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智覺得自己又變成了一個缺乏自信的人,她討厭自己的情緒被人控制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一個人能這樣子長時間擾亂自己的情緒了。
你看你姐姐,回到家就知道要先把作業完成再去玩,再看看你,哎呦,別瘋玩了,回來!”幼年的伊智是讓媽媽頭疼的對象。
“你姐姐考了年級第一,你考了啥成績回來?十五分的數學,你也好意思拿來讓我簽名。你姐姐的數學可是100分吶!”只注重成績的爸爸,每次看向她,眉間總是永遠都化不開的憂愁。
“伊伊,你幫我遞一下這封信給你姐姐唄!”爸爸的得意門生楊閱總愛讓她給姐姐遞情書。
其他人口中優秀的姐姐是她煩惱的來源,她總會很自覺地和姐姐比較,然後繼續活自己的樣子,因爲她知道比不過。她經常做姐姐的小尾巴,並不是喜歡,但就是想看著姐姐做著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事情。那種自我以爲卑微到塵埃裡去的心態,伊智打小就養成了。想掙脫,卻發現眼前的鄭伊瀾是她無法超越的存在,就只能卑微地活成自己能成爲的那類人。
伊智默默地回到房間,盯著鏡子裡的自己,似乎看到了六年前與自己最後一面的姐姐,她們長得真像。
人生開頭的十六年,伊智是活在姐姐鄭伊瀾的影子之下的,那時候能讓她情緒起伏跌宕的就只有鄭伊瀾。六年前,姐姐以自殺的方式離開了他們,伊智就成了全家小心翼翼呵護的對象。
手機振動的聲音傳到耳邊,才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手機來電顯示是尹盟的電話,她捧著手機望了幾秒,點了接聽。
“喂,尹盟。”
“今晚約你看電影,你覺得怎麼樣?”
“都可以。”
“嗯,那今晚見!”
尹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覺得伊智說話的時候似乎顯得很冷漠,沒有上午時候她對話時那種溫柔中帶著絲絲雀躍的聲音。但是尹盟也沒有多想,只是以爲伊智通電話都是這樣的。
晚上出來看電影的時候,伊智本來以爲是兩人的,結果多了兩個人,變成了四人的電影。
李梓悅一臉溫柔地望著伊智,“伊智,經常聽他們提到你,我當時還想能得到他們喜歡的女孩子肯定是與衆不同的。昨晚見到你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今天又一次見面,發現你的風格也是挺百變的。”
“謝謝梓悅,”伊智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今天的打扮,一件寬鬆的長袖T恤,一條隨處可見的運動短褲,“今晚就是吃完飯順便出來看個電影,所以也沒有怎麼搗鼓,這是我平時的衣著打扮。”
“小智,你喊悅悅做姐姐就好啦!有時候看到你,我都會想起悅悅之前的樣子。”關煜又在不恰當的時機說了不恰當的話。
“那還是喊悅悅吧!”伊智望了一眼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的李梓悅。
李梓悅聽完關煜的話,心裡面就有點不好受。關煜還是那個情商爲零的小屁孩,怎麼人長大了就不長智商呢?
看著還素著顏,一頭烏黑的長髮隨意地扎著的伊智,與自己刻意畫的妝容、精心挑選的衣服搭配進行強烈對比,略顯春成熟的李梓悅暗了一下眸,覺得眼前的女孩子不簡單。
尹盟取了四張電影票,還買了兩桶爆米花,在售貨臺旁,招手示意關煜過來拿可樂。
“你們倆先坐在這裡,我過去捧可樂過來。”關煜像一陣風一樣溜了過去。
伊智看了一眼關煜走去的方向,噗嗤一笑。
“伊智,你也覺得關煜很有趣,是嗎?”李梓悅的聲音每次響起都讓伊智有如浴春風的感覺,舒服得讓人不想拒絕和她的一切對話,哪怕知道她話中另有玄機。
“嗯,關煜這個人,有時候看著很不靠譜,但是有情有義,人也挺風趣幽默的。”伊智認認真真地答道。
“看來你是喜歡這樣類型的男生哦,要好好把握才行!”
這是要亂點鴛鴦譜的節奏,伊智略有深意地望了李梓悅一眼。梓悅裝淡定地回望一眼,也不再說話了。
“你們兩個幹坐在這裡,又不聊天,不覺得無聊嗎?”出聲的關煜用托盤把四杯可樂帶了過來,後面跟著一手拿一桶爆米花的尹盟。
“準備進場了。”尹盟示意關煜把可樂遞到兩個女孩的手裡,然後把一桶爆米花遞給了關煜,“我們待會坐在第三排中間7號開始的四個位置,你們記得啦!”
“爲什麼坐得那麼靠前啊?”關煜無語吐槽。
“尹盟是爲了照顧到我,因爲我近視,又忘記戴眼鏡出來,所以……”說到後面,梓悅的聲音就越變越小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伊智又忍不住皺眉,覺得這也沒什麼,感情你們十幾年的情義,關煜還能因爲這個就責怪你啊!
“悅悅,是你提的建議就沒啥事啊,你最近怎麼和我說話都小心翼翼的了,你到外面去是不是經常受委屈啊?無論受了多大的委屈,都要記得告訴我和尹盟。”關煜一臉關切地望著梓悅,長臂一揮,把李梓悅攬在了自己的臂彎之下,就這樣邊唸叨著,邊進了場。
梓悅總是想回頭看尹盟,頭卻總是被關煜扭回來繼續唸叨。
伊智和尹盟並排走在一起,看著前面的兩人,忍不住笑瞇了眼。
尹盟低頭望向偷笑的伊智,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有那麼好笑嗎?”
伊智把頭扭到一邊去,不讓他揉,“你當然覺得不好笑,這可是你的初戀情人和好兄弟,頭上長草的你,怎麼可能笑嘛!”她還是置氣的,只是剛剛見面的時候不顯而已。
尹盟這才發現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穿得那麼隨意的女孩子,原來是因爲她生著悶氣。
“什麼初戀情人,你想什麼呢?”
“你在否定什麼?這就是事實,你還要否認,我都不知道你心裡想些什麼了!”說完之後,伊智才覺得憋在心裡的一口氣釋放了出來。
進入了影廳,兩人一下子也不說話了。先進來的關煜和梓悅坐在了最裡邊,兩人掙扎了好久,才讓關煜坐在最右邊,兩人才入座。梓悅一臉期待地望著尹盟,希望他坐在自己身旁。伊智心裡面的不快越演越烈,本來以爲是兩個人的約會,如今倒成了爭風吃醋的現場。圍著一個男人轉,圍著一個男人演,這樣子的角色,她一點都不想扮演。
伊智就站在那裡不動了,等著尹盟往裡面坐,她才慢慢地坐在了最左的那個位置。
就在伊智氣鼓鼓地坐在邊上狂吃爆米花的時候,梓悅已經把頭湊到尹盟的耳邊第三次了。
伊智內心:淦!!!
她豎起了耳朵拼命在電影的影響下接受兩人的對話。
“我記得我們之前也是三個人一起去看電影的,位置都沒有改變……”
“嗯。”
“有一次我們看了一場恐怖片,關煜嚇得蹲到了座椅下,整整哆嗦了半場電影。”女孩的聲音輕輕柔柔,還帶著笑意,語氣舒緩中充滿了懷念。
“嗯,我們先看電影吧!”男聲平淡中帶著剋制。
伊智撇了一眼認真觀影的男人,莫名就不氣了,手中的爆米花也更加香甜可口。
就在伊智喝了第五口可樂,偷偷看了身邊的男人第五次後,男人有些愉悅地湊到了她的耳邊說話,氣息柔柔地撲向她的耳朵,癢癢的,讓她有些想伸手去推一把他的臉。
“好好地看,回去後,我要你寫觀後感。”
“我看電影從來不寫觀後感。”伊智木木地回了一句。
“你看電影了嗎?我發現,你一直在看的是……”尹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臊得慌的伊智伸手一把把臉給推到了另一側了。
另一邊的梓悅一臉茫然地望著突然側過臉來的男人,還驚訝地看到了挨在男人臉上的一隻白皙纖細的手。
“你們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