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到地方,那麼科爾沃自然不能再多說話,韓魚水也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片刻之後,黑胖駕著馬車停在瞭如蜜酒館的門口,對科爾沃說道:“沃克先生,咱們到了,您和那個小兄弟都請下來吧,我帶你們進去。”
科爾沃與韓魚水下了車,跟著黑胖剛進酒館,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
原本吵鬧的酒館突然安靜,剛剛還在喝酒劃拳的一衆傭兵都放下了酒杯,將手裡的傢伙都擺在桌上。另外一邊幾個議價的商販也都將訂單藏在懷中,沉默著一言不發。就連卡莉老闆臨時僱的幾個流浪樂手也都停止了演奏,將樂器收進隨身的箱子中。
傭兵們仇恨的目光,商販厭惡的目光,樂手恐懼的目光,一時間都向著自己的方向聚集。
韓魚水有些疑惑的看著周圍,發現這些目光並非衝向自己或是科爾沃來的,而是集中在前面給他們帶路的黑胖身上,酒館內的氣氛越來越凝重,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架勢。
“黑胖!穿著城防制服就進我的酒館,找打吶。把我的客人都給驚著了!”
一個身影突然從酒館的後臺中竄了出來,一把揪住黑胖的耳朵。
“哎....哎喲,卡莉老闆你輕點,我耳朵要被你拽下來了。”黑胖吃痛,叫道。
“活該,不穿便服來我的店裡嚇我的客人。耳朵給你拽下來都算輕的。各位各位,他不是來搞什麼瘟疫檢查的,這憨子也是北城門何瑞隊長的下屬,進來之前忘了把這身制服給換掉了,大家該喝喝,該聊聊,別跟他一般見識。”
聽到老闆娘這樣說,酒館裡的氣氛又變得輕鬆起來。
而卡莉老闆則拽著黑胖的耳朵,示意韓魚水和科爾沃跟著。直到把三人帶到了後院,卡莉才鬆手將黑胖的耳朵放開。
卡莉板著臉對黑胖說道:“說吧,何瑞是不是又犯毛病,把這一老一小給放進城了。”
接著她又將目光移向科爾沃:“這位老先生,先說清楚,我是個生意人,要是您沒什麼錢的話,您和這個孩子今晚在這後院柴房中睡一晚,到了明兒就去別的地方尋住處吧。”
科爾沃和韓魚水面面相覷。而黑胖聽到老闆娘這話,差點沒暈過去,急忙說道:
“卡......卡莉老闆!你說話注意點。這.....這兩位可是隊長請進城裡的。要是把他們氣走了。你可沒好果子吃!至於其他的別多問。隊長說了,要是你敢對這兩位無禮,明兒就把你這店給封了。”黑胖一急,說話倒是比平常利索不少。
“嘿,你小子長本事了?還敢威脅我。”
卡莉又一把揪住黑胖的耳朵,說道:
“這兩什麼身份,給我說清楚,不然今兒老孃就把你這耳朵拽下來下酒。”
“別拽,我說我說!”
黑胖把卡莉拉到一旁,小聲說道:
“卡...莉老闆,真不是我威脅你,這兩位是今晚入城時被隊長撞見的,起初以爲就兩難民,結果問了之後才知道是以前被教會逼走的鳥嘴醫生。如今城外到處都是因爲瘟疫而流離失所的難民,這城內也不是太安全。現在城南城北倒還好,可城西已經完全封鎖起來了。除了幾個像徐老那樣的城鎮醫生能檢查一下瘟疫之外,對付瘟疫我們根本就沒有別的辦法。好不容易來了個能治瘟疫的,你要是真給氣走了,那隊長脾氣再好也得把你這店給封了。”
卡莉聽好像是這麼回事兒,把手鬆開。
黑胖揉了揉自己終於得救的耳朵,嘀咕道:“長得好看有什麼用啊,就這樣的臭脾氣,活該隊長到現在都不敢娶你。”
“你嘰裡呱啦地說什麼吶!”卡莉一瞪眼,黑胖立即沒了聲音。
“對了,卡莉老闆,臨走時隊長給了我些錢,讓我交給你。要你一定要將這爺倆留在這兒。”
說著黑胖從懷裡掏出了三個金幣,遞給了卡莉。
“卡......卡莉老闆。隊長跟我說過,怎麼對待親爹,怎麼對待他們。所.......所以拜託卡莉老闆一定對我的親爹們好點。我先回去向隊長覆命了。”
說完他向科爾沃韓魚水走去,在與他們道別之後便離開了酒館。
卡莉木然地看了看手裡的金幣,突然擠出笑容對科爾沃說道:
“這位先生,剛剛真是得罪了。那個北門的何瑞隊長心腸太好,隔一段時間就會私自放進來幾個沒有感染瘟疫的難民,然後放在我這裡安頓幾天。這次我以爲又是這樣,沒想到您居然是一位鳥嘴醫生。”
科爾沃罷了罷手,向卡莉回答道:“沒事的,卡莉老闆。其實嚴格來說,我和這個孩子也的確算是難民 ,只不過運氣要好點,遇到了何瑞隊長這樣的好人。”
卡莉將金幣收好,繼續對科爾沃說道:“何瑞這人心地是不錯,但是太過爛好人了,若是他一直循規遵矩,現在何必惹上這麼多麻煩事兒.....瞧我在說什麼呢,現在都這麼晚了,我帶您和那個孩子去二樓的房間。”
二人在卡莉帶領下來到酒館二樓的房間裡。在卡莉告辭之後,韓魚水脫掉外衣和鞋子,躺在牀上,感受著這裡帶給他的舒適和溫暖。看著另外一張牀的科爾沃,他問道:
“師父,你說現在孔嵐他們在做什麼呢。”
“應該睡了吧,斗篷的鳥嘴醫生在晚上是不能治療病人的。想那麼多幹什麼,反正在我死之前肯定會找到他們的。”
“師父,這城裡有一股怪味兒,應該有不少人被感染了。”
“既然是這樣,那就趕緊睡覺,給我養足精神。我估摸著那個守衛隊長還得再來拜訪一下咱們。到時候可有得忙了。”
—————————
—————————
當如蜜酒館逐漸冷清下來時,科爾沃和韓魚水早已睡下,北城門的城防守衛在晚些的時候倒是來過卡莉的酒館,不過卻沒有何瑞的身影。
在空曠而又寂靜的街道上,依舊只有幾個舉著火把的守衛在來回巡視著周圍。
在距離酒館不遠的集市附近,一個嬌小的身影半蹲在房頂上觀察著周圍,藉著房頂的建築藏匿自己的身形。
她的眼睛注視著前面的火光,耳朵聆聽著衛兵的腳步聲,直到腳步聲和火光遠去,她才一躍而下,飛快地竄到另外一條街道。靈活敏捷的動作,讓她像極了一隻正在捕獵的貓。
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聲音,科爾沃耳朵微微動了一下,但是他卻絲毫沒有在意,而韓魚水在旁邊的牀上似乎睡得很死,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
直到科爾沃有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韓魚水才起身。
“別管,不是衝著咱們來的,安心睡你的覺。”科爾沃說道。
“唔,師父你說啥?要去噓噓?正好我也要去,咱們一起?”韓魚水打了個哈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迷迷糊糊地說道。
“小兔崽子。”科爾沃罵道。
一路上她都很巧妙並且耐心的避開城中的守衛,她穿梭於房頂與街道,直到停留在一處陰暗的角落。
前面不遠就是她的目標,黑曜石家族在梅洛城的宅邸了。
此時天色已經很深了,她的眼睛卻異常明亮。在觀察片刻之後,她決定從後院摸進去。
雖然那裡有很高的圍牆,而且院子裡還有三條成年且未被鐵鏈拴住的諾爾亞斯獒犬。一般的毛賊要是敢從這裡進來,唯一的下場就是被這三條兇狠的獒犬給撕成碎片。雖然很危險,不過這個地方的守衛,警惕性也是最低的。
她擡起的右臂,一隻鉤爪連帶著鎖鏈射向特蘭宅邸二樓的屋檐。拉了拉鎖鏈,確定鉤爪已經固定好之後,她便隨著快速收回的鎖鏈一起滑了過去....
叮!~叮!~叮!
在宅邸的某個房間中,不斷的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一個鐵匠裝扮的中年人站在鐵砧旁,不停地用鐵錘敲打著一枚被燒紅鐵鉗夾住的指環。
很奇怪,隨著鐵匠一錘一錘的敲打,這種小物件無論是何種材料製成都應該被砸得稀碎,可這枚樣式古樸泛著銅光的指環卻未傷分毫。
毫無成效的工作讓鐵匠的心情變得很是煩躁,他的工具早已變形,表情也因雙目赤紅顯得有些猙獰。在短暫的停頓後,他深吸一口氣,高舉鐵錘準備把全身的氣力都使出來......
“特蘭叔叔,打鐵時間結束了!你要是再因爲那個破指環把自己身體搞出什麼毛病的話,祖父就不讓咱們再出來了,我可不想每年都待在那個悶沉沉的森卡城。”
隔壁房間中,一個慵懶而又清脆的聲音傳到這個打鐵打得有些魔障的中年鐵匠的耳朵裡。
一個戴著圓框水晶眼鏡,留著金色齊耳短髮的女孩子從隔壁房間中走了出來。
“特蘭叔叔,您今天不是說過今天有斗篷的客人會過來麼。我還特地去準備了房間,都這麼晚了,人呢?虧我還期待了好久。”
早在剛聽到這個女孩子聲音的時候,特蘭臉上的猙獰就如同變戲法般得消失了。
“喲,瞧我這記性。別急,艾希禮,我們的客人已經到了,現在應該在書房。等我換身衣服,就一起去見她吧。”特蘭看著艾希禮,笑瞇瞇得說道。
————————
————————
她盤腿坐在特蘭書房的地板上,有些惱怒地回憶並總結這次行動失敗的原因。
在諾爾亞斯的雷多城混進紅石商隊,然後從那裡一直到進入梅洛城,與商隊剛認識的朋友道別後就立即趁著夜色潛入到黑曜石家族的宅邸,終於到了這個房間中,卻.......
到現在她還是沒想明白爲什麼會這麼輕易就中了招。自己已經強行克服了對狗的恐懼,選擇了一條對自己而言較爲困難的路。
而且她可以肯定,在進入這個房間前,特蘭根本就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存在。可在這陰暗的房間中還沒走到兩步,頭上的吊燈脫落了下來。
沒發出一點兒聲音,自己也沒半分察覺。要不是這三十二根燈柱豎直地插在周圍支撐起厚重的燈蓋,那搞不好現在自己已經被砸成肉餅了。
雖然沒被砸成肉餅,可這些救了自己卻牢牢插在周圍的燈柱卻也沒有留一個能讓自己脫身的間隙。
很顯然,特蘭·亞倫,這個有些古怪卻又才華橫溢的匠師,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把這個吊燈做成了一個籠子。而自己幸運卻又極其不幸的成爲了他的籠中雀。
看著周圍的燈柱,她嘆了口氣,眉間的惱怒變成了沮喪。
“噔~噔~噔~”在一陣腳步聲之後,房間的門被推開,特蘭提著一盞精緻的小紅石燈與艾希禮走了進來。
當他們看到被燈管圍住的她時,特蘭臉上顯然有一種頑童惡作劇成功後的得意。
“你好啊孩子!特蘭·亞倫,歡迎你的光臨。”
看著特蘭這副脫線的做派,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她坐在原地愣神的時候,艾希禮走過來,蹲在她面前,輕聲說道:
“斗篷先生,你別怕,我們沒有惡意。這個精神有些不正常的傢伙就是你要找的特蘭,而我是他的侄女,艾希禮·格林。”
看著她清澈如水的眼睛和帶有幾分英氣的雙眉,艾希禮水晶眼鏡下的臉蛋兒有些泛紅,繼續說道:
“我叔叔是斗篷首領菲利普的朋友,菲利普先生在幾天前給我叔叔寫了一封信,信裡說了會派一名鳥嘴醫生來處理梅洛城的瘟疫。你應該是他斗篷護衛吧。我叔叔跟我說過,在梅洛我可以向斗篷護衛學習保護鳥嘴醫生的技巧。所以我想......”
“咳~咳~”
特蘭輕咳兩聲,打斷了喋喋不休的艾希禮
“糾正一下,我可愛的小艾希禮,首先這個孩子是菲利普那老肥鳥的唯一弟子,進行的是鳥嘴醫生和斗篷護衛的雙重訓練,所以今夜我們的客人應該只有她一位。另外,她可不是什麼先生。這位小姑娘,你應該叫孔嵐對吧。”
艾希禮聞言一愣。而一直靜靜地坐在地上的孔嵐則有些困惑地對特蘭說道:“是的,亞倫先生,我的確叫做孔嵐。不過我師父交給我的任務,是取得你一直帶在身邊,形狀如同一枚指環的疫魔遺物。”
“那老肥鳥爲了磨鍊徒弟也真是毫無下限。”特蘭有些嫌棄地說了一句,接著他走到自己的書桌前,將手裡的紅石燈塞到書桌中的一個凹槽處。
孔嵐頭頂的燈蓋,連同燈柱一起,又被某種力量吸回了原來的位置。孔蘭站起身,呆呆地望著頭頂亮著的吊燈。
“這個叫做紅石,瞭解它的使用方式之後,就可以給機械提供動力。對於我們匠師來說,這可真是一個好東西。”特蘭讚歎道。
接著他將一封信遞給了孔嵐,說道:
“我和你的師父菲利普是老朋友了,這是他寫給我的信,上面交代了你來梅洛真正要做的任務,除了需要你來幫助梅洛城消除瘟疫之外,你還得找出城中是否潛藏著疫魔,至於這枚疫魔指環也的確是你的任務之一,不過你得先完成前面的兩件事,然後我纔會將它交給你。”
特蘭在最後一句話說完時,已經收起了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一臉嚴肅地看著孔嵐。
而孔嵐將信件內容確認之後,終於放下了戒心。
她取下自己的面具,看著特蘭,說道:“你好,亞倫先生,我會將這些任務完成的。”
接著她又轉過頭,朝著對自己抱有淡淡善意的艾希禮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你好,艾希禮小姐。”
“處事不驚,性格堅強,更重要的是長得也如此可愛,早知道當年我也該跟著菲利普他們去諾爾亞斯帶個徒弟回來的。”特蘭再一次讚歎道。
“好了,現在已經很晚了。艾希禮你帶著孔嵐去她的房間吧.....嗯?艾希禮...?”
特蘭沒有注意,在他告訴艾希禮今夜的客人是個女孩子之後,艾希禮就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一般,目光有些呆滯。
當聽到有人叫了好幾次自己的名字,她終於回過神來。迎著孔嵐特蘭二人的目光,頓時感覺一陣羞意涌上心頭。
“嗷~!”艾希禮怪叫一聲,奪門而去,一溜煙竄回了自己的房間。
“哐當!”艾希禮一腳踹關了房門。
“唔..我是不是被艾希禮討厭了。”孔嵐抓了抓腦袋,困惑地說道。
“沒有沒有,她很喜歡你呢。不過她原本以爲今晚來的客人會是一名斗篷先生,結果卻變成了個姑娘,心裡的落差有點大而已。”
特蘭面色古怪,一副強行憋笑的模樣。
“咱們不談先這個,現在已經很晚了,你的房間就在艾希禮旁邊,是她刻意整理出來的。從雷多到梅洛可是很遠的,而且天氣還這麼冷,你也應該累壞了,今夜就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