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8章 似水的流年

黎明前的長城籠罩在濃霧中，趙無機站在城垛邊，看著士兵們忙碌地準備行裝。今天他們將前往汴梁，執行幾乎自殺式的任務——在饕餮大軍中救出皇帝。

“系統，能確認一下今天的劇情節點麼？“他在心中默問。

“主要場景有三：殿帥犧牲、汴梁突圍、磁石計劃。“機械音回答，“特別提醒：殿帥墜落場景必須完整呈現，不要干預。“

趙無機握緊了拳頭。作爲《長城》的忠實粉絲，他始終無法接受殿帥的犧牲。那位白髮蒼蒼的老將軍讓他想起自己的祖父。

“如果我試著救他“

“抹除宿主記憶，扣除復活卡一張。“系統冷冰冰地打斷。

“會不會被踢出？”

“不會，只要你有足夠的復活卡，你可以繼續救人，但消耗會加倍”

託瓦爾走過來，遞給他一塊硬邦邦的麪餅：“吃吧，今天可有的忙了。“

趙無機機械地咀嚼著。

遠處，林梅正在檢閱鶴軍。晨光中，她的藍色鎧甲泛著微光，像一尊完美的雕塑。

“看入迷了？“託瓦爾促狹地用肘部捅了捅他。

“閉嘴。“趙無機下意識回道，隨即一愣——這語氣簡直和電影裡的威廉一模一樣。

號角聲響起，所有人迅速集結。殿帥站在高臺上，銀白的頭髮在風中飛舞。

“勇士們！“老人的聲音洪亮如鍾，“今日我們不爲朝廷而戰，不爲賞賜而戰，而是爲身後千萬百姓而戰！“

趙無機注視著殿帥堅毅的面容，胸口發緊。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饕餮的突襲，混亂的戰鬥，然後.

“饕餮！城牆西側！“

尖叫聲打破了沉寂。趙無機轉頭看去，只見十幾頭饕餮不知何時爬上了城牆，正瘋狂攻擊附近的士兵。其中一頭格外巨大的饕餮直奔殿帥而去。

“保護殿帥！“林梅大喊著衝過去。

按照劇情，趙無機應該站在原地觀察。但他雙腿不受控制地向前邁去。

“警告！偏離！“

劇痛襲來，比以往都強烈。趙無機跪倒在地，視野一片模糊。

“狗屁系統，我願意付出代價都不行麼？”

他掙扎著擡頭，看見殿帥正與那頭饕餮搏鬥。老將軍的劍法依然凌厲，但畢竟年邁，動作漸漸遲緩。

“不“趙無機咬著牙，指甲深深摳進石縫，試圖抵抗系統的控制。鮮血從指尖滲出，但他感覺不到疼痛。

饕餮的尾巴猛地一掃，殿帥踉蹌著退到城牆邊緣。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林梅趕到，一劍刺入饕餮的眼睛。怪物慘叫著後退，卻意外撞上了殿帥。

時間彷彿靜止了。趙無機看著老將軍的身體向後傾斜，緩緩墜落城牆。殿帥的表情出奇地平靜，甚至對林梅露出一個微笑。

“師父！“林梅的尖叫撕心裂肺。

趙無機終於能動了，他跌跌撞撞地衝到城牆邊，只看到殿帥的披風在風中展開，像一隻白色的鳥，然後消失在迷霧中。

“系統！你他媽的不是說扣除復活卡就行麼？“他在心中怒吼。

“殿帥角色已按劇本殺青，他本人已經安全撤離，他也是劇本玩家，但扣除了你的一張復活卡。“系統平靜地回答，“這可是10萬，宿主，下一個就是扣除你的20萬了“

趙無機渾身發抖，不知是出於憤怒還是悲傷。林梅跪在城牆邊，肩膀劇烈起伏。按照劇情，他現在應該走過去說些安慰的話，但他氣得不想動了。

託瓦爾拉了他一把：“威廉，我們得準備出發了。“

前往汴梁的路上，隊伍沉默了起來。林梅走在最前面，背影挺拔如鬆，但趙無機能看到她握繮繩的手在微微顫抖。

“系統，林梅她是真實存在的嗎？“他忍不住問道。

“商業秘密。“系統回答，“在這個世界裡，他們都是真實的自己。“

這回答毫無意義，但趙無機沒再追問。他騎馬趕上林梅，準備說那段關於“信任“的臺詞。

“林將軍“他開口，卻突然忘了詞。

林梅轉過頭，眼睛紅腫但已沒有淚水：“什麼事？“

趙無機看著她疲憊而堅強的面容，準備好的臺詞卡在喉嚨裡。這個林梅不像表演，可能是土著，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正在承受失去至親的痛苦。

“我我很抱歉，也許好師傅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他最終說道，這是劇本里沒有的臺詞。

林梅的目光柔和了些：“你不需要道歉。這不是你的錯。“

“但我說過饕餮會學習，會改變戰術“趙無機終於想起了臺詞，“如果我們早點-——“

“夠了。“林梅打斷他，“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殿帥選擇犧牲自己救了我，我不會讓這份犧牲白費。“

她對趙無機露出一個堅定的微笑，然後催馬加速向前。趙無機愣在原地，這段對話既偏離了劇本，又奇妙地達到了同樣的效果。

汴梁城外的景象比電影中描繪的更加駭人。整片平原都被饕餮覆蓋，它們像潮水般衝擊著搖搖欲墜的城牆。城內火光沖天，慘叫聲即使隔得很遠也能聽見。

“上帝啊“託瓦爾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林梅迅速部署戰術：“鶴軍和熊軍正面突擊，鷹軍遠程支援。威廉，你和託瓦爾負責引爆黑火藥，製造混亂。“

趙無機點點頭，心跳如擂鼓。接下來是劇本的高潮部分——他們要用磁石控制獸王，消滅所有饕餮。理論上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以，但系統之前的警告讓他不敢掉以輕心。

“記住，“他小聲對託瓦爾說，“看到獸王后立刻發射磁石箭，不要猶豫。“

託瓦爾皺眉：“你怎麼知道有獸王？“

“我猜的。“趙無機支吾道，“饕餮這麼有組織，肯定有個首領，對吧？“

城門被攻破的巨響打斷了對話。饕餮如決堤的洪水般涌入城中。林梅高舉長劍：“無影禁軍，衝鋒！“

接下來的戰鬥如同一場荒誕的夢境。趙無機機械地揮舞著劍，系統輔助他完成一些關鍵動作，但他的意識卻又像漂浮在身體上方，可以冷眼旁觀著這場血腥的屠殺。 當他們終於突破重圍來到皇宮廣場時，獸王正盤踞在龍椅上，周圍是層層護衛的饕餮。那怪物比普通饕餮大三倍不止，頭頂的觸鬚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射！“林梅喝道。

託瓦爾拉開弓，但一頭饕餮突然撲來，箭歪歪斜斜地射偏了。趙無機知道接下來該自己出手了，但就在他舉弓的瞬間，一個瘋狂的想法閃過腦海。

如果完全按照系統要求，那他和提線木偶有什麼區別？既然不能改變劇本，至少要用自己的方式演繹！

“爲了殿帥！“他大喊著，用誇張的舞臺劇腔調念出臺詞，“看我的厲害，你這綠色小可愛！“

周圍的士兵都愣住了，連饕餮似乎也遲疑了一秒-——莫非它也是劇本玩家？。趙無機趁機射箭，磁石箭精準命中獸王的觸鬚。

“漂亮！“託瓦爾歡呼，完全忘了這不是計劃的一部分。

獸王被磁力控制，痛苦地嘶吼著。林梅抓住機會，一劍刺向它的眼睛。但就在這時，一頭護衛饕餮撲向林梅。

按照劇情，趙無機應該衝過去救她，但他突然決定換個方式。他像芭蕾舞演員一樣旋轉著躍入戰場。

“威廉！你瘋了嗎？“林梅一邊與饕餮搏鬥一邊喊道。

“也許吧！“趙無機大笑著，用誇張的姿勢砍翻兩頭饕餮，“但這樣不是更有趣嗎？“

令他驚訝的是，系統完全沒有懲罰他。似乎只要關鍵動作和臺詞到位，這種表演可以自由發揮。

獸王終於倒下，所有饕餮如斷線木偶般癱軟在地。廣場上一片寂靜，然後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我們贏了！“士兵們相擁而泣。

林梅走到趙無機面前，臉上混雜著困惑和欽佩：“你剛纔那是什麼戰鬥方式？“

“即興戰鬥。“趙無機咧嘴一笑，“喜歡嗎？“

林梅搖搖頭，卻忍不住笑了：“你真是個怪人，威廉·加林。“

皇帝親自爲他們舉行了慶功宴。宴會上，託瓦爾喝得酩酊大醉，拉著漂亮宮女跳舞。趙無機坐在角落，慢慢啜飲著杯中的酒。

“不去慶祝？“林梅在他身邊坐下，換了一身素雅的藍色長裙，不再是戎裝打扮。

“不太習慣這種場合。“趙無機回答。這是實話，無論是作爲趙無機還是威廉·加林。

林梅望著星空，輕聲道：“明天你就要走了吧？“

趙無機心頭一震。確實，按照劇情，僱傭兵威廉在任務完成後會離開。但這個問題突然讓他意識到一個事實——他可能再也見不到林梅了。

他低聲說，“西方還有.未完成的使命。“

多麼老套的臺詞，但此刻卻無比真實。

林梅轉過頭，眼睛在燭光下如琥珀般透亮：“你知道嗎？一開始我以爲你是個騙子，後來覺得你是個瘋子，但現在.“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趙無機知道劇本里沒有這段對話，但他不在乎了。

“現在你覺得我是什麼？“他輕聲問。

“一個謎。“林梅微笑，“也許有一天，我會去西方解開這個謎。“

趙無機胸口發緊。他知道這不可能發生，因爲他的“戲份“即將結束。但看著林梅期待的眼神，他無法說出真相。

“我會等你。“他說，然後鼓起勇氣補充道，“無論在哪裡。“

這句話觸發了系統的提示：“主要劇情已完成，宿主可隨時迴歸也可繼續留下。是否現在離開？“

趙無機看著林梅近在咫尺的臉龐，在心中回答：“再等等。“

宴會結束後，趙無機獨自登上汴梁城頭。夜空繁星點點，遠處長城如巨龍般蜿蜒在羣山之間。

“系統，我離開後，這個世界會怎樣？“

“你的拍攝結束，存檔銷售。“系統回答，“土著會繼續正常生活。“

“林梅.她會記得我嗎？“

“她是土著，當然會記得你。“

趙無機苦笑。他早該知道答案會是這樣。但奇怪的是，儘管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在賣力表演，但林梅對他的感情卻無比真實。

“我準備好了。“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世界的星空，“回去吧。“

“殺青快樂，宿主。“

熟悉的白光閃過，趙無機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趙無機擡起手，看到的不再是威廉那雙佈滿老繭的手，而是自己熟悉的、略顯蒼白的手。沒有劍繭，沒有傷疤。

“一場夢？“。

“這這不可能“

“沒有洗掉記憶？”

趙無機猛地坐起身，卻看到顯示器一切正常。第一件事就是看了《長城》重映。當屏幕上出現“自己“笨拙卻真誠的表演時，他既想笑又想哭。所有他記憶中的“錯誤“都被保留了下來——磁石箭射中屁股、誇張的戰鬥風格、與林梅那些即興的對話.

最讓他震撼的是結局新增的一個鏡頭：林梅站在長城上，眺望西方，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片尾字幕滾動時，趙無機盯著屏幕。在特別感謝名單的最後，確實有一行小字：

【特別主演：趙無機】

夕陽正好照在巨幅海報上。趙無機駐足凝視著馬特·達蒙的臉，突然笑了。

“演得不錯，馬特。“他輕聲說，“但我的版本也不賴。“

手機突然響起，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新劇本《長城2》即將開機，期待迴歸。片酬可談。】

趙無機盯著這條信息看了很久，最後沒有回覆，但也沒有刪除。他擡頭看向遠方的天空，那裡，無數繁星星星正悄悄亮著。

“這狗屁系統的花樣真多，可就是不賺錢，當初能賺，大概真是運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