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給你們留份機緣!(4k)
“既然沒有別的話要說,那就到此爲止吧。”
老白猿幽幽嘆了口氣,緩緩起身,朝著杜鳶拱手作揖:“老猴子告辭了。”
說罷便要就此離去,看著它就要這麼走了,杜鳶急忙叫住它道:
“等一等!”
老白猿茫然回頭: “大真人還有什麼訓斥?”
杜鳶輕輕搖頭,指尖已將那冊書遞到它面前:“並非訓示,是這本書——你忘了帶。”
看著杜鳶遞來的山主親筆。
老白猿苦笑一聲道:
“大真人,老猴子我知道了因果,算是了卻了心事,可這東西,實在不想再攥在手裡了。”
三百年歲月,換來一場沒有開悟的開悟。
它就算知道箇中因果,也難以放下。
可要自己毀了,更是捨不得。
所以它真不想要了。
對此,杜鳶指了指它來時的方向道: “這是你日後再入儒家門牆的憑證。拿回去吧,好生收在你的洞府裡。若有朝一日你真能把那份機緣找了回來,這便是你三百年熬出來的果。”
其實還有一件很清楚的事情,杜鳶沒有給老白猿說。
那就是,這兒是儒家地界,老白猿不認識這是學宮山主的少時親筆,但別人卻未必不會認識。
有朝一日,若是它犯了事,以它的修爲,會來拿它的只能是儒家一脈的高人。
此物,多半能保下它的性命。
正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
人情世故,沒人逃的開。
只要見了此物,至於此前是非如何論斷,自然會送到那位山主面前,由他裁斷。
既然三百年都教化不了心中頑愚,那就只能給出此物,半是暗點,半是作保。
作爲它三百年苦功的果報。
只是那位山主多半也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以及來問責的不是儒家人,而是自己這個不是道家人的道家人。
或許此間應(yīng)該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但杜鳶終究不是當事人,也不知道原貌究竟如何。
自然就知道不了,當年爲何會以這種手段收尾。可能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法子,也可能不是。
想來還是前者的可能居多。
他也只能根據(jù)眼前所見,做出自認合適的論斷——那就是,白猿既然願意將功贖罪,還只求一個留下因果,以期來世的甘願伏誅。
那杜鳶也就沒有趕盡殺絕的道理。
畢竟它的確會給杜鳶和西南不少助力。
所以,這冊書,得還回去!
老白猿愣愣接過了那冊書,不知道如何迴應(yīng),它現(xiàn)在依舊是當局者迷。
哪怕有杜鳶解明瞭因果,哪怕它自己此前也想到了此物在很多場合,怕是都大有價值。可也還是迷迷糊糊,看不透徹。
只能怔怔點頭,繼而捧著那冊書回了自己洞府。
看著那半毀日冕,再看著手中滿是塗鴉的書冊,又看了看水潭倒影中時日無多的自己。
只覺好是荒唐,難以明悟。
再三嘆了口氣後,白猿將那本書放在了日冕之上,繼而佝僂著身子離開洞府,準備著手恢復(fù)西南天機,重立人道。
悟不透就悟不透吧。
再說了,能不能把這一切重新?lián)炱饋恚歼€得看轉(zhuǎn)世之後,自己能不能找回這份機緣呢。
興許根本就回不來呢? 既然如此,何必爲了這個折磨自己呢?不如好好著眼當下,保住這點機會再說。 —— 目送老白猿離開後,杜鳶低頭慢慢看著那份摺子。
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先按著名單一一找上門去。
但最後,杜鳶還是放棄了這一點。
因爲此時過去,多半會打草驚蛇,讓他們四散而逃不說,他們也不會再去平定西南亂象。
運氣差點,怕是他們反而會提前擁殺而來。
如此說來,倒是該順著他們的盤算走?只是這般,便得真刀真槍硬碰硬一遭,看我這道家手段是不是真金不怕火煉了。
念及此,杜鳶眼中閃過一絲銳光——煉就煉!
在西南鼓搗了這麼久,也該來一場硬仗檢驗檢驗我道家一脈的本事了! 當然,在那之前,還得想辦法利用他們來加持加持自己。
白猿說他們?nèi)缃耦H爲畏懼自己,以至於打算結(jié)盟而來,這就是個很好的機會。
想來如今一旦發(fā)生了什麼事情,他們都會互相通氣。
這等於自己可以靠著一個人,一件事刷他們?nèi)咳说慕?jīng)驗! 這相當於什麼,這相當於狗頭補了一個兵,就加了補全場小兵的層數(shù)啊! 要是這都能輸,那,那合該自己在漲一漲佛法! 想到這裡,杜鳶合上了那份摺子。
叫醒了那羣小妖怪。
看著茫然不解的小妖怪們,杜鳶蹲在它們面前笑道: “你們沒沾染什麼惡孽,這是好事,也是因此,才讓那老白猿選了你們來我跟前。知道爲什麼嗎?”
黃狗還是茫然搖頭,那隻大貍花貓則是渾身發(fā)抖的說: “因,因爲換了別的妖怪,您見了就要給打死!”
黃狗一聽,頓時也嚇得四條腿打顫,嘴脣哆嗦個不停。
杜鳶含笑點頭:“確是如此。所以你們要記著,這般乾淨身子得來不易,得好好珍惜。這世上的路,大多是一步錯,步步錯,真要回頭時,可就難了。”
說道此間,杜鳶又看了眼白猿去時的方向道: “就好似你們那所謂的白猿老祖。”
它也是一步走錯,以至於積重難返,只能求一個伏誅之後留點機緣。
“小妖們知道了!知道了!”小傢伙們忙不迭點頭,“仙人爺爺放心,小妖們絕不敢放肆!”
見這番敲打已入了心,杜鳶便打算給它們指一條更有奔頭的路。
說教誰不會?可真要讓人聽進心裡、照著去做,纔是真正的難事。不過旁人覺得難的,於自己而言,反倒最是容易。
因爲自己能讓看不到摸不著的東西,變得切實可見!
杜鳶起身,走到了那貓狗洞的石刻前。
輕笑一聲後,就直接擡手一抹,直接給三個大字抹平了去。
隨之對著心頭忐忑不已的小妖怪們笑道:
“貧道如今給你們抹去這洞府的名字,不是要懲戒你們,而是要給你們一份機緣!”
黃狗和大貍花貓愣了愣後,方纔是顫著聲兒的問道: “敢,敢問仙人爺爺是何機緣啊?”
杜鳶背手笑道:
“那就是給你們留一塊無字匾。是非功過,因果駕位,全由後人評說,天地定奪!”
“你們?nèi)裟苁氐米”拘模嘈猩剖隆V積功德,百姓們自會在這石匾上,爲你們留下配得上這份德行的名號!”
黃狗聽的有點懵,不懂留個名有啥用。
不就是好聽點和難聽點的區(qū)別嗎?
大貍花貓卻瞬間明白了過來,尾巴根都炸了毛,險些激動得栽倒在地。
見那傻狗還愣著,它急得擡腳就把傻狗踹翻在地,自己則“噗通”一聲跪倒,連連叩首:“小妖多謝仙人爺爺賜下仙緣!多謝仙人爺爺賜下仙緣啊!”
這可是給了它們一個尊位大小究竟如何,全看它們自己去掙的‘神位’! 見貍花貓聽懂了,杜鳶也就指了指它們笑道: “如此,貧道也就放心了啊!”
說罷,便輕笑著背手而去。
等到杜鳶離開不久,又是兩個灰頭土臉的道人從枯樹林裡鑽了出來。
看著依舊連綿不絕,沒有絲毫停息意思的大雨。
兩道人都是看著手裡折斷的線香發(fā)愁。
“太詭異了,真的太詭異了,祖師給的傳訊香,燃不了不說,還斷了!”
“師兄,你看!有個妖怪洞!”
爲首道人一聽這話,當即拔出了腰間長劍。
“是何方妖怪在此?報上名號!否則,休怪貧道斬妖除魔!”
另一個道人也是跟著甩開了自己的浮塵:
“快快報上自家名號!”
雖說兩道人看著威風凜凜,可實際上,各自都是心頭打鼓。
因爲這場大雨實在太詭異了,他們的法術(shù)都給壓了下去,以至於連線香都燃不了。
若是真動起手來,他們真不知道自己兩個是不是會連一羣小妖都打不過。
那羣小妖見又來了兩個道爺,當即是嚇得趕緊上前見禮:
“哎呦,兩位小道爺息怒,我們不是什麼野妖怪,我們是,是.”
貍花貓本想說自己是鴉雀山貓狗洞的妖怪。
可一想到剛剛仙人爺爺?shù)慕淮址噶穗y。
自己到底是啥地方的妖怪啊?
“是什麼妖怪?嗯,你們這洞府。”
兩道人望著還沒刻上名號的洞府,都是覺得那裡不對。
似威非威,似道非道,模糊不清,難以分辨。
但肯定不是這羣小妖怪能鼓搗出來的玩意。
見他們說到這個,那隻大貍花貓趕緊上前把前因後果都解釋了一番。
一聽是那位祖庭出身的大真人所留,兩道人都是瞬間變色。
繼而追問道:
“大真人去了何方?”
大貍花貓指了指杜鳶走的方向道:
“仙人爺爺就是去了此間。兩位小道爺是?”
可對此,那爲首道人卻是急忙道了一句: “師弟,快,我們快追上去啊!”
說完,兩個道人便一溜煙的朝著杜鳶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不過臨了,落後一步的道人卻是回頭面色複雜的看了小妖怪們和那無字石匾道了句: “這是仙緣,不是機緣,難得至極,莫要丟了!”
只要守本心、行善事,就能從貓狗洞的無名小妖變成被人間記住、被天地護持的存在。這是叫它們從“依附洞穴名號”到“靠德行立起自己名號”去!
說白了,這是給了它們一個靠自己掙前程的機緣,而且掙的方法,更是簡單明瞭——以最樸素的善行,換最紮實的大道根基。
旁人不是不能效仿,只是,決計沒有它們這般看得見摸得著啊! 畢竟旁人是在無名求果,它們是有名求果。
雖然反之也是因果極大。可依舊是多少山上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直說了吧,這般仙緣,怕是他們祖師得了都得笑得合不攏嘴,偏偏叫它們一羣小妖怪撞上了!
真是 嘆了口氣後,道人追上自己師兄,急忙去追杜鳶了。 —— 杜鳶依舊悠然行在滂沱雨幕裡,雨勢絲毫未減。
但身爲畫龍求雨之人,杜鳶心裡清楚,這場雨快要停了。
先前那黑龍有一點說得沒錯——西南這場大旱,絕非尋常。
但杜鳶已覺知足。
這場透徹大雨,足夠護住西南百姓,也足夠給自己留出充裕時間。
一念及此,杜鳶的心思不覺輕快起來。
先前那書生沈硯有本命字,老白猿遇見的大崇山主也有個本命字。
儒家的本命字,聽著便自有風骨氣度,而且個個妙用無窮。
自己到了那時,是不是也該弄個本命字? 只是該弄個什麼字纔好?
一時間,杜鳶不由得對此浮想聯(lián)翩。
恰在此刻,杜鳶聽見了頭頂畫龍猛然一聲長吟,繼而心有所感的看向身後。
不多時,便瞧見了兩個年輕道人慌忙追來。
見杜鳶正立在原地等著自己二人。
全然沒想過會這麼撞見這位大真人的二人都是愣在了原地。
直到杜鳶朝著他們道了一句: “怡清山的人來尋貧道做什麼?”
二人方纔回神。
他們這一路來,可謂一直在和這位大真人的因果糾纏。
小張山,三山君,又到如今。當真是一直逃不開,躲不掉。
初時不過覺得是一同道,後來又思襯不過頗有道行,隨之方纔察覺乃是前輩。
到了如今,更是驚覺竟是老祖的老祖 也難怪祖師會特意遣他們兩個過來。
是而,二人齊齊拱手作揖道: “晚輩二人,見過大真人!”
聞言,覺得這一幕似乎剛剛纔見過的杜鳶不由得笑道:
“你們家祖師派你們來尋我的?”
二人都是再拜道: “正是祖師遣派!”
杜鳶聽的越發(fā)好笑道: “你家祖師,也打算來一個將功贖罪?”
二人面色一怔,瞞不過大真人很正常,可也是什麼意思? 但還是說道: “回大真人的話,的確如此。祖師痛定思痛,願意將功折罪。此事本該祖師親自過來和您詳談,只是,只是不知爲何,我等聯(lián)繫不了祖師。”
“通傳用的線香斷了是吧?呵呵,那正常,因爲我沒有點頭,所以誰都成不了。”
杜鳶立在原地,輕描淡寫,卻作驚雷。
二人又是一怔,偌大西南,難道已經(jīng)盡數(shù)在這位大真人手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