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衆人都是驚訝。】
【就連一直臉色不變的楊塵也是微微皺眉,燒窯製作的石像怎麼會漲大肚子?】
【須知此間供奉的乃是正神,這楊花江的江神,非淫祀可比。】
【能在陳國享八百年香火鼎盛,足見其來歷不凡!】
【這所謂的白蛇娘娘,乃是得到這片河流真正的主宰者——方寸山的許可,名登封正寶冊的山神正朔。】
【豪傑摸了摸頭,不由開口道,“莫非這白蛇娘娘也懷春了?”】
【簡素素聽後,掩嘴一笑。】
【楊塵手中茶盞重重一頓:“豪師弟慎言。”】
【“這白蛇娘娘可不是什麼邪祟,前身乃是方寸山的英傑弟子,爲護宗門犧牲,留的元神所在,以祭拜封正之術,就在人間。”】
【想不到這白蛇娘娘,還有這個來歷?】
【此話一出,小青峰等人除開你和祁靈兩人,其餘之人都是面露驚訝。】
【你翻閱藏書閣典籍時你已得知,方寸山統御一方疆域,除派遣未能突破道胎的弟子下山開枝散葉外,更在名山大川之間廣立神廟。】
【東西南北四大山神鎮守四方,各路江神、河神執掌水脈,各司其職。】
【這些受封正神權柄極重,縱是方寸山也要禮讓三分。】
【因爲他們還代表這此方天地的認可,再纔是方寸山的認可。】
【這各地的神明都是天地民心所選,乃是天授,就算是分寸山也不能插手。】
【但其中幾乎大部分都是方寸山的弟子。】
【他們或爲護道隕落,或因功德圓滿,最終得天地交感,受萬民香火,方寸山便代天行封,使其永鎮一方。】
【楊塵臨行前早已查證,這位白蛇娘娘生前乃內山真傳,昔年於陳國獨戰羣魔,力竭而亡。】
【因其忠烈感動天地,故得楊花江流域水神之位,享八百年香火不絕。】
【許家老族長接著道:“這位白蛇娘娘身份尊貴,我許家每年開春必以三牲六禮祭祀,不敢有絲毫怠慢。”】
【“娘娘當年隕落時已是道胎境修爲,如今雖塑得金身,道行卻再難寸進了。”】
【楊沉暗自點頭,此等封正之術雖能令亡者以神道續命,卻有三重桎梏。】
【其一,元神既入金身,便永絕輪迴之路,再無轉世重修之機。】
【其二,修爲永固於隕落之時,任你香火鼎盛,終究難破當年境界。】
【其三,縱得萬民供奉,不過延續八百載陰壽,時辰一到,依舊要魂歸天地。】
【這般代價,難怪那些真正有望大道的修士,寧可兵解轉世也不願受此封正。】
【你想到其中關節,卻沒有出聲。】
【那位楊塵也是察覺不對,皺著眉頭問道,“這位白蛇娘娘不是已經得了八百年陰壽了,怎麼還在人間享受香火。”】
【老人這才悠悠開口,“去歲冬至,本該是娘娘金身碎裂之時.”】
【“可那尊神像非但沒有崩解,反而.神光愈發凝實。楊花江上月華映照,竟現出百丈蛇影,宛如真正神靈降世。”】
【“我們焚香上表稟告方寸山,卻如泥牛入海.”】
【“想著和這位白蛇娘娘八百年來相安無事,”他苦笑著搖頭,“也就.沒有在意。”】
【楊塵不由問道:“你們上報之後,方寸山沒有任何迴應?”】
【老人緩緩點頭,“整整一年,杳無音訊。”】
【楊塵眼底閃過一絲銳光,封正神祇壽盡乃是大事,按例當有山門使者持玉冊前來。】
【每逢正神歸天,其出身的那一脈必遣弟子相送。或了卻塵緣,或傳承道統,最不濟也要收歸神位金身,斷不會這般置之不理。】
【更何況……有些不甘消散的神靈,往往在最後幾年開始作祟。】
【有偷食凡人血食續命的,有掀起災害強取願力的,就算他們死前是多麼英勇無畏,得天地認可,但是對於死,活了第二次的他們會更加珍惜。】
【這時便需方寸山斬神,重定乾坤。】
【殿外已經是下午,有了幾分昏黃之色。】
【幾名許家下人捧著鎏金燭臺魚貫而入,靈燭燃起的青焰將廳內照得通明,跳動的火光在雕花樑柱間流轉,氣氛壓抑。】
【齊雲峰另一位弟子陶子墨依舊神情冷淡。】
【楊塵突然發問:“白蛇娘娘當年,隸屬方寸山哪一脈?”】
【老族長捻著鬍鬚沉吟片刻:“據祖輩相傳,應是.小青峰一脈。”】
【此話一出,屋內神色古怪,至少豪傑、土滎甚至是祁靈都有些尷尬。】
【許和這位許家家主,都以爲是你們一行出自齊雲峰一脈。】
【你聽後倒是想起,八百年前的小青峰?……那正是上任峰主所在,山門鼎盛之時。】
【楊塵默默點頭,問到正事,“那爲何剛剛許師兄曾說,此事和令孫有關?”】
【這次老人卻沒有開口,轉由許家這位婦人說話。】
【“諸位有所不知,我那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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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剛剛開口,婦人眼淚就下來了,開始泣不成聲。】
【中年男子連忙扶住妻子顫抖的肩膀,向衆人賠禮:“諸位仙師見諒,犬子乃許家獨苗,內人實在”】
【老人臉上也是心疼之色。】
【這一番下來,越發讓你們一行人疑惑不解。】
【待婦人勉強平復心緒,“此事還要從去年說去,去歲開春,我們照例去白蛇廟祈福”】
【“我那孩兒年方十六,雖不喜修行,卻在燒窯制器上天賦異稟。許陽郡三十六座窯口,沒有哪個老師傅不誇他青出於藍,我們夫婦也是遠遠不及於他。”】
【“廟會上,他親手爲白蛇娘娘燒製了一尊青花神像.”】
【“白蛇娘娘甚爲歡喜,神像竟泛起靈光,還降下甘露賜福。我們夫婦當時只道是福緣”】
【“當晚,子時更響,我兒竟如遊魂般起身,跟著一條發光的白蛇往楊花江那座水府之中。”】
【中年男子突然語氣憤恨道:“我們尋了整整三日!最後在廟裡發現時.”話音戛然而止。】
【婦人突然掩面痛哭,“那孩子渾身冰涼地赤條條躺在神龕前,眼神空洞整個人已經癡呆。”】
【“我們查看他身體時,這孩子已經泄去了元陽,嘴裡說他已經成了白蛇娘娘的新郎官..”】
【豪傑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滾圓,脫口而出:“好傢伙!這白蛇娘娘多大年紀,倒是喜歡吃嫩的。”】
【祁靈轉過頭眼神掃來,“豪師弟!”】
【豪傑也是反應回來了,訕訕道,“瞧我這嘴,幾位對不住,對不住。”】【許家之人倒是沒有在意。】
【你有些奇怪,話說到此處,大致情況已經清楚,可是邪祟在哪裡了?】
【就算是白蛇娘娘“糟蹋”了許家男丁,也算不上妖魔作祟。】
【而且白蛇娘娘只有陰神,怎麼和男修士同修,這不符合常理!】
【老人似乎看出衆人不解,繼續道,“自那日後,我那孫兒便將自己反鎖在窯坊.”】
【“那位白蛇娘娘的神像的肚皮開始一天又一天漲起來了,楊花江的漁民開始每日都有身死,一日甚至幾十人。”】
【楊塵說道,“你們懷疑,這位白蛇娘娘已經墮落成邪祟了?”】
【老人點頭,沉聲道,“這位白蛇娘娘有道胎前期的境界,我們是不敵,所以才求援山中。”】
【楊塵摸著下巴,這位身形圓潤的齊雲峰師兄,幾日接觸下來性子沉穩,思慮周全。】
【如今他和陶子墨都是道胎中期的修爲,對付一位只有道胎前期修爲的白蛇娘娘不在話下。】
【但是,這等神道修士最棘手之處,便在於其執掌一方天地權柄——在這百里江域之內,白蛇娘娘能調動的靈力,恐怕不遜於道胎中期的修士。】
【楊沉稍加思索,“我們先去看看令孫情形?再做定奪。”】
【老人點頭,“許瓷這孩子……一直把自己關在窯洞之中不出來,要辛苦各位去一趟了。”】
【你聽後卻微微皺眉。】
【老人許和中年夫妻在前面引路,跟著去往許家後山。】
【你看著這偌大的許家除開幾位走位的丫鬟,是否有些空蕩蕩的。】
【行至庭院時,烏雲已吞沒殘月。】
【豆大的雨點突然砸下,在青瓦上敲出密鼓般的聲響。】
【黑沉沉的大宅裡,無數道水簾從飛檐垂落,將衆人的影子割得支離破碎。】
【雨水在石階上匯成溪流,卻在你周身三寸外蒸成白霧——修行之人,自不懼這凡間風雨。】
【穿過雨幕來到後山,你看著窯洞入口,就像張開的獸口。】
【剛踏入便覺熱浪撲面,混雜著瓷土特有的腥氣。】
【土滎突然深吸一口氣,眼中精光暴漲:“好精純的戊土精氣!這窯火.”】
【“誰——”】
【一道男子慌亂害怕的聲音從洞口傳來。】
【婦人急忙上前,聲音卻壓得極輕:“瓷兒別怕,是孃親來了.“”】
【許和已搶先推開半掩的窯門。伴隨著“吱呀”聲響,你們看見滿地狼藉——陶輪傾覆,瓷胚碎成齏粉,各種製陶工具散落一地。】
【洞窟深處,一張掛著素白紗帳的牀榻格外扎眼。】
【紗帳無風自動,隱約可見個蜷縮成團的人影正劇烈顫抖。】
【你們走近時,那團人影猛地一顫,把臉更深地埋進膝蓋。】
【這是個修爲已達固神境的修士,此刻卻靈力紊亂如沸水,神識波動得像是暴風雨中的燭火。】
【你也看出其害怕,應該是受了見了極其駭人之事。】
【許和蹲下身,手掌懸在那人顫抖的脊背上,終究沒敢落下:“瓷兒.聽得見爺爺說話嗎?”】
【那人擡起頭,你們看清了那張臉——】
【一張堪稱絕色的面容撞入眼簾,肌膚似新雪映著窯火,脣若丹砂點過胭脂。本該是傾國傾城的柔美,偏生兩道劍眉斜飛入鬢,生生將嫵媚斬成三分英氣。】
【豪傑不由喃喃道,“難怪會被白蛇娘娘看中!”】
【你放出神識細細感應,此人確實心脈不穩,眼中流露出恐懼之色。】
【楊塵並指虛劃,一縷青光如遊蛇繞少年腕間三匝,細細查看了一番:“肉身無恙,令孫,倒是身體無奈,心神受了極大刺激。”】
【楊塵來見此至少證明一件事,許和這些人沒有說謊。】
【縱使許家是求援一方,亦不可盡信。】
【有了許瓷這件事,許家不可能和白蛇娘娘站在一起。】
【那許瓷突然臉上露出極爲恐懼之色,牙齒打顫道,“快走,你們快走!”】
【婦人輕撫他的頭頂,少年才漸漸平靜下來。】
【衆人退出內室時,你敏銳地注意到地面殘存的半截青花白蛇像,在昏暗燭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屋外雷蛇狂舞,暴雨如注。】
【這時!】
【三丈外的暴雨裡,不知何時多了道窈窕身影,素白羅衣竟不沾半點水漬,彷彿有層無形的屏障將雨簾撐開。】
【楊塵眼中一凝。】
【許和更是大驚失色。】
【一聲帶著水汽的輕笑穿透雨幕:“許家啊許家”那嗓音似毒蛇吐信,令人毛骨悚然,“本宮念在夫君情分再三寬宥……”】
【電光炸裂的剎那,她頸間青鱗幽光森然:“你們竟敢上方寸山.謀害妾身!”】
【這位的身份呼之欲出——白蛇娘娘。】
【陶子墨體內法力暗涌,氣機含而不露,如弓弦半張。】
【楊塵卻已先她一步,身形微錯,擋在衆人之前。】
【反觀小青峰衆人中,唯有祁靈在白蛇現身的瞬間便已祭出法寶,周身閃耀這火行的元氣。】
【豪傑與土滎明顯慢了半拍,手忙腳亂地掐訣引氣。】
【簡素素如今更是氣息紊亂,整個人幾乎縮在楊塵背後。】
【你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位白蛇娘娘——她明知方寸山弟子在此,卻敢主動現身問罪。】
【更耐人尋味的是,許和一家三口的驚懼中,竟摻雜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愧色。】
【楊塵面色愈發凝重。】
【陶子墨一向冷淡的神色,都是秀眉蹙起。】
【暴雨中的白蛇娘娘氣息節節攀升,竟衝破道胎桎梏,直入天門之境!】
【雨滴在她周身凝成扭曲的蛇形水紋,每一道漣漪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那麼今日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