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回到招待所的時候還不到八點，因爲還早，想著先把手裡的東西放到房間，再去市裡的供銷社、廢品站還有黑市逛一下。反正就剩下這麼一天多點時間，去遠點的地方是不可能的了。聶老師他們應該上班去了，自己去了這麼多天，不知道聶老師有沒有生氣，這個年代通訊太不發達了，要是以前微信電話隨時隨地都可以聯繫上，就沒有這種顧慮了。

回到房間門口，鑰匙才插進鑰匙孔，對門房間的門驟然就打開了。

“捨得回來了？！”只見聶如圭一隻手還在門鎖上，臉上的怒意都快凝結成了黑氣。

“聶、聶老師，今天不用去調研嗎？我回來了聶老師，抱歉讓您擔心了，我也不知道會需要這麼長時間。”自知理虧，積極認錯才能爭取寬大處理，第一次看到生氣的聶老師，實在是太恐怖了有沒有，簡直比面對喪屍還恐怖啊！不能怪自己慫，實在是平時好脾氣的人一旦真的生起氣來，那效果，真的是堪比***。

“你也知道我會擔心！你一個小孩子，還是個女孩子，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外出還不夠，竟然還敢在外面留宿，還連著留宿兩個晚上！姜柔，我看你是膽兒肥了。你不想想萬一你出點事，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你怎麼辦！？你叫我拿什麼跟你們大隊長交代！你叫我怎麼辦！？我好好的把你帶出來，卻不能好好的把你帶回去，你叫我怎麼辦？啊！”聶如圭是真的生氣，氣的完全忘了自己的涵養。第一天晚上姜柔沒有回來，他牽腸掛肚，一個晚上做了好幾個噩夢。第二天她還是沒有回來，整個晚上他都沒辦法入睡，腦子裡不斷地浮現各種不好的鏡頭，本來今天還要去大學的，系主任看自己精神頭實在是不好，硬是讓自己留下休息，可是自己壓根就睡不著。也不敢入睡，就怕自己睡著的時候姜柔遭遇了什麼不測。想出去找找吧，自己又不知道姜柔的去向。每每聽到走廊傳來腳步聲，總會忍不住打開門看看是不是姜柔回來了，一次次的希望漸漸都變成了失望。剛纔腳步聲又出現了，還有鑰匙轉動的聲音，自己立馬迫不及待的開門想看看是不是姜柔回來了。果然這次沒讓自己失望，這小兔崽子終於是捨得回來了。

“對不起，我錯了，聶老師，我再也不敢了。你相信我，我本來沒打算去這麼久的，就是，就是事壘事兒，又錯過了班車才趕不及回來的。你別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都是我的錯，嗝！都是我的錯，嗚……”姜柔已經很多年沒有哭過了，自從父母去世後，末世不管過得再苦再累都沒有哭過，最多就是假哭示弱的。但這次真不是假的，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因爲愧疚還是害怕，亦或是委屈或是示弱，她自己也搞不清原因，但就是被聶如圭一吼就哭了，哭的歇斯里地，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還打起了哭嗝，連鼻涕泡都出來了，狼狽至極。

這下子換成聶如圭傻眼了！自從認識以來，姜柔連撒嬌都很少，哭更是沒有的，堅強的彷彿不是一個孩子。每天都是笑嘻嘻的，自己永遠不會忘記那年冬天，那個滿身補丁，瘦骨嶙峋卻笑的燦爛的小姑娘把懷錶遞給自己時的那種感動和動容。可今天那個印象裡只會笑，不會哭的小姑娘卻被自己幾句話說的哭成了個淚人。不顧形象，放聲大哭，哭的滿臉都是淚水和鼻涕，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本來應該感覺很髒的，但自己只覺得滿心的疼。

伸手把小姑娘攬進懷裡，顧不上被淚水和鼻涕打溼弄髒的衣服，摸摸頭拍拍背，輕聲的安撫。

“安全回來就好，不要哭了，我不罵你了。你看你嗓子都快哭啞了，我沒生氣，我只是擔心你。你還小，我怕你出事，又不知道去哪裡找你。我著急才聲音大了點，嚇到你了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吼你了。乖，不哭了啊！你再哭，別人還以爲我怎麼你了呢！你也不想你聶老師我被當成流氓被抓起來吧！”生平第一次吼人哄人，都給了眼前的小姑娘。年輕的聶老師不知道，將來的日子自己會有多少次差點忍不住暴走吼人，又怕人家哭生生把自己忍得肝疼。他不知道，將來自己的喜怒哀樂都會被這個現在連自己胸口都不到的姑娘牽著走。

“真的？真的不生氣了？”小姑娘怯怯的擡起頭，用一雙兔子眼淚眼汪汪的望著聶如圭，雙手還緊緊的抓著對方的衣服。

“真的，別再哭了，你看你哭的眼淚鼻涕都出來了，眼睛又紅又腫的。”聶如圭掏出手帕伸手擦擦對方臉上的眼淚和鼻涕。乾淨如新的手帕瞬間就被淚水沾溼，還因爲一泡鼻涕而顯得黏黏糊糊的。

姜柔“呀”的一聲迅速離開對方的懷抱，看著對方糊滿了眼淚和鼻涕的外套，還有那髒成了一團的手帕，小臉迅速爆紅。實在是太丟臉了，自己在聶老師面前哭成這樣還不夠，還糊了一向來最愛乾淨的聶老師一身鼻涕，啊！社死現場有木有啊！腳指頭都能摳出三室一廳了！摳穿地心了！！！要瘋了，以後聶老師看到自己腦子裡想到的會不會都是今天這樣的邋遢場面，真是瘋了！

姜柔內心土撥鼠尖叫，面上卻傻呆呆的只是用一雙紅眼睛看著對方，微張的口吐不出一句話。不過顯然這幅呆傻樣兒取悅了對方，只見聶老師微微一笑，拉著姜柔回她房間按坐在牀沿，又打水給洗了小臉。很快，除了一雙紅眼睛，還是那個可愛的小姑娘。

留下姜柔自己收拾，聶如圭也回房間換了身衣服，然後再帶姜柔去國營飯店吃飯，吃完飯回到招待所再聽小姑娘慢慢述說這幾天的經歷。

聶如圭是知道姜柔出來不是爲了所謂的化肥，而是來買糧食的。這些都是投機倒把的，不能爲外人道，所以在現在只有兩個人在的時候聊最合適不過了。

“事情就是這樣的，用錢能換到的糧食不多，不過我還是換到了幾百斤，已經分批郵寄回去了。我還跟那邊的大隊長說好了，以後我直接郵錢過來，他們給我寄糧食，每個月以親戚的名義寄一點。”說的半真半假，真的肯定是不能說的，但也得讓對方知道自己有弄到糧食，爲以後的糧食出處找個合適的藉口。

“事情辦好了就好，我先去學校了，中午不回來了，晚上回來再帶你一起出去吃晚飯。乖乖的，別再亂跑了，明天就能回去了，知道嗎？”

“知道了。”

摸摸女孩的頭，聶如圭拿上手提包就匆匆的走了。既然姜柔安全的回來了，他也應該好好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