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如果沾染了黑暗便是有罪。
而真正的罪魁禍首就是黑暗的製造者。
廬城有條河,叫玉帶河。
玉帶河上有座橋,叫廬城大橋。
過了廬城大橋,便是玉璋山。
玉璋山勉強算是一個景區,夜晚站在靜謐的觀景平臺上,便能一覽星光璀璨的廬城夜景。
那時,心中便只有四個字:物慾橫流。
廬城大橋上,一個青年正揮舞著雙臂,對著空氣罵罵咧咧。
遠遠看去,好像一個從廬城二院跑出來的神經病。
走近一看你纔會發現……還真像一個神經病!
而且是病情比較嚴重的那種。
偶爾有人從他身邊經過,也是遠遠地繞著他走。
青年二十二三歲的樣子,一身休閒牛仔裝,短髮很精神,有著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他手中提著啤酒瓶,晃晃悠悠地指著面前的護欄怒吼。
“你TM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朝著他的視線看去,在那護欄上還真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那東西比雞蛋略大一點,有手有腳,渾身長著細密的絨毛,泛著詭異的七彩光澤。
兩個與身體不成比例的大眼睛搞笑又呆萌。
它倒背雙手,在欄桿上慢悠悠地踱著步子。
對於青年的吼叫,愛搭不理。
偶爾身體一歪,還趕緊伸開兩個小短胳膊保持平衡,而後又繼續背起雙手向前走去。
一副故作深沉,老氣橫秋的模樣。
“尼瑪!”
青年怒了,叫喚一聲,擡手就將手中的啤酒瓶子照著那小東西砸了過去。
“嘭”的一聲脆響,酒瓶碎裂,欄桿上泛起白色的泡沫。
那小東西倒是靈巧的很,輕輕一蹦,便站在了兩米外的護欄立柱上。
“年以人,火氣不要太大,動不動尋死覓活,難成大事啊!”
那東西口吐人言,還止不住搖頭嘆息。
“你TM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TM想死都死不成嗎?”
青年聲嘶力竭地吼道,脖子上青筋暴起。
“怪就怪你死的不是時候,你若早點跳下去,現在已經死透了!這都是命!”
那小東西一臉惋惜,淡淡迴應道。
“我TM……”
青年差點原地氣炸,握了握拳頭,卻又無可奈何。
只能往旁邊的長椅上一坐,雙手抱頭,嚎啕大哭起來。
他叫姜南,本是一個富家公子。
大學畢業後原本要接掌公司,從此走上人生巔峰的他,卻發現家裡公司遭遇查封,更要命的是,父母竟也離奇失蹤了。
自那以後,他是幹啥啥不行,做啥啥不順。
慢慢的便從一個富二代變成了一個屌絲。
兄弟爲了一個晉升名額,當面裡謙虛退讓,背後裡卻捅他刀子。
女友爲了一個名牌包包,嘴上說毫不在意,轉身卻被捉姦在牀。
跟人合夥做點小生意,結果碰到了影帝,前腳剛剛入夥,後腳攜款跑路。
被命運捉弄的焦頭爛額,既然求生不得,那求死總行了吧。
沒想到,就連死對於他來說也成了一種奢望。
十天前,他關好門窗,擰開煤氣,閉上眼睛躺在牀上等死。
沒想到一覺睡到天亮,沒失眠,沒做夢。
事後纔想起自已經好多天沒有罐煤氣了。
五天前,他又想到了割腕,就在意識快要模糊,
剛剛閉上眼睛的時候。
一隊消防官兵破門而入將他救下。
事後才知道原來是隔壁失火,需要臨時借道滅火。
三天前,他站在樓頂縱身一躍。
失重的身體疾速衝向地面。
卻不想中途有人開窗,改變了下墜的方向,最後直接被掛在了空調外機上。
昨天深夜,他又悄悄躺在了一條郊區的道路中間。
左等右等,卻是等來了一輛救護車,直接被拉到了二院。
簡單做了檢查和測試後,他被送到了精神科。
戴著眼鏡,滿頭白髮的主任觀察了他十分鐘,然後又問了一些簡單的問題。
最後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情況比較複雜。”
頓了頓,又接著說道:
“先看護起來,給他吃一點抗精神病的藥物,觀察一晚上再說。”
主任說完,又看了看旁邊的小護士。
小護士則是一邊在手中的夾子上飛快地記錄著什麼,一邊不住的點頭。
“明天上午再進行一輪基礎測試,如果情況沒有好轉,那就先來一次無抽搐電休克治療吧。”
說著,又看了一眼小護士,然後推了推眼鏡,轉身出了病房。
小護士看著手中的夾子,堅定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又看了一眼姜南,趕緊追出門去。
今天早上,細心的小護士在整理牀鋪時發現了一張“OM廣告集團”的名片,打電話過去一問,果然是他所在的公司。
公司行政風風火火的趕來來,將他風風火火地接走。
隨後公司便以身體有病爲由讓他停薪留職,在家休養。
其實他知道,他被解僱了。
原來這世間,求生容易求死難啊。
這種感覺真TM酸爽!
他發出了神經質般,病態的微笑。
清醒過來之後,他苦笑一聲,將菸頭扔在地上,用腳碾滅。
心中暗下決定:無論如何,自己死定了!
結了帳,提起桌上的一瓶啤酒便晃晃悠悠地向廬城大橋走去。
不看路,不看車,不看紅綠燈,搖頭晃腦往前衝。
就是希望自己能掉在哪個坑裡摔死,或者被馬路上疾馳的車給撞死。
直接斷氣,不用搶救的那種。
當站在廬州大橋上,迎著夜風,看著倒映在水中燈火通明的城市夜景時。
他知道,希望再次落空了。
好在,面前就是一條大河。
從這裡跳下去,摔不死,總能淹的死吧!
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剛好10點。
這個點,廬城的夜生活纔剛剛開始。
但一切已與自己無關。
想到即將離開這個世界,忽然想給手機裡的每個人發一個告別信息。
畢竟相識一場,就讓一切恩怨情仇隨風而去吧。
發完信息後,便將手機和錢包一同扔到了橋下。
從口袋中摸出皺巴巴的煙盒,還剩最後一根。
看樣子,命運已經同意了自己的赴死請求,抽完這根菸,再無牽掛。
煙吸進肺裡,飄散在風中,無影無蹤。
香菸燃盡,跳坐在護欄上,冷清的大橋上空無一人,確定必死無疑後,眼睛一閉便向後倒了下去。
熟悉的失重感,熟悉的風聲。
第一次感覺離死亡是那麼的接近。
墜落了很久,遲遲沒有著陸。
忽然,後背碰到了一團柔軟的東西,像掉進了棉花堆裡一般。
心中想著:死亡竟是如此美妙。
睜開眼睛時,卻發現自己依舊坐在護欄之上,彷彿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
一轉頭,便看到了剛剛所說的那個黑不溜秋的小東西。
“不好意思,你還不能死!”
那小東西踱著步子,淡淡說道。
如果一個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早都被嚇尿了。
但對於一心求死的姜南來說,愣了一秒後,不但沒有害怕,反而暴怒而起。
“你TM到底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