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扶起童童視線落到前面被童童的牛奶灑了一身的男人的時候，宋然只覺得歲月像是磁帶瞬間倒回，再一次看到魏林炎，竟是如此相似的情景。

挾住童童的胳膊，她沒哭，小傢伙一向不愛哭，只此時看到自己闖禍了眼神裡有些不安定。

宋然斂起同樣在魏林炎眼中能夠看到的驚愕情緒，摸了摸身前小丫頭的頭：“還不快跟叔叔道歉。”擡起視線對上眼前盯著自己的男人，“林炎，好久不見。”

“叔叔……對不起，我手帕給你擦。”小傢伙舉著手帕魏林炎褲子上微微有些滲進(jìn)衣料的奶。

魏林炎覺得驚喜，然後是大片大片的悲傷，兩種心情在心裡交織卻怎麼都融合不到一起，鈍鈍的難受。是她，是宋然，時隔五年自己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儘管已經(jīng)清瘦如斯。

最後一次了，自己明明不抱任何希望的，只告訴自己，結(jié)婚之前再來最後一次，最後一次，然後徹徹底底放下這段感情，再不來這個地方，再不想起那個人。

婚禮定在元旦，聖誕之後。

或者，按照她的習(xí)慣，她還叫他林炎，不應(yīng)該是生疏的魏先生麼？她也一向善於撇清與自己介意的人的關(guān)係。

“沒事。”覺察到面前的孩子在擦自己身上的牛奶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失神了。或者是自己冷清的言語嚇到了孩子，繼而補了句：“讓媽媽……拍拍身上的灰吧。好久不見。”最後一句，擡起視線對著宋然。

童童默然垂下來拿著手帕的手，低著頭另一隻手拽住宋然的衣角。

“那我們先去洗手間了。”宋然摸了摸身前孩子的頭，回身去向洗手間的位置。

宋然打溼手帕，有些拎不動自己的情緒。

那年回學(xué)校之後自己再也聯(lián)繫不上魏林炎，因爲(wèi)兩人不是一個學(xué)校，雙方的朋友圈交集幾乎是零，並且他們整個學(xué)院搬了新寢室，沒有寢室電話，輾轉(zhuǎn)到隔壁學(xué)校打聽到他同班同學(xué)的時候卻被告知他已經(jīng)在一週前出了國。

宋然還沒聽完幫忙打聽的同學(xué)說的第一句話手機就沒有電了，心急地跑去他學(xué)校，到了纔想到?jīng)]問他在哪裡，只好在宿舍樓下喊名字，也幸好他在。

晴空霹靂大抵也就如此，那個人說的話宋然一個字沒漏，可是好像大腦皮層失去了語義辨識能力，就是聽不懂那句：“我同學(xué)他室友，說他一週前已經(jīng)出國了。”

出國了，是什麼意思？

頓時天地莽莽的感覺，擔(dān)心他在上海的面試沒有成功心情不好，擔(dān)心他出事，最後所有的急迫心情只有這幾個字回答，好像潮涌的心情找不到出口，硬生生憋在心頭，堵得悶疼。

出國了，可是，出國了是什麼意思？

“姑姑……姑姑，對不起……我不是想讓別人誤以爲(wèi)你是媽媽。可是……我不喜歡別人問我媽媽的感覺……”童童在輕輕拽宋然衣角。

“姑姑哪有怪你啊……”手忙腳亂關(guān)水?dāng)Q乾手帕，剛剛只是怯弱的孩子在掉眼淚。宋然只覺得心裡漲漲地泛酸。

“乖，來，擦擦臉，咱不哭哦。一會兒去外面再吃一個甜筒好不好？”宋然怎麼不知道小孩子的心思，自從表嫂搬去Z市和二表哥鬧著離婚之後，童童總是要自己去幼兒園接她，每次怎麼都不叫自己“姑姑”。

剛剛魏林炎的誤會，是刺激到小姑娘了。

“那你爲(wèi)什麼一直洗手帕還不理我……”帶出衛(wèi)生間之後攏在懷中的孩子終於說話。

“因爲(wèi)我在想，嗯，怎麼把童童的髒臉變成大花貓呀，哈哈。”宋然對著自己的臉比了比貓的樣子，手肘故意一歪，童童手中的甜筒就抹在臉上了。

小孩子也氣鼓鼓地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奶油塗在了宋然臉上，得意洋洋：“你纔是大花貓！”說罷放下甜筒機靈地朝旁邊躲開，完全沒有了剛剛的怯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