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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她死了

初夏的風帶了微微涼意,吹散了白日裡的暑氣,半輪月亮高掛在天上,萬里無雲,連星子都不見幾顆。天空悠遠而清晰,可以看出明日又是一個晴朗明媚的好天氣。

寂靜的夜裡只聽到蟬鳴,“嘒嚖嚖”地聲音將其他的一些雜音掩了去。

“二公子二公子,不好了不好了!!”小廝一路從前院奔來,兩腳跟車軲轆似得往前直滾,嘴裡不停高聲叫喊著,彷彿出了要死人的大事兒。

“小聲點!吵什麼!公子剛歇下,有什麼緊要話明日裡說!”門口值夜的小丫鬟正將一盞四角燈籠掛到屋前檐角下,然後一口氣吹滅了手中的短燭,轉頭皺眉對小廝不悅道。

“不能明日裡說!明日裡可就來不及哩!!”小廝兩腳一跺,心急如焚,恨不能推開小丫鬟直接踹門而入。

但他不敢,借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

小丫鬟見小廝又開始吵吵,上前狠狠擰著他細瘦胳膊上的一塊皮肉,要將他拖到院子裡去。

他這大嗓門,不肖進屋,公子怕遲早會被他吵醒。

“外頭出了什麼事?”小廝被擰著胳膊,疼的要叫出聲來,偏生這時從屋內傳來不高不低的一聲詢問。

“壞了!公子醒了!”小丫鬟的臉隨即垮落下來,面如死灰。

“醒了正好!”小廝聽到公子醒了,一拍大腿,擡腳就衝了過去。

“哎!你!”小丫鬟轉眼就見小廝已經衝進臥房,想阻止都來不及了。

“公子!出大事了!您快去瞅瞅!!”小廝三步並做兩步跑進房內,進了房門兩腿撲通跪了下來,驀地就嘶聲哭嚎起來。

情緒轉變之快,把小丫鬟看的一愣一愣的。

“是著火了還是死人了!非大晚上來攪了公子休息!”小丫鬟只愣了片刻就跟進來了。轉了個彎兒擋在睡塌的繭絲羅帳前,揪著小廝的耳朵壓低嗓音訓斥道。

若是公子動了氣,她也不得安生。

“何事?”二公子並不理會小丫鬟的怒語,只問話小廝。

“二公子,前院死了人咧!!!”小廝高聲一呼,然後兩手前伏,直接跪趴在地上。

“還真死了人……”丫鬟聽了小廝的話,鬆了揪住他耳朵的手,情不自禁嘀咕了一句。

“死了誰?”二公子聲音悠悠,不緊不慢,似乎對小廝的話並不覺得驚訝。

小廝一時弄不懂,他們家二公子眼下這態(tài)度是沒聽清,還是說壓根兒沒睡醒。總之他還是坦誠回答了他們家公子的問題,“死、死、死、死……死了途夫人!!”

在小廝哆嗦著嗓子,說了無數(shù)個“死”後,可算是將一句話給說完了。

二公子聽聞,直接掀了錦被翻身下牀,長腿一邁就跨過小廝身旁。

小廝當時只覺兩眼一花,身旁一陣陰風掠過,再擡頭時,羅帳輕飄,牀榻上已不見了他們家二公子。

“哎!公子!公子!衣裳!”還是那小丫鬟眼疾手快,眼瞅著他們家公子出了房門後,一手拽了衣架上的披風,緊隨其後奪門而出。

唐二公子腳上如同踩了風火輪,一路夾風帶火,燒得前去一同“看熱鬧”的丫鬟侍從都火急火燎起來。

他們有的是聽到了正殿的動靜,緊隨唐二公子其後動身的;有的則是聽到了小廝一路的叫嚷,知道府裡出了大事,於是穿衣出門查看情形。

只是多數(shù)人知道出了事,卻不曉得到底出了什麼事。知道具體情形的,除了位於“現(xiàn)場”的那幾位護衛(wèi),剩下的也就只有唐二公子殿裡那幾個人清楚了。

雖說這麼些年來,唐家這深宅大院兒裡死的人也不少,可在半夜驚擾主子的,實在是鮮少遇見。

小丫鬟起初也沒有在意,以爲又是死了幾個半夜出門沒帶腦子的賊人,想著這點小事著實不用驚擾二公子,可誰知死的竟是途夫人。

途夫人死了,那可真真是出了天大的事。

消息最初是被巡夜的一名護衛(wèi)發(fā)現(xiàn)的,他巡夜至府邸北面的大花園,忽然聽到園子的小池塘裡好像傳來水聲。水聲不大,撲棱撲棱,像是鴨子游泳,還像是有人在劃水。

鴨子游泳是不大可能了,因爲府裡沒人養(yǎng)鴨子。可半夜裡,又會有誰會來劃水呢?

護衛(wèi)心下覺得可疑,想著估計是哪個不長眼的又“走錯門”了,遂提了刀上前查看。

是夜,月華如水,瀅輝鋪了一池子,水波泛著光一層一層漾開。護衛(wèi)腳踩池邊一塊碎石,傾身探頭。他在幽光粼粼的水面下,看到了幾尾正在翻滾著身子打圈兒轉的紅色大鯉魚。

他自以爲是魚在鬧騰,便鬆了口氣,連帶著提刀的手也鬆了鬆,腳一拐作勢要走。可是轉身之際,餘光卻掃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

那是一團烏黑八糟的東西,跟水草似得,一團一團纏在一起,卻又比水草細密許多,看起來更像是黑色的玉米棒的老鬚子。護衛(wèi)的目光隨後下移,看到了一大塊青綠色的東西飄浮在水面上。

護衛(wèi)將眼睛睜了又睜,若是沒有看到下面那雙露在袍子外面的已經泡的青紫的雙腳的話,他不管再把眼睛睜的多大,怕也只會以爲那是幾片大浮萍而已。

護衛(wèi)看著那團黑鬚子和那雙飄在水面上的死人腳,他擡頭往天上看了看,月色正濃,一片烏雲都沒有。他再往四周瞧了瞧,夜色深重,不見人畜。

護衛(wèi)將手在衣袍上搓了又搓,一時拿不準主意,便找了幾人來,先將那“大浮萍”打撈出來。

“浮萍”泡了水,又重又臭,拖上來的時候,腳上纏了幾捆水草,幾個大男人費了老鼻子勁,纔將“它”給拖出池子。他們將那屍體翻了個身,不敢拿手提,便到別處撿了根樹枝,將那糊了一腦袋的頭髮絲兒挑開。

一縷慘淡的月光下,他們看到了一張面色鐵青的死人臉。或者更準確一點,是張女性死人臉。因爲他們看到她那已經腫漲的跟發(fā)麪饅頭似的臉上,有兩撇細長的柳葉彎眉。

他們圍著屍體轉了又轉,最後一致認爲,這躺在地上的死人是先前住在府裡的途夫人。

途夫人是誰?

途夫人全名趙途途,是城中最有錢的商賈趙承的女兒,也是刑部尚書唐正瑞大人家的二公子明媒正娶的正妻。嫁過來有一年,前不久剛被他們家公子給休了,故準確來說,是他們家二公子的下堂妻。

下人們並不清楚自家公子爲何休妻,他們都很喜歡這個夫人,因爲夫人有錢,經常打賞他們,出手還很大方。在他們看來,夫人漂亮,性格又好,唯一的缺點,大概是個瞎子。可是公子一開始願意娶她,肯定也不會嫌棄她眼瞎。

究竟爲何休妻,他們不得而知。

不過雖是下堂妻,但這人死了,終究是大事。畢竟她已經不住在府裡了,半夜卻死在府邸的池子裡,這事要說出去,怕也是能引得衆(zhòng)人猜測紛紛。最終唐家免不了又要被人潑不少污水。

唐二公子知曉這個消息後,明顯也是慌了。半夜匆忙趕來,到了北花園時,發(fā)現(xiàn)那遭旮旯地已經圍了許多人。那些人擠竄在一起,或掩面輕泣,或扭頭瑟瑟發(fā)抖,有些膽大的則踱到屍體旁,雙手合十向天做禱告狀。

唐二公子即便再慌,也會顯得比旁人要鎮(zhèn)定許多。他扒開人羣,將丫鬟及時披到背上的披風攏了攏,然後上前查看情況。

一旁有護衛(wèi)給他提了燈籠過來,燈籠懸到屍體上方,打在女屍的臉上。藉著那抹昏黃的光亮,唐二公子只一眼,便認出那是他的前夫人,趙途途。

趙途途那張臉,唐二公子曾經看了上萬次不止。按照他以前生氣時說的一句渾話,即便她化成了灰,他也是認得的。

唐二公子身子往後晃了晃,丫鬟一步上前,兩手端著他開始發(fā)顫的胳膊,試探性地問道:“公子,要不要先打發(fā)個人去通知途夫人的孃家人?”

二公子聽聞收回手,朝她輕輕擺了擺,“要查清楚。”

要查清楚,是唐訓對趙途途在這世上最後的交代。

浮在半空中的趙途途聽到這句話後,心裡甚是欣慰。

然而唐訓最終也沒查清楚,趙途途到底是怎麼死的。

仵作給到唐訓最後的結果是,趙途途是失足掉下池塘淹死的。唐訓不信,他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他要查,他還要查。

趙途途若是知道此事,內心怕又要感慨一句,唐公子竟對自己愛的如此深沉,自己都死透透了,也執(zhí)著於要給她一個交代。

上天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知道這些,因爲她的下一次輪迴已經到來了。

趙途途浮在唐府上空,擡頭看著那萬里無雲的天空上忽然多了一層透明的發(fā)著微微光亮的屏障。那屏障越壓越低,眼看著馬上就要壓到她頭頂了。

這是趙途途第三十八次歷劫失敗,以往她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莫名其妙進入下一次輪迴了,比如正吃著飯呢,或者還在睡覺,又或者她看到了卻來不及反應,一閉眼一睜眼,人就回到了一年前,她嫁給唐公子的那一天。

這次不一樣,這次她是清醒的且清晰地看到了輪迴的到來。

機會不可失,趙途途想要查清她被困在這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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