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容見到周庭修的時候嚇得膽兒都吐出了嗓子眼。
“吃個飯吃成了這樣?”他驚得快要哭了:“老闆!我送你去醫(yī)院。”
“不用。”反觀周庭修卻是很淡定:“回去吧。”
“老闆……”郭容看著那傷口就覺得心疼,眼巴巴瞧著周庭修,想著如何說服他。
周庭修仍挺著腰背坐得端端正正,語氣十分堅定:“回家。”
他的左手掌心劃了長長的一道血口,傷口很深,看得出是下了狠心戳傷的。
周庭修方纔其實怕極了,雖然在意識到危險時就做好了準備,但還是被迷地差點失了神智,憑著僅存的意識趕緊從暗袋裡掏出匕首來,否則今夜之後,他和於晚將會徹底結(jié)束!他也將永墮深淵再無翻身之日!
思及此,周庭修長長舒了口氣,此刻的他無比想念那個一直被自己視爲休息站點的家,只爲一睹芳容。
不過周庭修沒敢沉浸於自己的思緒,只緩了片刻,慢慢想清了些事情,對郭容道:“幫我查下陸子昂。”
郭容張大了嘴:“老闆,你有什麼直接問我好了。”
周庭修瞥了他一眼:“看來你平時挺閒。”
還有空刷娛樂新聞看八卦?
郭容訕訕一笑:“沒呢沒呢……老闆你查什麼呀?”
周庭修道:“他出道以來所有的新聞,他的微博、朋友圈、Ins以及所有社交平臺的內(nèi)容都找出來,扒他所有的小號,裡面的一切都不準放過,給我。”
他頓了頓:“做好聯(lián)繫對方團隊的準備。”
郭容一聽,這事不算小,他家老闆定然是怕林曉楓遷怒於晚,並通過陸子昂來製造打擊。看來今夜林曉楓的確惹怒了周庭修,而周庭修也肯定同樣沒給林曉楓面子。
他們兩人,算是分道揚鑣了。
想到這兒,郭容有一陣惋惜,畢竟自己也是站過他們的CP的,雖然後面很清楚周庭修沒有心思,可多少還是會替林曉楓感到遺憾。
有的人明明看上去那麼登對,但就是心不在一起,如此,一切都成了不對。
不過郭容又想,於晚和周庭修也挺登對的……這隻能說,自己老闆招蜂引……
後視鏡裡一道寒光奔射而出,郭容立刻打住!
回到外灘公館已是深夜十一點,周庭修讓郭容回去後,便獨自上了電梯,輕手輕腳地輸入了指紋。
開門聲很小,周庭修先開了一條小縫,裡面有微弱的燈光照射出來,他沒有意外,因爲平日裡於晚都會留著過道燈,而她要麼在書房工作要麼在臥室睡覺。
周庭修換了雙拖鞋進門,他往全身鏡一看,自己的左手傷口鮮血已經(jīng)凝固,不過稍微用力便會扯動皮膚導致新血流出,衣角也沾滿了血漬,乍一看的確是觸目驚心。
可如果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衣領(lǐng)處有一道不一樣的鮮嫩的紅。
周庭修將衣領(lǐng)立起,藏了那抹淡紅色,徑自往裡走,路過書房的時候,他看到門縫裡透過一絲光亮。
他頓了頓,邁步返回自己的房間。
手機鈴聲響起,與此同時書房的門也開了起來:“你回來了?”
周庭修正接聽電話,看著於晚驚怕的模樣,揉了揉她的腦袋,卻是對電話那頭的人說:“你回去吧,沒事,不用了,我家裡有藥……”
他的目光瞬間變得柔和,挑著眉頗有些得意地說道:“自然也是有人的。”
周庭修語畢,便掛了電話。
“你怎麼回事?!”於晚一開口,眼淚就一大把地流了出來。
周庭修舉起左手,笑得一臉無所謂:“沒事,就是刀子劃了。”
於晚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仔仔細細地看了遍,哭腔之下難得周庭修還聽得出她說什麼:“誰拿刀子給你劃的?”
“……”周庭修默了會兒,心頭舒展:“沒誰。”
“怎麼不去醫(yī)院?”於晚語帶嗔怪:“郭容不會送你去醫(yī)院嗎……”
“沒必要。”
於晚愣了愣,隨即心裡涌上一片酸澀,把他拉到沙發(fā)上坐下,自己蹲在了他腳下,擡眸:“藥箱呢?”
“那兒。”周庭修指著書房:“椅子後邊那個櫃子最下面一層。”
於晚連忙風一樣地跑進去又跑出來:“快點上藥。”
她的長髮被綁起,溫柔安靜地躺在左側(cè)肩膀上,幾根髮絲卻有些調(diào)皮,周庭修沒忍住伸出右手給她夾到了耳後。
於晚的脖子不由一縮,周庭修的手被困在了她的肩膀處。
“我、我癢……”她紅著臉解釋,周庭修輕輕笑出了聲:“嗯,我拿出來。”
於晚不肯先鬆開,周庭修只得慢慢將手抽出來。
她用棉籤在周庭修傷口旁輕輕擦拭,動作愈發(fā)小心,心裡也跟著愈發(fā)繃緊。
“你跟我說實話。”於晚一邊給他綁紗布,一邊忐忑地問:“誰給你弄的?”
周庭修仍然那兩個字:“沒誰。”
“……”於晚默了片刻,頭埋得更低了:“你總騙我。”
周庭修心頭一跳,往事一幕幕浮現(xiàn)在眼前,右手握住她的腕子:“沒有,沒有騙你。”他解釋道:“真的沒誰,我自己劃的。”
“……”於晚幾不可聞地嘆了一氣,端起藥起身就走。
周庭修驚慌起來,不管不顧地從後背緊緊摟住她,急急喚道:“晚晚。”
這一聲切實地打在於晚的耳畔,呼進她的心裡。
隨著藥箱落地乒乓一陣作響,而後陷入一場曖昧的安靜之中。
他們的呼吸聲在光影當中交錯,男女重疊的身影被拉長氤氳在灰色的窗簾,周庭修的雙臂將人牢牢鎖住,他低沉而緊繃的聲音在於晚耳邊響起:“林曉楓約我吃飯,中途出了些岔子,我,我當時腦子有些迷糊,就拿了把匕首給自己劃了道口子……”
他怕於晚生氣,繼續(xù)解釋:“她昨天有個採訪,裡頭有些內(nèi)容我覺得必須得撤,不然媒體深扒,都不知道會挖出什麼東西來,所以她提出吃飯,我也不能拂了她的意……”
周庭修覺得自己的藥性可能這會兒要發(fā)出來了,腦袋越來越懵,說話愈發(fā)沒有邏輯:“可我也不能遂了她的意,否則誰來遂我的意……”
見於晚一直沒有做聲,周庭修亂了陣腳:“我的理智一直都在,我知道她是誰,我更知道你是誰,從前知道,現(xiàn)在更知道,晚晚,我不碰你,我去洗澡。”
話音未落,周庭修已毅然放開於晚大步流星邁向自己的房間。
緊隨著房門碰撞的聲音落下,於晚眼眶偌大的淚珠也滾落而下。
什麼叫做知道她是誰,更知道你是誰?什麼叫做從前知道,現(xiàn)在更知道?
於晚思緒紛擾,很多看不透的迷霧重重的事彷彿有一道陽光傾瀉而下,慢慢展開一抹新的亮麗的風景。
— — — —
周庭修翌日醒來,頭疼欲裂,他腦中一個身影掠過,瞬間一個激靈從牀上跳起,猛地翻開被子,見被子平整裡面更沒藏著什麼人,才長長呼了一口氣。
念及昨夜之事,周庭修懊惱不已。
還是太心急了些。
他瞥了眼鬧鐘,早上八點多,想了想,快速洗漱乾淨穿戴整齊,飛快地輕聲地走出了家門。
路上他收到郭容的消息。
郭容給他發(fā)了一大堆消息。
周庭修打開一看,是陸子昂的八卦新聞鏈接以及一個名爲“八爪魚”的INS的幾張大圖,圖片是好多截圖拼接的長圖,按時間倒序排列,他雙眸一亮,仔細瀏覽起來。
大多是陸子昂的自拍照、藝術(shù)照、劇照和雜誌等封面照,周庭修不由冷冷哼了一聲,可手指還是沒忍住放大了仔細看。雖然明星的形象大多都是經(jīng)過包裝塑造出來的,可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的確有幾分塑造力。
看到後面,周庭修耐心漸失,差點沒打電話過去將郭容大罵一通,不過他也很奇怪,心裡煩躁地很卻還是不受控制地繼續(xù)往下翻。
周庭修發(fā)現(xiàn),即便自己再不屑,陸子昂也算是有才華的。
畢業(yè)於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鋼琴造詣頗深,回國後以穿越劇男主的小鮮肉形象出道圈粉無數(shù),前後參加兩個國家綜藝,登上春晚舞臺,拍攝頂尖雜誌封面,出演紅色題材的高質(zhì)量電視劇的重要角色演技受到認可,併爲電視劇自編自彈鋼琴曲插曲,每一步都是實打?qū)嵉膽?zhàn)績,近五年一直處於頂流位置,而去年拿下《無道》中變態(tài)殺手一角更是得到了電影最高榮譽獎項的最佳男配角,奠定了在娛樂圈能力和流量不可撼動的地位。
如果他一有異動,必然會是爆炸頭條。
越往後翻,陸子昂的一些動態(tài)也越來越生活化,終於翻到素人時期,周庭修隱隱開始有些不安,屏幕上的手越發(fā)緩慢。
時間是2014.10.01,法國巴黎,陸子昂和衆(zhòng)朋友聚餐,他的旁邊有一個青澀的姑娘,舉著酒杯笑得靦腆。
2014.06.06法國巴黎,一桌子禮物擺得眼花繚亂,其中一個是一條暗色的手工編制圍巾,並附上一張賀卡,字跡清秀:祝陸六歲生日快樂。
2014.01.01,英國倫敦,餐廳圓桌上擺著一份埃菲爾鐵塔造型的生日蛋糕和一個緊閉著的禮物盒。
周庭修的目光在那張照片定格了好久,雖然沒有配文,但是他明明白白,這是於晚的生日。
他一直沒敢給她過的生日,有人都替她過了,明目張膽的偏愛,誰不會心動呢?
周庭修神遊了好半晌,突然開口,喉嚨乾澀:“找個咖啡廳。”
司機老吳愣了愣:“周總,前面就是公司了呀。”
周庭修往椅背一窩,深深地嘆了口氣:“咖啡廳。”
“是。”老吳不敢怠慢,轉(zhuǎn)彎開向了最近的咖啡廳。
周庭修給郭容打了電話,那頭接起:“老闆這麼快看完了?”
“給我註冊一個INS賬號,越快越好,然後替我約陸子昂出來,最近的咖啡廳。”
郭容似乎很興奮:“我早就替你註冊好啦!我就知道……額,我馬上約,立刻約!”
— — — —
周庭修等了不到半小時陸子昂就到了。
他沒空打量對面的男人,將手機往桌上一放,指著屏幕,單刀直入,言簡意賅:“把所有社交平臺有關(guān)於晚的照片都刪了。”
陸子昂聞言笑了,他慵懶地往後一靠,雙手攤開:“有什麼問題?”
周庭修睨了他一眼:“你既然喜歡她,就要爲她考慮。”
陸子昂冷冷一哼:“你怎麼就覺得我沒有爲她考慮?”
周庭修隱有怒氣:“那請問你是如何替她考慮的?”
“爲什麼要告訴你啊?”陸子昂不屑。
周庭修冷風一掃:“關(guān)於這點,我想你應該要清楚這麼做可能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陸子昂這才認真起來,他知道周庭修找自己肯定繞不開於晚,但沒想到是爲了這事。
“你的動作挺快。”陸子昂瞇眸打量起周庭修,正色道:“手底下的人也很厲害。”
“過獎。”
“不去當狗仔真是可惜。”
周庭修只是笑笑,並不反駁。
陸子昂挑眉:“你不氣啊?”
“我只是覺得,晚晚的事比什麼都重要,無需浪費時間在鬥嘴上。”周庭修舉起被子抿了一口咖啡,苦澀,卻是他慣常喝的。
“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的賬號內(nèi)容和小晚曖昧不清?”陸子昂饒有興致地詢問。
友人聚會,周庭修一眼就看到於晚,一對禮物中他辨認出來於晚的字跡,元旦的生日蛋糕有兩層高,他條件反射是陸子昂和於晚單獨過的。
可事實上,陸子昂的動態(tài)中沒有暴露於晚是個特別的存在。
“周庭修,你現(xiàn)在說這話,就不會覺得晚了嗎?”
陸子昂雙臂拖在桌上,身子朝前傾了傾,嘴角勾起一抹嘲諷,靠近了說道:“你知道嗎?這幾年,我們倆相互陪伴,你憑什麼覺得我就對她不上心?”
周庭修心頭顫動,喉頭滾動,慘然一笑,對上陸子昂時卻是目光凌厲:“陸先生,你我樹敵過多,莫要輕敵。”
陸子昂不置可否。
“你爲什麼不答應?”周庭修的拳頭已蓄勢待發(fā):“難道還期待誰能扒出你的小號攻擊你嗎?”
見陸子昂不答,周庭修接道:“你想利用她的善良來逼她做決定嗎?”
見陸子昂眉頭微蹙,周庭修突然感到一陣快意:“你沒把握於晚會接受你,所以一直幻想著什麼時候可以被曝小號,好給你機會扮演一個受害者的角色,讓她自責又同情你從而屈服內(nèi)心接受你。”
陸子昂沒有否認,只是輕輕一哂,低聲反問道:“呵,周庭修,當你明明可以和她在一起卻因爲自己的猶豫不決而失去時,你是什麼感受?”
“周庭修,我失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