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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變故

南城一連幾天都是陰雨綿綿,今日傍晚時分更是銀河倒瀉。南城城區(qū)內(nèi)的小商販們都早早地收起了攤子,轟散一片,躲雨去了。

城區(qū)的另一頭便是南城郊外,風瀟雨晦中,一戶人家忽然點起了燈。從燈光映射出的倒影來看,房裡是一個身形中等的男人。

他推開門的一霎,雨滴便如千軍萬馬般直往他臉上、身上涌。他瞇了瞇眼,冒著雨,往院裡的雞圈上搭了塊草蓆,又快步跑回了屋子,關(guān)上門。

他在桌前坐下,尋思拿出一塊方巾擦擦身子,剛擡手,桌上的燭光便搖曳了起來。

男人停下手中的動作,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卻除了窗外震耳欲聾的、好似萬馬奔騰、噠噠直響的雨聲外,再沒聽出其他聲音。

興許是聽錯了吧?他搖了搖頭,繼續(xù)擦拭衣服上的水漬。

突然,一陣冷風從門縫窗縫疾速滲進來,男人只感覺那冷意如刀鋒一般,刺膚徹骨。桌上的燈光瞬間就熄滅了,只剩下一縷陰鬱的青煙。

男人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一支長箭“咻”地刺穿了他的心臟。

“啊……啊”一箭穿心,他支撐不住倒地,只能發(fā)出悽慘的叫聲,在地板上一寸寸艱難地爬行。

門一下子打開了。一個個身影赫然出現(xiàn)在門口,陰冷暗沉的紫色天空映照下,這些身影仿若死神一般。

男人只回頭看了一眼,便眼白外凸,青筋爆出,兩瓣嘴脣顫抖得更厲害了,全身不停地往外冒冷汗,不到一分鐘便嚥了氣。

隨後,一陣陣尖刻凌厲的喊聲刺人心骨,男人所在的村子,整個的吶喊嘶吼了起來。他們的慘叫穿出院落,卻又在這巨大的雨聲中瞬間被淹沒。

遠處有一戶人家,主人起來如廁,便偶然注意到遠方的光。他疑惑不解,便湊到窗前看了看,哪知在那一瞬驟然瞟到了藍色的螢火,心臟猛地收縮,跌坐在地上,嚇得屁滾尿流,發(fā)顫的嘴脣好久都沒法合攏。

三天後,南城內(nèi)。

南城是南穹王朝的統(tǒng)治中心,因在農(nóng)曆四月初三建朝,所以每年四月初三被定爲“歸南節(jié)”。這是全國最盛大的節(jié)日,在這一天裡,不僅國主會停止一切事宜,休養(yǎng)生息、養(yǎng)精蓄銳,南城內(nèi)更是歌舞昇平,其樂融融,大街小巷裡都是各種膾炙人口的表演。

鼓聲、琵琶聲、琴聲正交相輝映,響徹天際,在南城城中央的一塊大空地上,正上演著每年最精彩的節(jié)目——“王定七方”。一位小姑娘從人山人海中擠出,站在表演隊的正前方,眼裡是明亮閃爍的燈火。她生得小巧玲瓏,在人羣中又跳又叫,著實惹人喜愛。

看著面前的演員們穿著光怪陸離的服飾,小姑娘使勁擡著腦袋,問自己的孃親:“孃親!這是些什麼呀!怎麼長成這個樣子!真嚇人!”

“那正中央正在揮舞寶劍的呀,就是我們的國主,周圍這些稀奇古怪的傢伙呀……是傳說中的七古妖!”

“咦!那是什麼呀!”

“來,過來些,孃親告訴你。你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是怎麼誕生的嗎?相傳上古時期,有一位心地非常善良的女神,名叫女媧。她捏出了一個個的泥人,化作人類,纔有了我們。她創(chuàng)造人類,福佑社稷,可偏偏有一隻兇狠的黑龍,名叫陰鷙,非要與女媧娘娘作對。黑龍的妖力異常強大,他甚至創(chuàng)造了七隻古妖,來傷害人類,整片大地都是名不聊生啊!”

“天哪!”小姑娘未曾聽過這樣的故事,雖然還眨巴著眼睛,似懂非懂,但卻已聽出了孃親語氣裡的沉重。

“陰鷙這個壞蛋,無惡不作!不過,我們女媧娘娘是誰呀!那可是神!上天庇佑,無所不能的!最後,她打敗了陰鷙,但因爲愛及生靈,所以,她放過了那七隻古妖。爲了不讓其他的陰狠小人趁虛而入,她創(chuàng)造了一個上古神器,名爲尚瓊玉,用來降服七古妖。這神器,在女媧娘娘用盡全身神力補天之後,便消失人間,不知去向了。”

“哇!上球玉!是像球一樣的嘛!還能降服妖怪呢!太神奇啦!”

穿著樸素衣衫的中年婦女笑了笑,知會孩子肯定聽不懂這高深莫測的詞語,便笑笑,繼續(xù)領(lǐng)著她看錶演了。

在一片歡聲笑語之中,遠處高塔突然傳來咚咚的鐘聲,大街小巷的人們紛紛停下自己手上的動作,癡癡地望著遠方。

領(lǐng)著孩子的那位婦女,聽到這鐘聲,心中也如打鼓一般不安分了起來。

“孃親!哪兒來的鐘聲呀!“

婦女呆呆望著前方,良久纔回過神來,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凝視著那深邃高遠的天空。

南穹殿內(nèi),國主李元面色凝重,正襟危坐。而南穹上將葉清猗面色蒼白,身體怏怏地靠在座上,身邊圍滿了侍女,方纔還是侍女將她攙扶著進來的。

此刻,她雙眼微合,睫毛微微抖動著。

不一會兒,一個眉清目秀,氣宇軒昂,身著雪白長衫的男子焦急地從門外走進來。他溫文爾雅,面如冠玉,長髮束於額後,隨著傍晚的風翩翩而起,引得周圍侍女——甚至侍衛(wèi)都紛紛側(cè)目。

“葉兒,發(fā)生什麼了?。”風疊錦畢恭畢敬地給李元行了禮,轉(zhuǎn)頭看著生龍活虎出去的葉清猗,現(xiàn)在正形容枯槁地坐在自己面前,他聲音微微顫動,字裡行間都能聽出唏噓與心痛。

“疊錦。”葉清猗直起身,雖是病殃殃的,臉上粉黛不施,卻也能看出其仙姿佚貌,眉目之間甚至還透著精明與銳氣。疊錦看她坐了起來,連忙上去攙扶。

她支開身邊的隨從,眉頭緊鎖,面向兩人:“此行不但兇險,亦是……詭異之極。”

相傳女媧用盡神力煉就五彩石,補完天之後便體力不支,自此消失人間。而尚瓊玉也因此不知所蹤。七隻古妖也流落人間,再沒出來搗亂過。

斗轉(zhuǎn)星移,物是人非。人們的生活逐漸平靜下來。至於七古妖,一來二去也淡出了人們的視野,有的人說他們早在女媧陰鷙一戰(zhàn)中就死了,也有人說他們幻化成人形,過上了人的生活。

時間一晃,便來到了一段混沌彌亂的時期。自從七隻古妖銷聲匿跡,江湖中很多烏合之衆(zhòng)、三教九流之輩都沒有停止過尋找七古妖和尚瓊玉的下落。畢竟,得到尚瓊玉,便能夠?qū)⑵吖叛牧α繑垹懽约核茫踔劣邢My(tǒng)治整片大陸。

在南穹建立之前,江湖中便有這麼一位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頭——夜無極,他堅厲決絕,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當時這大陸上除了他,同他所建立的無極營,還有另外三個最能與之匹敵的家族,三家家主分別是葉家葉晟軒,風家風棄寒,以及李家李步雲(yún)。葉清猗與風疊錦,便是那葉家與風家的後人。

突然有一天,夜無極剿滅了大陸東邊的好幾個村子,引起江湖一陣騷動,刀光劍影,風塵四起。三家與江湖其他家族聯(lián)手,與夜無極對抗,哪知他竟然自稱是找到了尚瓊玉,也尋找到了上古時期妖獸之力,在大地上展開了無情的殺戮。

但他究竟是否獲得瞭如此巨大的上古邪力,並沒有人親眼求證過。江湖中的故事,不過是以訛傳訛,事實的真相到底是怎樣的,沒有人知道。

邪不勝正,最終,江湖聯(lián)盟剿滅了無極營,夜無極敗北,三家家主卻也只有李步雲(yún)活了下來,風家家主戰(zhàn)死沙場,葉家更是悽慘,整個家族所剩寥寥無幾。那傳說中的尚瓊玉與古妖之力再次流落江湖。

之後,李家便在四方劃定邊疆,定朝南穹。江湖這才終於安定了下來。

葉清猗此次外出,是因爲半個月前的一件案子。

半個月前,東郊外巖德村的人突然慘死,無一倖免。鄰村的人也被嚇得不輕,整天惶惶不可終日。倒是有個目擊者半夜起來發(fā)現(xiàn)了端倪,望見藍色螢火,聲稱是妖怪所爲。

李元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先是派了好幾個將士過去調(diào)查,哪知所派出的人馬統(tǒng)統(tǒng)便沒了音訊,怎麼也聯(lián)繫不上。後來,李元沒有辦法,便派葉清猗去東郊調(diào)查此事。

葉清猗雖然只是個女子,卻是個驍勇善戰(zhàn)的大功臣,渾身是膽、以一敵百。

但趕到現(xiàn)場的一瞬間,葉清猗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東郊的這個巖德村,太怪了。

它不是怪在無比血腥,無比黑暗,而是怪在……它無比干淨、美好。

一個剛剛纔被屠村的地方,怎麼會是這番景象?天空澄澈透明,遠處還能看見翠綠色的青山,潺潺的小溪從遠處溫柔地淌了過來。這裡沒有屍體,甚至連血都沒有,擡起頭甚至還能看見頭頂?shù)年柟猓牭角宕嗟镍B鳴聲。

葉清猗眉頭緊鎖:鄰村的人確實報告說,這個村子所有人都被殺死了,可爲何,這兒會是這番景象?

葉清猗帶著隨行的侍衛(wèi)慢慢往裡走,走到一間較大的寺廟面前安頓了下來。

她命令身邊的侍衛(wèi):“你們幾個去鄰村調(diào)查一下情況,找到當時的目擊者,剩下的人,跟我留在這裡調(diào)查。”

當日下午,葉清猗帶著隨從跑遍了整個巖德村,都沒有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四處叫喊,也沒有之前的同僚應(yīng)聲。倒是夕陽西下,一羣人回到寺廟裡作休整的時候,被派去鄰村調(diào)查的幾個人悻悻地回來了。

葉清猗看見他們臉上是驚恐無比的表情,好像知道了什麼駭人聽聞的事情。

“調(diào)查得怎麼樣?”葉清猗問。

領(lǐng)頭的侍衛(wèi)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清猗將軍……鄰村的目擊者……是什麼時候過來報案的?”

“約摸七日之前,怎麼了?”葉清猗疑惑不解,心想:莫不是被滅口了?

但是接下來她聽到的話,讓她背後浸出了冷汗。

“這附近……沒有村子……不,不對……是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

話音剛落,葉清猗一行人所在寺廟的門窗,都像著了魔似的,猛然合攏,關(guān)閉得嚴嚴實實。

“快走!有圈套!”葉清猗飛起一腳,勾住身旁一個斷了半截的的凳子,往前狠狠一踢,寺廟的大門應(yīng)聲而破。

“快!趕快撤離!!”葉清猗大聲喊著,侍衛(wèi)們也是訓練有素,不一會兒就撤離了寺廟。她一刻也不敢停留,大步跨出了門。

然而看著面前的景象,她的腳步卻慢了下來。

她分明就置身在自己小時候生活過的葉家山莊裡。那是一個恬靜的小山莊,微風陣陣,攜帶著青草的香味,桃花瓣稀稀疏疏如雨點般落下來,劃過了她的皮膚,所有的觸感、嗅感都是那樣逼真。

恍惚中,她看見了面前蹲著一個小小少年。他調(diào)皮得很,穿得破破爛爛的,正在挖他們家朗亭柱子下面的土。

清猗在心裡嗔怪道:真是有著紈絝子弟的性情,卻沒有紈絝子弟的命!

“混蛋!你幹什麼你!跟你說了好多次了,別挖,挖壞了我要叫爹爹打死你的!!你還不起來,信不信我揪你耳朵!”

“哎呀!”被喚做混蛋的少年,轉(zhuǎn)過頭來,眉毛輕挑,眼睛微合,一張臉透出的少年氣真是能直直地鑽到人心裡去。

“我只是看看這柱子埋得有多深!先生纔不會打我呢!”

看著他一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樱邂⒏杏X自己整個腦袋裡都是火苗子。她快要氣死了,幾步小跑上去,伸手就要拉他的胳膊。

哪知他突然猛地轉(zhuǎn)身,一把光亮滲人的匕首就刺進了清猗的身體。

他邪魅低沉的聲音在清猗耳邊響起:“我不是告訴過你,永遠不要相信別人嗎?”

清猗吃痛,右手立馬去扶那把匕首。眼前的幻境逐漸消散,她纔看清楚自己身上插了一支箭,血正在往外流。

她再擡眼一看,眼前的場景詭異極了,每一個隨她而來的侍從,忽而臉上浮現(xiàn)出了醉生夢死的笑容,忽而又像看見了鬼一樣,表情變得猙獰、扭曲,他們就在這冰火兩重天的境界裡掙扎著,痛苦著……那是葉清猗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後的場景。

“你沒事吧?”疊錦心疼地看著葉清猗。

“我沒事。”清猗努力平靜氣息:“我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周圍一片漆黑,只有一絲光透進來。我循著光使勁,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寺廟裡佛像的底部。”末了她又添上一句:“必定是有人救了我,將我藏於其中。”

李元聽完,神情凝重,一言不發(fā)。

良久,他纔開口:“最近江湖上有人說……是夜無極,要回來了。”

葉、風兩人眼瞳中閃過驚訝,面面相覷。

“是時候?qū)⑿菨岱懦鰜砹恕!?

葉清猗瞳孔放大了幾分,她全然不顧身上的傷“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國主不可!這邪惡狠毒、不念人情、不分黑白好壞的人,絕不可以放出來!”

國主站起身,背對著葉清猗:“清猗將軍難道忘了,南穹王朝是如何打敗人人聞風喪膽的無極營的嗎?”

葉清猗低著頭,咬緊嘴脣。

“夜無極尋得尚瓊玉,還獲得了上古妖獸的力量,我們本已體力不支,無法繼續(xù)戰(zhàn)鬥。若不是他爹星擎蒼,在戰(zhàn)鬥中突然對夜無極倒戈相向,先於我們一步削弱了夜無極大半氣力,我們又怎麼可能端掉無極營,我又……怎麼能全身而退呢?”

風疊錦也在一旁眉頭緊鎖,神色凝重地開口:“國主……這次的案子還有待查證,在沒有確定究竟爲何人所爲之前,疊錦認爲,將他放出來……不妥。”

李元嘆氣:“有待查證?難道要等到夜無極殺到我殿前了,我才行動嗎?清猗將軍……事情過去這麼久了,將他關(guān)在南穹地牢,已是最嚴重的懲罰。如果現(xiàn)在不將夜無極扼殺在萌芽之中,恐怕,整個江湖還有我南穹王朝,都會遭遇滅頂之災(zāi)。我將星濁放出,你帶上他去調(diào)查此次的案子,你看如何?”

清猗眼簾低垂,黯淡之後藏了重重心事。終於,她放棄了爭辯,只是弱弱答了一句:“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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