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滅門慘案
冷月,秋風,樹影斑駁。
秋月白急匆匆走在林間,初秋的天氣也一如他的姓名。淒冷、蒼白。
他依然穿著平時最愛的那套白緞衣袍,容貌也依然美如冠玉,但此時的他已經永遠不同於以往了。只是因爲,一個月前,在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中,他已失去了一切。
他的衣著依然考究,但已經破損變皺,顯得狼狽不堪,他手裡拿著一封書信,急匆匆的在林間尋找,那個在他劫後餘生中認識他,幫助他,如今又要離開他的人。
一陣悠揚的笛聲破空傳來,纏綿?惻。秋月白猛的一怔,側耳傾聽,連忙変換方向,向笛聲傳來處奔去。
一片林間空地漸行漸近,其間站立著十來個人,全部身著黑衣,爲首一名女子,手擎長笛,神色愴然,黑色衣袍隨風飛舞,笛聲悽切。
秋月白看到他們的裝束猛的一頓,瞳孔瞬間收縮,他們所有人都全幅黑衣,只在額間用絲帶繫著一枚血紅的飾物,狀如水滴。
“你……你們……”
“秋公子,請不要太驚慌,請聽我解釋。”女子向他走過來。
“幽冥教?你們是幽冥教的人?”秋月白神色驚訝之極,眼中滿是絕望。
“秋公子,我們確是幽冥教中人,但是,請你相信我,你的家族慘案確與幽冥教無關。”女子美麗的眼中閃著悲傷的淚滴,凝望著他。
秋月白說不出話,只是用絕望的眼神看著她。
“我一直想告訴你,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我的全名是屈念念,我爹就是幽冥教的教主屈伸,也就是江湖人一直說的大魔頭,幽冥教確是做了很多殘暴之事,我因與爹爹爭執後住在此地。一個月前,我散步時發現你重傷,昏倒在我暫住的院子外,便把你救下,爲你治傷。你甦醒後告訴了我你們家滅門慘案,我當時也以爲是父親派人所爲。於是馬上派人去查,也多次確認過,幽冥教確實並未在你家行事。”
秋月白沉默靜聽,眼眸鎖著屈念念的目光,那雙眼睛如盈盈秋水,沒有半點閃避。
“幽冥教在江湖上一直做惡多端,並不在乎多一件少一件,但是秋公子,我不想你誤會我,雖然我沒有證據,但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屈念念伸手想要扶秋月白的手臂,秋月白卻輕輕閃過一邊,他無措地扶著自己的頭,心亂如麻。
“你們要離開?”回頭看他們一行人,已經行裝束好。
“是的,今天剛收到我爹爹飛鴿傳書,命我們回總舵,當時你在熟睡,不忍心打擾,但又不願不辭而別,所以給你留了書,打點好後在此專等,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屈念念低下頭,“秋公子,請你一定記住,我們沒有參與你家的事,一定相信我。”
秋月白又一次把目光投向這一行人,黑色的衣裝和血滴,他的腦中再一次出現那天的情景,無數黑衣人從天而降,全部頭掛血滴,在他的家中狠下殺手,當時刀光四起,血流成河,這些人刀刀狠辣,招招致命,在幾乎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全家喪生,要不是他的父母拼死相護,他也早成了刀下之鬼,在他的父母合力將他送出高牆,死戰追上來的黑衣人時,他聽到自己拼命的嘶喊,“爹!娘!我不走!”但他全身重傷,內力耗盡,再也無力躍過高牆回去,這時牆內傳來父母悽慘的叫聲,他知道他們巳經喪生,只有爬到牆腳下的柴堆裡,待那些黑衣人追出高牆,向遠處追去,並沒有發現他近在咫尺,他才拼命向另一方向跑去,來到這片樹林,他體力不支,終於昏倒在地。
而眼前的這些人,與那天滅門的人完全是相同裝束。
眼前的屈念念,額頭竟也掛著鮮紅的血滴。
那天他在屈念念的宅中醒過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張美麗溫柔的臉,她把他救回家裡,延醫治療,還用自己的內力爲他治療內傷,在他昏迷了三天三夜甦醒後,她知道了他的家族慘劇,溫柔的眼睛瞬間冰冷,在他剛剛能夠下牀時,她曾經陪著他回了一次家,但並沒讓他走進院子,而是派手下進去查看,他看到父母的屍體被擡出來時,當即哭昏在地,後來他拖著虛弱的身體在父母墳前守護,她也一直伴在身邊,她陪伴他的這一個月時間,盡全力在照顧安慰他,好象他的親人,使他憑空生出那麼多的親近和依賴。
而現在,她卻穿著他一生中最痛恨的恐怖的衣服。
秋月白呼吸變得急促,一陣痛徹心肺的傷感襲來,他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月白!”屈念念喊出他的名字,一把扶住他。秋月白睜眼看到她額前的血滴,拼命一甩手,屈念念不防險些摔倒。
“小姐!”身後兩個黑衣人連忙上前。
“荗叔,我沒事。”屈念念回頭說。然後又轉過身來,“月白,你的傷還沒好全,我走後,你一定要多多保重。有機會我定回來尋你。”
秋月白揹著身,扶著一棵樹,風吹得他的頭髮和白衣簌簌飛揚,那背影無比蕭瑟。
屈念念不覺淚如雨下,“你真的不能相信我嗎?只憑這身打扮?月白,求你看看我,念念絕不會對不起你的。”
秋月白轉過身,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凝眸看著屈念念,他長嘆一聲,咬了一下嘴脣,一張臉蒼白無比。
“念念,我相信你。”
屈念念破涕一笑,感動地看向他,“你真的能信我?月白,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證據的,也會找到你真正的仇人。”
秋月白愴然一笑,“我會找到仇人的。不管走到天涯海角,念念,你保重,後會有期。”
說完,秋月白一抱拳,猛然回頭,決然而去,腳步堅定,白衣黑髮隨風飛揚,幾綹頭髮被風吹得絞在他臉上,他全身上下泛著悽美的光華。
屈念念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擦掉眼淚,回身道:“荗叔,我們走吧。”
一行人離開樹林,未投官道,而是從小路向南疾行,施展輕功,或快或慢,曉行夜宿,均在無人地域,如同一隊幽靈,漸漸地勢升高,進入山地。此地已是武夷山區,接近斷魂崖前,便遇到幾撥黑衣人的迎候,延著秘道,來到斷魂崖。
斷魂崖高聳入雲,如同刀劈斧峭一般,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幽冥使者使用密語傳音,一條雲梯直掛下來,屈念念周德荗一行人運起輕功,延著雲梯爬上了斷魂崖。
斷魂崖內已是幽冥地界,但卻無任何標誌。山峰上、山谷中、山中小河旁,或房或舍,或依山洞修葺,如同一座世外桃源。人們都穿著極普通的衣服,買賣勞作,絲毫看不出什麼邪教的痕跡。只是誰也想不到,在一些特定的時刻,這些看似老實本分的人會突然穿上黑衣紅血,提起殺人屠刀,幹起燒殺搶掠的勾當。所以這個“桃源”才如此美滿富足。
屈念念受到了一路的頂禮參拜,來到幽冥界的核心閻羅洞中,這個龐大的山洞修得如同皇宮,有許多殿室,走進大殿,一箇中年人坐在正位。
幽冥教主屈伸,並不是人們想象中的狠如利鬼,看上去卻似一個儒雅的先生,三綹短鬚,劍眉星目,雖然人過中年,仍然保留著年輕時的英俊外貌,身材也保持得很好,骨骼勻稱,肌肉有力。
“爹爹。”屈念念屈膝行禮,低頭不語。
屈伸起身走過來,寬大的黑色錦袍曳著地面,他兩眼凝視女兒,微微一笑,“念念,回來了?”
屈念念沉默不語。
屈伸伸手拍她的肩,“好了,乖女兒,不要生氣了,你還小,以後會理解爲父的一片苦心,這次喚你回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
念念擡頭看他,仍然沒有說話。
“念念,還記得爹和你說過的二十年前名冠江湖的神劍雙玉嗎?二十年來早已退隱江湖,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記得,二十年前這夫妻兩人左右手雙劍合璧,威震武林,怎麼,他們復出了?”
“那倒沒有,但是最近江蘇一代出現了一個年輕人,武功奇絕,破壞了我們好幾起行動,我派人調查過,他並沒有隱藏自己的身份,他正是神劍雙玉的兒子。”
“是真的嗎?”
“據說此人不僅劍法高明,武功高深莫測,而且多才多藝,博聞強記,很象神劍雙玉。還有,這個少年人風華絕世,他的容貌更令世人驚歎。可知神劍雙玉夫婦的容貌,玉龍泉是一個標準的美男子,玉無瑕也有沉魚落雁之容。”
屈念念眼神変得哀惋,“爹爹,這個人是一個好人,你要派女兒去害他?”
屈伸哈哈大笑,“怎麼會?乖女兒,爹不過想讓你再進一步打探下他的消息,我的女兒出面,主要想和他友好相處,至少相安無事。”
屈念念鬆了一口氣,突然擡頭問,“爹爹,最近您有沒有下令屠蘇州秋府滿門,搶他家財產?”
屈伸想了想,“蘇州秋府,秋雨寒?這家人在江南富甲一方,但爲父並沒動他,這樣的家族與其滅門,不如放長線釣大魚。”
“可是,爹,前不久秋府慘遭滅門,那些人全部穿我們的衣服,還在殺人現場留下了許多幽冥教的標誌。”
屈伸笑了下,“可能是哪個小幫派冒我們的名所爲,休要管它。”
“可是爹!”
屈伸連忙拉住女兒的手臂,“好了好了,你把這事也追查一下,還讓德茂陪你,但是最重要的,要找到神劍雙玉的兒子。”
“爹爹知道他的名字嗎?”
屈伸擡頭:“我已得知,此人的名字便是-玉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