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海國際飯店回去的路上，莊曉曼說道：“徐先生不想讓興榮幫有把柄落在日本人手裡可以理解，興榮幫在抗日的道路上還是有過不少貢獻的。”

地下黨在上海灘的特殊物資渠道有一半都是從興榮幫這裡提供的，各種情報的流出也幫助了正面抗日戰場，對地下形勢的控制也分散了日軍情報部門的精力。

總之，作爲一根攪屎棍，興榮幫的存在成功的噁心了上海的日軍。

“等興榮幫的人手到了，就交給你來安排，有需要的就跟我說，必須把馮一賢給我盯死了，特別是他往來的信件。”李晉說道。

只有拿到了馮一賢的信件，他纔可以拉武藤志雄下水。如果不是爲了上海灘的抗日地下勢力，他也不想這麼麻煩。在這裡確確實實的待了六年，多少也有點入鄉隨俗代位思考了。

跟徐先生見面後第二天，興榮幫的弟兄就已經被安排過來了，一共十人。按要求都是些精靈細心的人，經過莊曉曼簡單的培訓，就開始了對馮一賢的盯梢。

馮一賢這個老油條自然是有莊曉曼親自負責，而與馮一賢接觸過的人則交給了興榮幫的弟兄，各司其職。

馮一賢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想要找到他的把柄可不容易，就算有莊曉曼的幫忙，不花上幾個月的時間都沒辦法真正摸清對方的底細。

所幸，李晉知道對方在二月份將會寫信給吉田大佐，只要在那之前能摸清對方的聯絡方式和送信人，那就沒問題了。

時間過得很快。

1945年元旦，新年宴會上。

肖途第一次和馮一賢見了面，一邊聽著武藤志雄的介紹，他腦海裡一邊想起了一個月前李晉說過的差不多同樣意思的話，頓時對面前這個笑容謙虛的男人產生了更加警惕之心。

因爲早有了李晉的體型，陸望舒也沒有在馮一賢面前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

新年宴會上，三人的接觸就僅限於此。

第二天，肖途就將馮一賢跟自己見面和對方接替自己成爲公館情報負責人的消息告訴了李晉。

李晉叮囑他行事要更加小心，他現在的聯絡人是方漢洲，一旦他出事，會牽扯出很多人。

“我明白，我也能感受到馮一賢身上那股可怕的氣息，他就像一頭惡狼，笑容背後藏著鋒利的獠牙。”肖途很有感觸。

“別擔心，最多一兩個月，我就能幹掉這隻惡狼。”李晉說道。

“那樣最好了，我跟武藤志雄的聊天中能感覺到他的態度，他的態度是活下去，讓我跟興榮幫示好，必要的時候可以出賣一點情報來換取支持。”肖途說道，“以他這樣的態度，是不可能答應執行玉碎計劃的，他不會將自己的性命浪費在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上。”

“武藤志雄是個聰明人，聰明人不會做蠢事。”李晉笑道，“所以我們能跟他合作。”

送走肖途後，李晉打算過段時間去武藤公館守著，算算時間，爲了避免美軍轟炸造成的傷亡，武藤志雄應該快要將女兒從東京接到上海來了。

武藤純子是馮一賢計劃整件事情的關鍵人物之一。

……

終於，經過半個多月的堅守，李晉終於在一天下午見到了從武藤公館出來的武藤純子，她身邊還跟著幾個隨從保鏢。

李晉從汽車上推門下來，朝對方走過去：“武藤純子小姐！”

“後退，止步！”隨從將他攔下。

武藤純子扭頭看來，遲疑了片刻，才一臉驚喜道：“你是……你是李晉！”

“沒想到武藤小姐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李君的大名我在東京帝國大學裡也經常能聽聞呢。每年新年慶祝會上，你那兩首歌曲都是必唱的經典。”武藤純子淺笑道。

“我那兩首悲傷的歌曲，好像不適合在新年慶祝會上演唱吧？”李晉訝異道。

“校方舉辦的當然不行，學生自發的晚會就沒有問題。”武藤純子說道，“李君恐怕不知道你在東京帝國大學音樂系裡已經成了一位傳奇了呢，你的那兩首歌曲被奉爲大和音樂未來方向的指導曲目，被各個教授翻來覆去的研究。”

好嘛！

厲害了！

只聽說過未來研究過去，沒聽說過過去研究未來的。不會因爲這兩首歌就讓日本的音樂提前發展幾十年吧？

“李君，好久不見，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呢？”武藤純子就率先提出邀請，並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李晉當然是爽快地答應了，正好省了他想借口，他也想跟武藤純子聊聊，提醒她注意安全，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走，無論對方以什麼樣的理由。

因爲剛剛吃過午飯，兩人乾脆就來到附近的廣場，邊散步邊聊天，互相講述了彼此這幾年的生活。

李晉將了中國的局勢和上海的情況，武藤純子則是將她在日本的見聞和大學裡的事情。

“……昭和十八年，也就是兩年前，****的思想在整個東京帝國大學達到了影響力的頂峰，學校裡不再允許其他聲音的出現。我和幾個歷史系要好的同學，只是因爲想要記錄歷史的真相，就被冠上了莫須有的罪名，還全校通報批評。”

武藤純子一臉無奈和擔憂，“我還算好的，有父親在，家境和政治面貌都不錯，學校也沒有太爲難我。可其他同學卻慘遭迫害，山本君和中村君退學，伊藤君被強制入伍送去了關島，後來死在了美軍的轟炸下。

隨著美軍空襲東京後，日本平民的生活狀況一天比一天差，國力日漸消退，戰事混亂，人民生活越發艱難，幾乎到了苦不堪言的地步。李君，你敢相信嗎，我在日本的伙食，還沒有我在上海街邊吃到的好。我們家都是這樣的情況，更別說那些平民了。”

武藤純子的目光轉向四周，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面容氣色看上去都不怎麼好，可再怎麼樣，也都比日本強多了。

“有時候我在想，這場深深傷害了兩個國家的人民的戰爭到底有什麼意義？”武藤純子擡頭看向李晉，柔和的臉龐上露出幾分堅毅，“也許，這場戰爭的意義就在於告訴我們戰爭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歷史必須被銘記，真相也必須被世人所知曉！李君，我希望你能幫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