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詩華書院位列大周“四大書院”之首,乃是由當世大儒蘇鏡升一手創(chuàng)辦。要不是和永定侯府沾親帶故,宋雅言未必能到此來讀書。對此,常嬤嬤表示:老夫人真是天大的好人!
宋雅言跟著程恬,程綿在書院的女子學堂學了幾天下來並無什麼不適應,課業(yè)相對輕鬆。
這一日晌午,三人湊在一塊兒說話。
程恬掰著手指頭道:“大哥還有兩日休沐。”
程綿精神一震,向宋雅言解釋道:“每年這個時候,大哥都會帶我們去踏春,兩日後正好也是咱們的旬假。”
不用上書院,宋雅言當然也高興,忙問道:“京都都有哪些踏春的好去處?”
“那可多了去了!”程恬一說起這個便十分興奮,“像牛欄莊水清草豐,最適合野餐;還有高粱橋,可以遊船聽曲兒,晚上還有花燈。唔,還有紅螺寺,他們那兒的海棠花最好看……”
程恬越說越興奮,程綿也參與進去道:“牛欄莊,高粱橋大哥前年和去年已經帶咱們去過了,今年應是去紅螺寺,宋表妹還沒去過紅螺寺吧?”
宋雅言搖頭,也開始嚮往了……
皇宮鴻蒙館。
趁陸恪喝茶時,陸恂將書倒扣在桌上問道:“明日還去慶雲樓?”
陸恪搖頭。
陸恂接著問道:“高粱橋?”
陸恪還是搖頭。
“那去何處?”陸恂挑眉,心想可真難伺候,“好不容易休沐,總不能還待在宮裡吧?”
“有何不可。”
陸恂默默翻了個白眼兒,開始軟磨硬泡,“咱都好久沒出宮玩兒了,陛下,柳太傅說過要勞逸結合嘛!”
“前幾日剛去過慶雲樓。”陸恪仍是不爲所動。
“那不算!”陸恂急吼吼道:“我不管,明日必須出宮去玩兒,叫上小白,柳紓他們。”
小白指的是榮國公的孫兒白若辰,柳紓乃是當朝柳太傅之子。二人名義上是陸恪和陸恂的伴讀,實則四人關係親密,是從小玩到大的交情了。
陸恪嘆了一口氣,陸恂收到他答應了的信號,喜上眉梢,瞥見身旁的侍衛(wèi),出聲道:“程——”糟糕,一時忘記永定侯世子叫什麼了,“咳,程侍衛(wèi)明日一同去嗎?”
程摯抱拳作揖答道:“回陛下,世子,屬下明日不當值,已答應拙荊和妹妹踏春之遊。”
“哦,踏春啊。”陸恂湊過去向他請教,“去哪兒啊?”
“回世子,紅螺寺。”
“哦,那兒的海棠花不錯。”
……
程摯休沐的這天,府中一早便套好了馬車。用過早膳,衆(zhòng)人迫不及待地趕往紅螺寺。
老夫人年紀大了腿腳不便不去湊這個熱鬧,侯夫人周氏藉口打理府中事務也不參加,二房秦氏也不願意和一羣小輩們出去,嫌太鬧騰。
於是只有程摯和陳氏帶著兩位公子程辭,程奕,還有她們三個姑娘前往。
陳氏和她們三個同坐一輛馬車,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大多是京都裡的趣事兒,宋雅言也聽得津津有味兒。
程恬道:“前幾日清漾郡主說要辦賞花宴,問底下人該怎麼安置柳姑娘和江姑娘的座位,既要離得遠又要靠前。”
程綿“噗嗤”一笑,道“靠前的位子就那麼幾個,如何還能離得遠?可有的郡主發(fā)愁了。”
見宋雅言一臉疑惑,陳氏給她解釋道:“清漾郡主是康王爺的嫡女,柳姑娘是帝師柳太傅的獨女,江姑娘則是戶部侍郎江大人的女兒,呃,江姑娘與柳姑娘有些,有些不對付。”
“何止是不對付。”程恬補充道:“江月沁每次看見柳姑娘都要冷嘲熱諷幾句,柳姑娘是咱們京都第一才女,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噎得江月沁說不出話,你是沒見過,哈哈哈……”
宋雅言有些不理解,江月沁的父親只是戶部侍郎,可是柳姑娘的父親卻是太傅,這……
程綿看出了她的疑惑,說道:“江大人是陛下的親舅舅。”
宋雅言恍然大悟。
一路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紅螺寺,程摯和陳氏先帶著衆(zhòng)人去拜訪寺中的僧人,預備好午膳。
紅螺寺的海棠花不愧是是京都一大盛景,一走近,宋雅言就有被驚豔到。
由於出行人較多,宋雅言這次只帶了雲羅一個人出來。雲羅也是沒見過開得這般好的海棠花,遠遠看過去,一樹樹海棠連成花海,微風帶過花瓣猶似飛雪,美不勝收。
程摯和陳氏還在外面的亭子裡說話,程辭要去聽大師傅講經,程奕已經拉著宋雅言穿梭其中,程恬趁機往程綿和宋雅言鬢間各簪上朵海棠花,程奕叫著伸手也要給姐姐們戴花……
走了一會兒,宋雅言先喊了累,雲羅扶她到一旁的石桌石凳前細細地擦拭一番鋪好墊子。宋雅言坐下休息,擺手讓企圖留下陪她的程綿不必在意,她能看出來程綿並不累,笑著趕她:“你們去玩兒便是,不必管我,我歇一歇便去尋表嫂了。”
程綿想了想沒什麼不放心,道:“也好,大嫂可能要去求籤,那我先走了。”說完便追上程奕他們往更深處去了。
雲羅從水壺裡倒出熱茶遞過來,“姑娘喝些熱茶,若是冷了,咱們便回去。”
宋雅言看了看自己裹得這嚴實的樣子,笑著搖頭道:“我不冷,咱們一會兒——”
一會兒如何,沒了下文,她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陸恪他們一早便出宮匯合,先去了高粱橋,陸恂拉著他們吃了餛飩,之後又要去遊船,劃了一會兒嫌無聊,又想改道牛欄莊。
“太遠了。”白若辰說道:“去個近一點兒吧。”
陸恪和柳紓點頭表示同意後者。
陸恂想了想,眼前一亮道:“紅螺寺怎麼樣?咱們賞海棠去呀?”
白若辰道:“又沒個女眷,咱們幾個——”
陸恂指著他,橫眉冷對道:“你不是要近一點的嗎?紅螺寺近,沒有女眷又如何?本世子心思細膩著呢,不比你妹妹和柳紓妹妹差,就去賞海棠了,走!”
陸恪無語,你和人家妹妹有什麼可比的。
本來就是他組織出來玩兒的,於是四人也就前往紅螺寺了。
他們到時,已經接近午膳的時辰了。陸恪帶著二圓前去安排午膳,陸恂拉著白若辰,柳紓要往海棠林裡去。
白若辰不放心,要跟著陸恪前去。
陸恂心說,又是你這個小白,推著他道:“我們二公子身邊能真的只跟著二圓一個人嗎?別瞎操心,走走走!”
爲了方便,“二公子”是陸恪在外面的稱呼。本來是稱呼爲“公子”的,但是陸恂恬不知恥地管自己叫大公子,於是陸恪便成了二公子。
陸恪和小沙彌安排好午膳出來尋他們時正好撞上宋雅言,四目相對,神色是一閃而過的古怪。
“恩人?”
聽見宋雅言這麼叫,陸恪有一絲尷尬,說道:“進來說話。”
雲羅要跟著進去寺中大殿,被貼心的二圓攔下引到一旁等候。
陸恪看著她道:“你來紅螺寺是?”
“跟著家中兄長來踏春”宋雅言回答,“恩人也是嗎?”
“嗯。”陸恪點頭,又糾正道:“你不必喚我恩人,陳年舊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
“陳年舊事卻救我一命。”宋雅言鄭重道:“我們全家皆感念公子大恩大德,結草銜環(huán),永世難忘。不知可否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陸恪輕咳一聲,儘量不往她發(fā)間看,道:“我姓陸,家中排行第二,你喚我陸二公子便是。報恩倒是不必再提,權當你我有緣,舉手之勞罷了。”
宋雅言知道那不僅僅是舉手之勞,陷在枯井中的每時每刻都讓她感到恐慌,無助與絕望,是這位陸二公子拼盡全力地把她推出黑暗……
宋雅言說道:“我姓宋,名雅言,陸二公子若是來應天府,可到宋氏布莊尋我,一定盡地主之誼。”
“唔,京都也有宋氏布莊。”
宋雅言衝他燦爛一笑,驕傲道:“也是我家開的,二公子若是裁衣,可以白送。”
陸恪只覺被那笑容晃了眼睛,告辭道:“那便就此別過。”
本該轉身離去,陸恪想了想,還是回頭衝她說道:“鬢間海棠花不錯。”
宋雅言在原地呆愣了一瞬,眨巴著眼,過了會兒突然反應過來,“呀!”一聲,衝出去管雲羅要來一方小鏡,一照才知道程奕竟然給她鬢間足足戴了六七朵海棠花,此刻全擠在一堆兒,真可謂爭奇鬥豔。
一想到自己以這幅模樣和恩人攀談了許久,宋雅言頓時心如死灰。
陸恪卻是聽著身後的一聲驚叫,嘴角漸漸彎起一個曼妙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