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天寒地凍,萬年玄冰之處,我是個雪人,也許該稱爲妖,因我光有神識,別無其他。
自有神識以來,一直有一個男孩陪著我,坐在我身邊,如果他不是千萬年都陪著我,我會以爲他在佔我便宜。
他從不曾對我開口說過任何話,我甚至以爲他是啞巴。
不管是千年還是萬年,他都在.偶爾,會多來幾個人,但一次性只來一個或者兩個,來者總是喜歡衝我大聲說我不喜歡聽的話,我只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我沒有眼睛,看不見他們的長相,我沒有手腳,千百萬年無法動彈。
我沒有記憶,包括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誰,卻知道他們說的那個人是我。
我想擁有一雙眼睛,看看這個世界是什麼樣,看看那個不曾離開我的男孩長相,還有那個奇怪的男孩。
我想擁有人的形體,可以自由穿梭在任何地方,可以觸摸那個男孩,知道觸摸是什麼感覺。
好吵,又來兩個。真想知道他們是誰。爲何在此對我和他大聲喧譁,擾我清修。
說我什麼,我自認爲沒關係,不在乎。也許曾經我對不起他們,況且這麼多年早我已成習慣。只是他,我很想替他打抱不平,無奈我沒有嘴巴。
那兩個人又在爭吵,鬧的個沒完沒了。還是他好,會默默陪著我,每次來吵都是那一個話題:“走啦,不要等了。”另外一個人就說:“不要走,陪她。”緊接著又是一整日沒停沒休的在說,走啦,不要等了,不要走,陪她;
在我的內心深處,總有一種感覺,與他們早已相識的感覺,甚至是很親近的人。話雖如此,但我真正意圖不希望他們任何一人走,或許,這便是我的私心。
他們的爭吵,我有時會生出一種想將他們嘴巴封住的衝動,讓他們變成我這般,呆上個千萬年。按常規來說,他們的爭吵,毫無意義。其一:他們不膩,我都膩了,如果我有耳朵,我耳朵應該長滿癤子,他們也不知換個話題,說來說去就那麼一句話;其二:萬一真將他說走,我該如何,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很矛盾。
當然,話題很多,他們也可說些中聽的,對我有益的。比如說我的名字,這是我一直期待的。
至於之前的事,他們若說,我就聽。我的理念是活在當下,不會追憶曾經
,也不會憧憬未來。因而我不在乎曾經我是個什麼樣的妖,是好,是壞,是美,是醜,我需要的是重頭來過。或者,這就是我性格覆在矛盾的所在。
時間如雲彩飄過,時日在飛逝。轉眼間,又是三百年,在這三百年中比以往要清淨。以往,那些人每百年都回來一次,這次三百年已過,也未聽見他們的聲音。我有些希望他們來,甚至是期盼。
討厭與不耐煩也可以變成一種好習慣,由環境而改變自身想法。
最快的,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這不,又來一人,這人甚是奇怪,他不似那兩個人般喜歡爭吵。而我,更有種莫名想要看見他的衝動,收回神識。他可能只是單純的喜歡清淨罷了,聽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坐在我身旁,陪我。往昔,他總坐會兒便又離開,從不久留。
我甚至在想他會不會是掛念家中妻兒,或其他,才總這般來去匆匆.
倘若真是如我所想這般,他即便不來,我也不會怪罪於他。
這次,他似乎一點兒也不著急著走,平時只待上三刻鐘,這次足足呆了七刻鐘,莫不是他能看清我的本心,知曉方纔我在說他,才刻意多留了幾刻鐘不成。
很快我就知道是自己多想,我說著不要走,而他,還是走了。
在他走後,不知爲何,我竟有點失落。
我如果能說話,能與他們暢談三界,該有多好。
但這一切皆是我的妄念,再次不甘的獨自言語。除卻寂靜,還是一片寂靜,迴應都像是冷空氣吹在我身上,即使是我的神識也探測不到他們的迴應。能感知他們未曾離開的,只剩那胸膛起伏的呼吸聲。
也許,他沒準真是個啞巴,怎麼回答於我,我這強人所難,過於離譜。
雪子,快快甦醒,你若不醒,我就一直不離開。
我震驚,這才知他並非啞巴,他叫我雪子,莫非我的名字就叫雪子?
帶著種種猜測,也沒能想的個透徹。
這名字相當好聽,水月鏡花佛子云,雪花落下言清影,雪子。
此乃清淨修心立德之句,同時也包含世間情如同曇花一謝,意境深遠,不知是何人如此有才華,我自愧不如。
在稱讚著名字之時,我不忘那句“快快甦醒。”又是何意,莫非我一直都在沉睡中?
這說
法,匪夷所思,在我有神識以來的記憶開始,一直都在醒著。又或許,他是不知道我已甦醒,奈何我修爲不夠,修不成人形。
如是這般,我又當如何自處。
越是這般的想,我越是心慌,更想早些化爲人形,修得人身。按速度,我以這種雪人形態進行漫長修行,只怕是再修個千萬年也修不成。於是,我只能寄予希望給他人,期盼著哪日能得到他人的相助,化成人身。
心中惆悵之際,那兩人又來了,道:“走啦,不要等了。”“不要走,陪她。”聽到這般耳熟的聲音,平復下內心的不安。
那天一直陪著我的男孩說出那句話,便再次陷入沉默,不言不語,他那句說的太不真實,莫非這都只是我的幻聽?
雪子,這名字,很耳熟,又不似幻聽,心下難以判斷是真是虛。
我的名字,若說不是雪子,那又會是什麼,努力的想著,便頭痛欲裂,我使勁的搖搖頭.
每當我努力回憶曾經,頭都會疼痛萬分。
反反覆覆的矛盾著,是雪子,還是不是雪子。再一想,是不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名字只是一個代號罷了,我可以給自己取名爲雪子。別人也可以,不管有沒有這個名字,我還不是要這般努力的修煉。
那兩個人,總吵不累,那個男孩他不會撇下我走,這麼多年過去,他能堅持下來陪我,就不會輕易離開。我很感謝,甚至是感動,他對我的心,使我動容,而那兩個人的吵聲,對他而言只是徒然。
我想,那兩個人若留下來陪我,我不介意,也不反對。
只在瞬間,有從來沒有過的安靜,他們,是不是都走了?可笑,總寄予希望時候又破滅希望,現實總是如此殘酷.
一隻手搭上我肩膀,我下意識一驚,是個陌生人。這人會是誰,爲何作出如此失禮之事,佔我便宜。
千萬年來,我受盡寂寞的折磨,但比起這陌生人,我更怕那份寂寞。
當我千辛萬苦修出神識,能感知到周圍一切,知曉一直有人在我身邊守護我。心中劃過暖流,這或許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
這麼一想,我便不介意搭在我肩上這隻手的主人是誰,而是會想,這個人又會是誰。爲什麼總會覺得莫名的熟悉,而他的手似乎很有魔力讓我安靜,安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