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過後,科爾沃和韓魚水都回到了如蜜酒館二樓的房間中。
“師父,咱們出匯合的時候,怎麼沒見著你帶著治好的人出來?換做是我穿鳥嘴服,用不了三天這個封鎖區就得被拆掉。還好何瑞隊長脾氣不錯,要不然咱們肯定會因爲本事不濟被當成庸醫給趕出去的。”一進門,韓魚水就倒了兩杯茶,然後坐在桌子旁邊喝邊調侃自己的師父。
“遇到柯克了,就小何今早說的那個,病的很嚴重。之前照顧他的是一個教會主事,我不能讓他知道咱們的那種特殊藥劑,所以治療的就沒那麼快。”科爾沃也坐下來喝了口茶,隨後瞟了一眼徒弟?!爸昂稳饋斫釉蹅兊臅r候我就跟他說過柯克的情況了,不然你以爲晚餐憑什麼這麼豐盛?說起來,你今兒在封鎖區查到什麼了?不會連疫魔的影兒都沒見著吧?!?
“哼哼,我今天在封鎖區查到的東西可不少,師父,聽我給你道來?!表n魚水露出一個得意而又臭屁的表情,接著向科爾沃講述了白天的經歷。
“等等,你是說,這隻疫魔已經在封鎖區的下水道里築了巢,而且在咱們來之前還未有人發現過這東西?”科爾沃說道。
“是啊,師父。聽知更說,她和她叔叔每年都會在梅洛待很長一段時間,但好像從沒有發現過什麼的樣子。有什麼不對勁嗎?”韓魚水問道。
“說不上來,我又不清楚這東西什麼時候在梅洛扎下的。不過這東西的行爲太謹慎,弄不好可能是隻原生的?!?
“?。吭蹅冞\氣這麼好?師父,咱們怎麼去抄這東西老家,您發話~”韓魚水興奮地搓了搓手,說道。
“抄?抄個屁!”科爾沃一個暴慄敲在韓魚水腦袋上,怒道:“這東西都不知道在這裡扎多久了,而且封鎖區還有那麼多感染者,強行抄家。你就不怕梅洛變成一座死城,然後這裡的城主來找你拼命麼。是不是最近日子過得太舒服,你把普通疫魔和原生疫魔的區別都給忘了?”
“普通疫魔由死去的感染者或是疫從轉化,轉化後不再保留生前的感情與記憶,只會按照本能去襲擊並感染周圍的生物。而原生疫魔則是由感染者直接轉化,這類感染者通常都具有較強的意志或者執念,雖然這東西有著部分記憶,但通常並不站在人類一方,而且一旦受到威脅,就會將隱藏在自己巢穴附近的感染源釋放。到那時就算我們能治療部分感染者,但也不可能將全部的人救下?!表n魚水吃痛捂著腦袋,說道。
“小兔崽子你逗我玩呢?既然沒忘,那惹我生氣幹嘛?!笨茽栁值闪隧n魚水一眼,氣勢洶洶地說道。
“我不是因爲沒什麼好辦法,才這麼說,想讓師父出主意而已嘛?!表n魚水委屈地說道。
“你小子就是欠得慌。”科爾沃喝了口茶消了消氣,說道:“現在我也沒什麼好主意,封鎖區內的感染者還是太多了,強行抄家是肯定不行的。不過你已經查到疫魔巢穴的位置,而且也在下水道入口做好了標記,那隻用等著那疫魔自己沉不住氣就好。明兒我繼續去封鎖區治療感染者。至於你麼,去幫那兩個女巫找找她們的同伴吧,只要別忘了與你碰到的那個代號知更的小姑娘接頭就行?!?
“行,師父,就這麼著吧。希望維羅妮卡的兩個小姐妹別是被教會給抓走了,不然現在肯定都已經被燒死了?!?
安排好了明兒的工作,韓魚水往牀上一躺,說道。“師父,今兒我查到這麼多重要的情報,可累死我了。你也不獎勵獎勵我?!?
“哦?剛剛補貼的還不夠麼,那你把頭伸過來,我再給你兩~”科爾沃放下茶杯,調侃道。
“師父,我不是那意思。我總覺得你有什麼事瞞著我,自從離開清溪村後,咱們就直奔這梅洛城而來,好幾百裡地呢。好像你知道這裡潛伏著疫魔似的。”韓魚水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說道。
“你想那麼多幹嘛,有些事情還不到你該知道的時候?!笨茽栁掷^續喝著茶說道。
“你又用這種話來搪塞我,但是這次,我心裡很不安耶。在封鎖區遇到那個菜鳥小姐後,我就感覺到我們離迴歸斗篷組織已經不遠了?!表n魚水盯著科爾沃說道。
“這不是挺好的,我的時間本就不多了,要是回去的早,說不定我還能和那些老朋友好好道一下別。再然後也就沒什麼該我操心的了,等我翹了之後,把我燒成灰隨便裝一裝,等哪天你路過西洛莫里省米爾鎮時,把我埋那兒就行了。”科爾沃放下茶杯,轉過頭看了看自己的徒弟,說道。
“得了吧,師父。法萊羅特的那位皇帝,還沒把你的家鄉給收復呢。”韓魚水白眼一翻,說道?!岸椅铱刹挥X得你會安心等死,你是又想把我給逗傷心找樂子是吧?!?
“老子中的衰老詛咒到現在也沒找到解決的辦法。你這兔崽子就不能孝順點,假裝悲傷讓老子高興高興麼?!笨茽栁直徊碌搅讼敕?,滿不在乎地說道。
“師父,拿徒弟尋開心可不是什麼慈師該有的嗜好,您給換一個吧?!表n魚水嘆了口氣,又說道:“師父,等我找到那兩個小女巫,卡珊德拉女士就會給你煉製延長壽命的藥劑的,多活兩年,至少保證我在組織裡站穩腳跟再翹吧。不然到時候你徒弟沒人疼沒人愛的,被人欺負了可咋辦嘛。”
“呵,確定不是你欺負人家麼,我可不信斗篷現在的年輕人能有你這麼多壞水兒?!笨茽栁謱⒉璞e最後一點茶喝盡。接著他吹熄桌上的蠟燭,說道:“不過這倒是,我是得多活段時間。以菲利普爲首的那羣憨貨可管不住你,我要是不在你非得把斗篷整得雞飛狗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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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幕降下後,梅洛集市附近的商販和行人早已歸家,只有十來個守衛握著火把在附近的街道巡視。與往常不同的是,今夜多了一個不怎麼受人待見的傢伙,其他守衛一看到他就跟撞見鬼似得,要麼扭頭就走,要麼躲在一旁直到他走遠了纔敢出來。不過總有些守衛反應沒那麼快。
路口處,兩個守衛正在閒聊,其中一個突然臉色大變。
“兄弟快跑,谷扒皮來啦?!边€算他仗義,臨跑前給他的同伴留下一句??蓱z的是,還沒等另外一個反應過來,一隻手就拍在了他的肩上,嚇得他將手裡火把丟在了地上。
那個可憐的守衛扭過頭,就看見一個穿著守衛隊長服的大鬍子出現在他眼前,他左手提著個要滅不滅的油燈,右手正搭在自己的肩上。
“咕~嚕~”那守衛嚥了口唾沫,隨後艱難的說道:“是谷雷隊長啊?!?
“哦呵呵呵呵,兄弟你這麼緊張幹嘛?!惫壤装咽殖坊厝?,笑了笑說道:“我剛好路過,正巧有些東西不夠用了,想問你借點。”
“來了。”守衛心裡說道,都知道南門隊長谷雷是個雁過拔毛的貨,但要不要一上來就開口要錢這麼直接的啊??勺约阂粋€城內守衛哪裡惹得起那些看門的瘋子,更別提他們的隊長了。這個月的薪俸還沒發,兜裡就一點也不知道夠不夠。“谷......谷雷隊長,你要多少,給個數吧?!?
“兄弟,你蠻上道的,我要的不多,給我二......”谷雷比出兩根手指,話還沒有說完,守衛心裡就已經開始滴血了,心說道:“什麼!二枚金幣?他孃的老子十多天的薪俸都得搭進去啊。”
“谷隊長,我...我沒這麼多,您看能不能少點?!蹦鞘匦l咬著牙,可憐巴巴地說道。
“這點都沒有,算了,我著急辦事兒,你身上有多少都給我吧?!惫壤渍f道。
“哎,行,谷隊長我這就給您?!闭f著,那守衛在身上摸了半天,終於把身上僅有的六七個銀幣掏了出來,剛準備遞給谷雷。
“嘿,小老弟你怎麼回事兒?老子沒問你要這個,這讓孩子看見多不好,把你點火把用的油勻二兩給我添這個燈裡就行了?!惫壤酌碱^一皺,說道。
“噢~噢~,谷隊長您要這個啊,我馬上給您添?!蹦鞘匦l一聽不是要錢,手裡的動作立馬快了不少,抄起腰間的油壺就往油燈底座的入油口裡灌。
“滿了滿了,再添就溢出來了。小老弟你可真是個實在人。”
添過了油,油燈裡的光終於亮了些,那守衛現在纔看見,在谷雷的脖子上還騎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這我兒砸,亞倫閣下請了個鳥嘴醫生,把我兒砸的病治好了?!惫壤椎男那轱@然很好,依然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拔疫€有些事兒要辦,謝啦,小老弟,等空了我請你喝酒?!?
“孃的,從這扒皮手裡逃出去,在城內守衛裡這些年可是頭一遭啊?!币姽壤鬃哌h,那守衛終於長舒了一口氣,隨後他撿起地上的火把,心有餘悸地說道。
谷雷繼續走在街道上,騎在他頭上的谷莫簡直尷尬到了極點,自己以前是很喜歡騎在老爸頭上,但那是兩三年前自己才五六歲的時候。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日子,今兒下午自己剛睡醒,就看見房間門口的老媽別過頭走了出去,而老爸則坐在牀頭用他那把鋼刷似的鬍子把自己紮了一通之後,就帶著自己出了門。自己確實很久沒有來過外面了,可現在這個樣子要是被艾米看到了,那自己非得被羞死不可。他說道:“老爸,你能不能把我放下來,我自己能走?!?
“哦呵呵呵。兒砸,這麼害羞幹什麼,騎在你老爸頭上很丟臉麼。等咱們走到草塵藥鋪,我再放你下來,不然沒商量。”谷雷說道,自從他讓兒砸騎在自己腦袋上之後,臉上的笑容就一直沒有停過。
不一會兒,父子二人就走到草塵藥鋪的門口,谷雷將谷莫放下,牽著他的手,走進了藥鋪。
“徐老,這些藥草都是那位鳥嘴醫生要求準備的,麻煩您了?!?
“小何,沒什麼麻煩的,不過有些藥草很少會用到,存貨不是太夠。明兒上午我備齊了叫人來取就行?!?
藥鋪中,北城門的何瑞隊長此刻穿著一身便服,向那位經常充當檢疫官的城鎮醫生購買藥材。
“徐老頭兒,幫我看看我兒砸身上的瘟疫清乾淨了沒?!惫壤鬃呦蚺_前,對著站在藥臺後的徐老說道,至於旁邊的何瑞他根本看也沒看。
“徐爺爺您好,我老爸說話有些粗俗,您別見怪?!?
“何叔,你好啊。”谷莫禮貌地向徐老和何瑞打著招呼。
“小莫,看樣子你的病已經治好了啊,那可太好了?!焙稳鹂粗砼缘墓饶郎蕚渖焓置@孩子的頭,可谷雷卻一把將谷莫拽了過來。
“閒話就少說吧,我到這裡可不是來玩的,沒時間和你敘舊?!惫壤最┝艘谎酆稳?,說道。
谷莫有些疑惑地問道:“老爸,你和何叔這是怎麼了?”
谷雷和何瑞誰都沒有開口回答,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徐醫生趕緊圓場道:“谷隊長,快讓小莫過來吧。不是說叫我給他檢查身體麼?!?
“噢,對,這纔是正事。小莫你先跟著你徐爺爺去檢查,等完了我帶你去吃好的?!惫壤兹嗔巳喙饶念^,說道:“徐老頭兒,麻煩你了?!?
“徐老,那...我就先告辭了?!焙稳鹫f完,便轉身向門口走去。
“行,小何你先回去吧?!毙灬t生對何瑞揮了揮手,接著對谷莫說道:“小莫,跟徐爺爺來吧,咱們到後面的治療室去?!?
谷莫跟在徐醫生身後,一面走一面回頭說道:“何叔,你慢走啊。老爸,我的病肯定都好了。等今晚徐爺爺給我檢查了,到明天帶我去看看艾米吧,很久都沒有見著她了,我挺想她的?!?
聽到這話,還未走出藥鋪的何瑞步伐忽然變得有些僵硬,谷雷鄙夷地看著何瑞的背影消失在藥鋪的門口,冷笑道:“艾米麼...哼,柯克要是還沒死,知道他女兒的事情,非得把你撕碎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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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一路上何瑞都因小莫最後說的那句話而頭疼不已。聽沃克先生說,柯克病的很重,不過還是有治好的希望。可現在艾米的死訊已經人盡皆知,等他從封鎖區出來,自己該怎麼跟他解釋呢?
算了,不多想,到時候暫時先瞞著他吧。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要封鎖區內的感染者能夠治好,那總會有自己解脫的一天的。
“喲,這不是何隊長嘛,這麼晚了您去哪兒了呀?”
聽到這個聲音,何瑞剛鬆弛一點兒的神經又再次繃緊。看著從陰影處中走出的身影,他戰戰兢兢問道:“大...大人,您怎麼會在這裡?”
“何隊長,提出問題之前,出於禮貌,您是否應該回答別人的問題呢?”那人溫和地說道,但語氣中居高臨下的意味兒,再明顯不過了。
何瑞滿頭冷汗的回答道:“去...去草塵訂購了些藥草,準備......”
“準備帶給昨夜進城的那個叫做科爾沃的鳥嘴醫生,讓他配好藥劑繼續去封鎖區治療柯克是麼?”那人笑瞇瞇的說道。“何隊長,昨兒你知道科爾沃的身份後,肯定激動地整宿沒睡吧。想想也是,如今梅洛朝不保夕,突然砸下來個鳥嘴醫生,簡直就是命運的垂憐。不過......”
那人緩緩走到何瑞面前,柔和卻又咄咄逼人的說道:“你不會真以爲,靠一個逃亡半生,已經風燭殘年的可憐老烏鴉,就能解決現在的問題吧?”
“噗通”何瑞腳下一軟,摔坐在因冰雪消融而溼漉漉的地上。
“大...大人,我....”何瑞滿臉的恐懼,想要解釋,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嘿,何隊長,你別緊張,我絲毫沒有怪你的意思。既然你想救柯克的命,那你就去做吧,我還是挺欣賞你這種反抗精神的。請放心,這並不算違背咱們的交易,只要你肯繼續合作,我是不會去找卡莉的麻煩的?!?
那人欣賞著何瑞的表情,嘴角莫名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不過我還是很好奇。倘若有一天柯克從封鎖區出來了,卻得知你爲了保護卡莉,而燒死了他的女兒,他究竟會有怎樣的反應呢?這實在是太令人期待了。噢,抱歉,何隊長,我有些失態。出於禮貌,我也該回答你剛剛的問題。何隊長,我是專程在這裡等你的?!?
何瑞盯著那人,問道:“大人,您來找我,有...有什麼事麼?”
“我希望你去城外的難民聚集地,找一些感染者用馬車帶到梅洛教堂去。這對你而言,應該很簡單吧?”那人說著,將隨身的布袋遞給了何瑞。“當然,你是我們重要的盟友,你的安全我們是不會忽視?!?
何瑞打開布袋,看到裡面裝滿了橙色的防疫藥劑。他驚愕的說道:“大...大人,您給的藥劑估計都能用兩個月了。這是打算我送多少感染者進城???!”
“不不不,何隊長你想多了,我要的就五六個,不會太讓你爲難的。這些日子我們合作的非常愉快,多出來的藥劑你可以隨意處置,算是我們對你的感謝。無論你是賣掉,還是分給誰,那都是你的事了。”那人說道。
“大...大人,我想僅僅是五六個感染者的話,應該不至於讓梅洛爆發瘟疫的對吧。那...那好,明兒一早我就出城去難民聚集地看看。不過大人,請不要忘記我投奔你們的目的?!焙稳鹩檬帜四~頭的冷汗,強硬地說道。
“哦呵呵,何隊長你放心,我們想做的,僅僅是讓民衆們知道,我們比黑曜石家族更適合管理這裡而已。況且,我在梅洛已經待了很多年了,對這裡也是非常有感情的?!蹦侨藨蚺暗念┝艘谎酆稳穑f道:“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何隊長希望您早日完成咱們的合作?!?
“明...明白。”何瑞回答道。
良久之後,看著那人的身影沒入街道盡頭。他咬著牙向地上啐了一口,說道:“雜種,你真把我當成白癡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