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於晚給甜甜做了好多思想工作,加之甜甜到底還是想秦筱致想了好多年,終究抵不過血緣的聯繫,終於可以慢慢對秦筱致放開心扉。
於晚在周庭修家住了將近兩週,現在也準備整理一下回到自己的房子去住。
她面對待了半個月的家,有一陣恍惚。
她曾經心心念念和周庭修有一個家,卻因爲一夜失足前緣盡滅,而今偶然相遇好像離開的這十年並不存在般,這一切都和那一夜之前無縫接軌。可於晚知道,這是如夢幻泡影的錯覺。
他們有一道看似很近的距離,可是在於晚丟了孩子的那一刻她便不敢再邁進一步,而周庭修的背影觸手可,但他偏就不肯轉身過來。
十年過去,於晚想自己還是應該堅持原來的選擇。
董悅琳給她打了電話:“親愛的!準備出發了!”
於晚才反應過來,今天約了董悅琳去買戒指。
兩人相約在商場大門見面,於晚老遠就見到董悅琳,她朝自己招手。
於晚跑了過去:“我整理東西差點忘了。”
董悅琳恨鐵不成鋼:“整什麼行李啊,一直待著唄!”
於晚掐了她胳膊:“說什麼呢……”
董悅琳呼痛:“救命啊!”
於晚笑道:“不能再說了!”
董悅琳凝了她一眼,終是不再提起了。
於晚上次那枚鑽戒是陸子昂選的,她一直覺得太閃亮太貴,不過當時人在英國,又因爲剛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就聽了陸子昂的話買了亮眼一點的戒指。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於晚已然釋懷,雖然想保護自己,卻覺得也沒必要太明顯。
故而她和董悅琳看的戒指類型都比較普通低調。
兩人低頭對比著櫃檯裡的幾枚戒指,都覺得不錯,正商量著,商場一對路過的看著手機的情侶聲音傳了過來:
“哇撒!太浪漫了吧!”
她的聲音不小,手機播放的聲音更不小,於晚和董悅琳聽地很清楚:
“B市碼頭大哥楚家家主今日大婚,婚禮現場請了諸多記者實時報道,我們可以通過現場佈置看到楚家對這位新夫人是下了大血筆,據婚禮策劃總監透露此處單鮮花設計的花費已不下五百萬,燈光以及舞臺的打造也分別請了世界著名的燈光師和舞臺設計師,楚家更是下重金邀請法國婚紗設計大師羅琳親自設計新夫人的入場婚紗,想必等下的入場將會是別開生面激動人心的一幕……”
董悅琳一臉豔羨道:“有錢人就是不一樣,不知道楚家家主帥不帥?新夫人漂不漂亮?我要去刷微博,同城熱搜肯定會有。”
“想多了,這個楚家家主都五十好幾的人了。”於晚不僅一次在林曉楓口中聞地楚家的事,而周庭修也頗爲看重他,可見楚家在B市舉足輕重的地位,所以她有心瞭解了一下。
“什麼?”董悅琳一臉震驚,滿滿的噁心感:“二婚?”
於晚頷首。
董悅琳瞥了瞥嘴:“切,也不知道什麼狐貍精,像這種豪門老頭,二婚娶的老婆沒準比親閨女還年輕。”
董悅琳一邊吐槽一邊又忍不住點開微博尋找楚家大婚的消息。
果然,同城熱搜排第一就是他。
董悅琳看了不久,眼睛就亮起來了:“小晚小晚快來跟我一起,這場面堪比大明星啊!”
於晚笑著道:“明星哪裡比得上。”
董悅琳點頭同意:“好多B市大佬都到了,咦,你的周家哥哥理應也會來的吧!”
董悅琳越說越激動,抓著於晚一起看,連戒指也不想選了。
於晚索性把她拉到一邊:“你要看我們就去奶茶店。”
“嗯嗯。”董悅琳低頭挽著於晚走,突然她手上用力:“周神!周神!好帥啊!”
於晚心頭一動,目光仍然尋找著周圍的奶茶店,可神色卻已變了。
“鯨魚科技的周總,不論在哪裡都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可是今天怎麼沒看到他和欣銳集團的林小姐一起呢?看來金童玉女的感情有待考究。”
鏡頭裡周庭修獨自一人步入場地,周圍有人主動涌了上來,他瞬間成了矚目的焦點。
不久,鏡頭就切到室外的紅地毯,看來新娘已準備入場。
董悅琳看得津津有味,於晚給她和自己點了杯奶茶,走回位置時,身穿白紗的新娘已全面亮相,她挽著新郎的手,笑眼盈盈地和記者打招呼。
故而這個鏡頭下的新娘特別清晰,於晚看到的時候後背一涼,彷彿一盆冰水從頭頂傾瀉而下,滲透骨髓。
於晚不由分說起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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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浮華的婚禮,場外光鮮亮麗記者雲集,場內奢侈糜爛諸位生意人各顯神通。甚至可以說是豪門藉機攀親帶故的變相交流會。
周庭修算是晚到,他一進來,許多人都起身打招呼,周庭修輕輕招手點頭回應。
他的座位安排在欣銳集團的林董身邊,而另一邊是檢察院的莫航。
在見到林曉楓佔著林董的位置和莫航說話時,他沒有訝異。
兩人見到周庭修也是很開心。
“學長!”在場只有林曉楓會對他這麼隨性。
“周神!”莫航起身給他推出椅子。
“你們來多久了?”周庭修落座問道。
“沒多久。”
“好久啦!”林曉楓嘟嘴道:“你不來,他們都不動!”
有人道:“周總沒來,我們豈能動筷,不過林小姐關係自然和我們不一樣。”
周庭修看了對面那位發話的人一眼,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經理,三十左右年紀,他見過一面,是個圓滑的人。
周庭修不託大,起身敬他:“嚴重了,周某來遲,以茶代酒,陪個不是。”
那人本意玩笑,哪是真怪周庭修,當下滿嘴不敢不敢。
而坐在林曉楓身邊的林董事長助理喬寧仿似無意地說道:“周總怎麼?上回你在小姐生日會上替於小姐擋了一杯,我以爲你已然不再戒酒。”
周庭修怎會不知他的意圖,不過也沒藏著掖著,倒很大方地承認:“她胃不舒服,我替她喝是應該的。”
周庭修沒說這個“她”是誰,可大家聽得出來,不是林曉楓。
B市誰不知道周庭修滴酒不沾,不過一開始都以爲他不會喝酒或者酒精過敏,但林曉楓生日會上週庭修替酒一事後也有傳言他這麼多年另有隱情並且傳地繪聲繪色帶著***彩,可許多人沒有親眼所見便不置可否。而今他主動承認,在場自然不免多想,也不免多看了林曉楓兩眼。
莫航更是瞠目結舌,他見過周庭修和於晚在一起時的溫柔和緊張,當時只覺得他沒把自己當外人,卻沒想到他一點也沒打算遮掩。
莫航有點擔心地看了看林曉楓,畢竟這姑娘他也認識了八年了。
果然,林曉楓的臉色一下子刷白,但也只是轉瞬即逝:“學長,新娘子出來了。”
周庭修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楚瑄在衆人面前不得不佯裝戴上的笑臉,隨即看到的是角落裡張琪不屑一顧的輕蔑的笑。
而後他纔將目光落在紅毯上,一個五十來歲男人挽著帶頭紗的新娘子緩緩步入殿堂。
有多隆重就有多滑稽。
新娘子身姿曼妙,不用看臉也知道是個美人。
“聽說剛出月子。”莫航湊近了小聲嘀咕。
“嗯。”周庭修也有耳聞。
“老來得子,這位新夫人恐怕會是新一個炙手可熱的人物了。”
莫航聲音壓地很低,只給兩人聽到。
林曉楓道:“楚瑄旁邊那人就是新夫人的孩子,前任的。”
周庭修淡淡一掃,驀地後背一凜,目光開始仔細打量起來。
莫航察覺到他的緊繃,問道:“怎麼了?”
周庭修未答,只是因爲楚瑄旁邊的那位少年面闊柔和,劍眉星目,鼻樑高挺,薄脣紅潤。
他沒見過,可是熟悉。
這種熟悉感讓周庭修無故特別煩躁。
莫航見他對那人感興趣,便介紹道:“這就是新夫人的兒子,賈……賈什麼?”他向林曉楓求助。
“賈慕昀。”林曉楓笑道:“一聽就是前夫取的,多可憐的前夫,現在兒子改了姓,女人還跟別人走了……看她那兒子,這麼快就和楚大小姐並肩而坐,不管如何,這新夫人的手段可想而知。”
“她叫什麼?”周庭修突然開口問道。
他聲音低沉沙啞,與方纔大相庭徑,像是從沙漠枯井裡延伸出來的聲音,還帶著飄忽感。
林曉楓以爲他生病了,急忙問:“學長你聲音怎麼了?”
周庭修皺了皺眉,莫航見狀立馬解釋:“叫什麼不知道,只知道姓賈。”
他和林曉楓對視一眼,心裡皆是一道不好的預感。
周庭修目光灼熱,一直隨著新娘子轉動,似乎要將人刺穿一個窟窿來。
難怪這麼熟悉。
良久,周庭修才展開一抹嘲諷的笑意:“賈慕昀嘛。”
而他身旁的兩人看到他握著酒杯的指尖早已泛白露骨。生怕下一秒,堅固的玻璃杯就要在他手中捏成粉碎。
司儀一番話,臺下掌聲四起,周庭修一動未動,眼絲泛紅,林曉楓也一直把心掛著,擔憂不止。
新郎攜著新娘說了一通話後,一起下來敬酒。
第一桌是楚家的長輩,楚老夫人沒有露出很高興的表情,可也沒有故意爲難,周庭修看得清楚,她輕輕拍了拍楚瑄的手,在孫女耳邊說了幾句話,楚瑄紅了眼眶,而後點下頭,老夫人才瞟了新夫人一眼,勉強接過她的茶。
老夫人接受了,後邊自然不敢造次,即便暗裡有些難看,可明面上無人敢有不敬。
繞了兩桌,楚家家主和新夫人才姍姍來遲,朋友座第一桌都是商業圈奮戰多年的大佬,雖然隱退,地位卻舉足輕重。
而後便來到周庭修這一桌,這一桌本是林董爲首,可他臨時有事不能來,便讓閨女和助理前來祝賀,楚家家主就先敬周庭修。
周庭修是晚輩,定然是要提前起身道賀的。
新夫人頭紗已摘,露出嫵媚動人的模樣,近距離看,她多年如一日,還是原來的樣子。
周庭修舉杯和楚家家主碰了一杯,卻沒和新夫人對視,只道:“祝賀楚先生新婚。”
楚家家主何等眼力,對周庭修不同以往大方豪爽的反常的行爲暗暗吃驚,可面上不顯山露水,只對身旁之人道:“這位是鯨魚科技的周總,年輕有爲,短短幾年,就站在了B市的金字塔頂端,可謂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女人本是遊走在各類場所遊刃有餘的角色,可這會兒臉上的笑容要說多僵硬就有多僵硬。
她良久沒回應,男人更是懷疑,眉宇間已有隱隱的不悅。
好似察覺到四周的目光,女人端起酒杯給周庭修遞去,強顏笑道:“周總年紀輕輕已有如此作爲,真是叫人望塵莫及啊。”
“賈夫人擡舉了。”周庭修站在原地,久久沒接過她的杯子。
女人也不尷尬,很快就調整好姿態,笑著打趣道:“周總多金帥氣,如果我有女兒,定然要將姑娘許配給你。”
周庭修面不改色道:“那可不行,周某高攀不起。”
楚家家主適時說道:“周總向來不近女色,不知什麼樣的姑娘能得周總青睞,倘若哪天好事將近,一定要跟我們說,好提前備份厚禮回去。”
他胳膊肘輕輕推了推女人,女人只得再一次向周庭修遞去酒杯,這一次不得已膝蓋微微彎了一些。
眼看周庭修要接了過去,誰料一聲嘩啦啦的破碎聲刺入耳膜。
酒杯沒接住,倒地碎了。
周庭修輕一挑眉:“對不起,賈夫人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所以失神摔壞了。”
他雖然道歉,可在場無不聽出語氣的僵硬和不悅。
女人乾笑兩聲:“該說抱歉的是我,沒有捧穩杯子。”
周庭修有意挑釁:“我的這位故人去世很多年了。”
女人瞬間刷白了臉,半晌沒有出聲。
周庭修冷冷一笑:“不好意思,真不該在這種場合說這麼多話,不過看來我和賈夫人氣場不合,不敢打擾二位婚禮,先行離開了。”
也不等諸位反應,周庭修率先大步流星而去。
門外是一堆記者,見到大門敞開,他們也愣了片刻,不過很快就有人拿起相機紛紛對準周庭修:“請問周先生,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您因何故提前離開?”
“周先生,您的臉色不好。”
“周先生,方便透露一下場內婚禮的情況嗎?”
周庭修沒有用手遮擋,卻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可雙眼充斥著鮮紅的顏色。
他一眼望去,看到了被擠在最外側的嬌小的身影。
登時,彷彿天地間只有他們兩人。
周庭修隱忍了許久的情緒突然像泄氣的氣球,倏爾飛地老高。
他突然釋懷地笑了,一步步跨過衆人,堅定地走向於晚。
還有人同樣站在他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