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妤醒過來的時候,頭就像裂開了一樣痛。她搖晃著從牀上翻下身,屋外的寒風吹得玻璃窗戶直抖,單薄的被子掩不住冰冷。潮氣蔓延,牆角和屋頂上覆蓋著大片的青黑色,滲出了水汽。
趙妤做了一個夢,夢裡她考上了名牌大學,畢業後就業於一家前五十強國企,嫁給了一英年才俊。夢裡的她各方面混的都還不錯,唯獨和棠梨反目了。
棠梨是她最親的姐妹,爲了她趙妤可以赴滔倒火、肝腦塗地。
她怎麼也想不通爲什麼會做這種夢。
不過趙妤擡頭聽著外面屋檐的嘀嗒水聲,看著牆角耗子鑽出的漏風的窟窿,輕蔑地笑了:可去你的富貴夢,去你的反目成仇,就這?白日夢呢吧。
趙妤去了爺爺屋裡,看了眼爐子,火勢微弱。爺爺還是照舊躺在牀上睡覺。她拿著鐵鉗把最底下的燒的發白的蜂窩煤弄出來,換上了嶄新的頂好的蜂窩煤。蜂窩煤三毛五一塊,原先還是三毛三,最近漲價了。但東哥總能爲他們尋來些好東西,東哥是裡的混子頭頭,這塊兒都是他罩著。只要乖乖聽他的話,趙妤他們日子還能勉強過。
“小魚兒,你在家裡嗎?”鐵門被敲得哐哐當,很熟悉的呼喚聲,但她一時想不起來。趙妤跑到院裡拉開鐵栓,是柯靈,無數的記憶紛沓而來。其實這鐵栓從外面也能拉開,但柯靈不願意親自動手,她總是在門口站著吊嗓子,把趙妤喊出來,笑瞇瞇地看著趙妤爲她開門,最後再親暱地挽著她的手。
柯靈是自來熟,跟任何人都處的來,人緣特別好。她的缺點也在此,話嘮體質,聽說她班主任嫌她上課老說話,就把她調到班上一木訥寡言的男生旁邊,那個男生本來性格內斂,平時都悶不作聲,柯靈愣是治好了他的“自閉癥”,帶著那個男生上課一起嘮嗑,對學校各種新鮮事評頭論足,當時可把他們班主任氣壞了。那個男生的家長聽聞這事倒是樂了,自己家孩子一直傻不愣登、不太開竅的樣子,這新同桌竟然治好了他,連帶著他家孩子平時都願意主動和家裡人分享學校裡的趣聞,間接性促進了家庭和睦。
趙妤對柯靈這點一直很服氣。院子外面有一條大黃狗跟著柯靈擠了進來,滿院子的小水坑裡撒著歡打著滾,很快變成髒兮兮的一團不知名生物。
狗是阿凜養的,起了個很通俗的名字叫大黃,跟他的主人一樣皮得很。看它這一身的泥,回去後想必是免不了一頓打。
“阿凜呢?”趙妤蹲在門口的水泥臺階上低聲問。
柯靈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趙妤說:“沒事。棠梨在家裡嗎?我們去找她玩吧。”
“好啊好啊!”柯靈歡快地點頭,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包小零食撕開倒了一點分給趙妤,然後在大黃目光炯炯討好的眼神注視下,自己嘴裡一口倒光了。
大黃不滿且委屈地衝她叫了兩聲。
趙妤回到爺爺房間裡:“爺,我出去玩,你看著爐子火別滅了。”趙妤鎖上房間門,帶著鑰匙就出門了。
大黃不太喜歡柯靈,也不敢跟趙妤玩,就自己往水坑裡跳來跳去,玩得很開心。一聽到鑰匙聲,知道她們要走,立馬撒丫子往院子外面衝,跑到一半還回頭等她們。
因爲大黃的主人阿凜總跟她們在一起,每次阿凜走了,大黃就自己跑過來找她們,一起等阿凜回來,很是機靈。
剛出院子門沒多久,大黃就興奮地叫了兩聲直往前撲,趙妤一擡頭,果然看到了阿凜。他個高腿長,一頭挑染的銀毛卷成一搓一搓的,跟他此時冷漠的表情看起來極爲不搭。
隨即趙妤就聽一個女孩子的尖叫聲,原來大黃撲過去的時候嚇到了人家。那個女生穿著A中校服,剪了很乖的學生髮,還戴著大大的眼鏡,站在阿凜身後拽著他的袖子瑟瑟發抖。這麼乖的學生妹一眼就能看出來跟他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阿凜拒絕去抱滿身是泥的大黃,他嫌棄地推開狗頭迅速下指令:“站好!別動!這誰家的蠢狗啊?這麼髒,我認識你嗎?”
大黃堅定地看著阿凜:“汪!汪!”
阿凜狠狠瞪了一眼大黃:“回去我再收拾你!”
大黃委屈巴巴地抖了抖身上的毛,阿凜被濺了一身的泥。
眼鏡妹忍不住笑出聲來:“鄒凜,這是誰家的狗,好可愛。”
阿凜故作冷漠沒有講話,但他的耳朵有點紅。
柯靈不動聲色把零食袋塞回小口袋,然後笑瞇瞇地靠近眼鏡妹:“喲~這個女孩子是誰呀?阿凜頭一回往家裡帶小女生呢。”
阿凜擋在了柯靈前面:“別亂說,她只是我同學。”
趙妤笑了:“原來只是同學啊,我們正要去找棠梨,要不要一起過去玩?”
阿凜回過頭去看眼鏡妹,眼鏡妹瑟縮地躲在阿凜後面連聲拒絕:“不了,我不去了,鄒凜我們快走吧。”
阿凜無奈對趙妤聳了聳肩:“你們去吧。”然後帶著眼鏡妹走了。
大黃也跟著走了。
柯靈有些玩味地笑了:“她是不是傻?不知道阿凜跟我們玩得最好嘛,拒絕和我們玩,跟阿凜又怎麼會長久。”
趙妤踢著路邊的石子:“誰知道呢。那些乖乖女不都那麼清高,那眼鏡妹剛看我們的眼神就跟看垃圾一樣。要不是阿凜護著,我早就動手了。”
柯靈貼著趙妤拉著她的小手:“好啦好啦,我們不是要去找棠梨嗎,棠梨那長相,不是吊打那些乖乖女。”
趙妤深以爲然:“不僅貌若天仙,她那成績拿出去也是吊打一大批人。咱C中的校花哪能被這些人比下去。”
“沒錯!校花永不服輸!”
趙妤跟柯靈你一句我一句講段子似的,話題早就不知道扯哪去了。趙妤知道柯靈在安慰她,趙妤從小就喜歡鄒凜,東哥以前甚至開玩笑說以後等著喝他倆的喜酒。鄒凜不以爲意,趙妤卻當真了。
仙女棠梨此時站在門口的大鐵鍋前炒菜,老遠就聞到一股油煙味。
柯靈被嗆得不爭氣的眼淚從嘴角流了下來,但她註定是蹭不到飯的。
棠梨的奶奶跟看犯人一樣盯著她:“快點啊!磨蹭什麼呢?等一下誠誠就要下學了,你想餓死我的寶貝孫子嗎?”
趙妤吵架吵不過這個老太太,也不會炒菜,乾脆就站著看她炒菜。
老太太看著趙妤也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但她害怕趙妤,不敢對他們這種人怎麼樣,扶著腰回屋了。
柯靈搬過一個小馬紮,蹲在旁邊,坐在旁邊:“我們校花還會炒菜做飯,多好呀。”
棠梨疑惑地看了她們一眼。
柯靈還沒從上個話題走出來,趙妤無奈:“上次不知道哪個孫子報警把條子惹來了,雖然沒出什麼事,但我心裡總覺得不安。”
“阿凜呢,沒去看看嗎?”棠梨炒完菜開始拿碗盛。
柯靈壞笑:“唉別提了,阿凜現在軟妹在懷,哪有心思去搞這些。”
“等他爽完了,清醒一點時我們再去找他。”趙妤冷笑。
棠梨又疑惑了:“爲什麼每次這麼嚴肅的聊天你們都能把車速開到兩百邁。”
柯靈:“……”我沒有我不是別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