來的時候動靜不小,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所以對他們都很防備,基本上看到掉頭就走。
寧博宛買了幾串糖葫蘆拿在手上,溜達了一圈在村口看到了幾個蹦蹦跳跳的小孩。
小孩子戒心不強,即使被父母叮囑了,過了一段時間也忘了。
寧博宛長得好看,本來這幾個小孩就喜歡偷偷看她,等寧博宛拿出糖葫蘆更是全都被俘獲了。
“妞妞,你說你阿爹去哪兒?”
“阿爹就在山裡啊!”
“你阿爹什麼時候進山的?”
“在你們來之前都進去好久了。”
“妞妞,你們家的鹽從哪裡來的?”
“爹爹帶回來的!爹爹帶回來好多白白的!”
“妞妞真乖,不要告訴阿孃我問你的這些話哦。”
“嘻嘻,好的,漂亮哥哥,妞妞還要吃冰糖葫蘆。”
寧博宛前腳剛回到村長家,天便陰沉灰暗了起來。傍晚時一陣陣響雷聲在天際炸開,不一會兒便下起了暴雨。
寧博宛站著窗前,聞著夾雜著泥土芳草清香的雨水味兒。問道:“青一,你覺得這個時候皇上在做什麼呢?”
“屬下不知。”
寧博宛也沒指望他能說出來什麼,她只是覺得離京快一個月了,有些想念京城了。
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這麼多年了。
她十五歲那年,也是這樣的轟隆雨天,她不小心撞破了大皇子和一個妃子在宮中偷情。當時大皇子勢大,皇上病重,宮中都是由皇后把持,皇后想要滅口。
是太子從東宮一路磕頭跪到皇后的承乾宮才讓皇后放了她。
一寸寸的石板路,是一個少年一寸寸的傲骨。
她記得他曾經(jīng)地拿著書卷對她說:“宛弟,我想要做一個盛世君王。”
寧博宛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風雨中的清新。她沒有騙他,他的畢生所願確實也是她所願。
酉時,搜山的一羣人回來了。奇怪的是,今日依然一無所獲。那些進了山的青壯年彷彿憑空消失了一樣。
許知行處理完手頭事務(wù),今日便趕了過來,淋了雨卻還是高興道:“多虧寧相的福,這天總算下雨了。寧相大人命人制作的噴灌壺運用後效果顯著,解了乾旱之急。”
說完又行禮道:“寧相大人真是通州的福星,下官在此多謝大人。”
寧博宛微微一笑道:“不用多謝,趕緊去換身衣服。這些天你也跟著忙前忙后辛苦了。”
“下官不辛苦,大人明天還繼續(xù)搜山嗎?”
“不搜了,如果我沒記錯,與通州相鄰的是海州吧?海州再往南便是瀛國?”
海州面積狹小,只有通州的十分之一大。只是用來與瀛國進行貿(mào)易往來,說是一個縣也不爲過。
本來歷年海州都是有軍隊看守的,只是三年前那場宮變之後大傷元氣。朝廷對此地的看管也力不從心,恐怕這海州城內(nèi),已經(jīng)遍佈瀛國人了。
“是的,下官特地帶了這片區(qū)域的輿圖。”許知行說著把輿圖交給了寧博宛。
如果這私鹽有瀛國插手,那麼可能會有軍隊看守鹽礦。那就不是她帶著這幾個侍衛(wèi)能解決的了。
“明天你帶著人繞山腳走一圈,看看有沒有直接通往海州的隱秘捷徑。”
“下官遵命。”
蚊蟲肆虐的夏夜,伴隨著窗外瀝瀝淅淅的雨聲,讓人覺得愈發(fā)煩躁。
屋內(nèi),青一抓耳撓腮地寫著信。
讓他殺人他能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讓他寫信簡直太折磨了。
細細琢磨了寧相今日的所有動作,終於擠出二句話,青一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