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的聲音在此處可以清晰地聽到,沒有凌冽的寒風,沒有刺骨的冷意,卻有著兩道身影。
自從發現這殘局,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兩人不曾離去,一直在此苦苦感悟,那突然出現又突然消逝的金龍,那道詭異的龍吟,這映射天機的棋子,究竟要傳遞出什麼信息?
那致命的位置被林以山放入一枚石子,以用來推演變化,臉上依舊是困惑不已,“若是在此添上一子,雖黑子徹底崩潰,但依舊無法扭轉局面。”
顯然,這絕非是一枚棋子便可徹底破開的殘局。
“這對應鎮荒州,葬神沙海,古峰州的棋局內的棋子,都早已有了歸屬,我天闕宗難道止步於此了?”美目不斷在對比著,賀夏之不斷在心中盤算著,那棋子都不多不少,沒有任何暗示天闕宗未來的定數,英氣十足的臉上,閃爍著難以置信。
若這棋局真的是對應神荒中的一切,那這便意味著,天闕宗的極限便止步于飛白州內,不可能再有任何進展,心中不禁閃過一抹黯然,自己夫君此生的志向便是立於神荒之巔,一切都順利的進展著,如今卻窺探到了結局,她怎能不感傷,不痛心!
“這紅子位於鎮荒州與葬神沙海的交界處,究竟是什麼?”徹底陷入這迷思之中的林以山,並未發現自己夫人的異樣,而是依舊苦苦思索著。
又是一天一夜過去了。
星目突然閃耀,林以山盯著那僅剩下的藍子,微瞇雙眼,“這藍子所在之處,不就是我天闕宗立根之地麼?”
天闕宗,在神荒界內也有數千年曆史,但在這遼闊無垠的修道世界中,個人精進都已是極爲不易,莫要說帶著偌大的宗門繼續開疆拓土,林家的列祖們用了數千年的積澱,方纔在林以山的父親輩遷宗定川州,苦心經營百餘年,交到了他的手中,又是百餘年的時間,不斷厚積薄發,纔有瞭如今飛白州中的立足之地。
偌大的宗門極難管理,林家的先烈們均是正派人士,一生僅愛一人,這子嗣並不繁茂,到林以山這裡,已經是不知道多少代的單傳了,遠不及那些枝繁葉茂的超級宗門,沒有那麼多足以信賴的親族,這也導致了天闕宗不得不一步一個腳印,穩穩地紮根,再徹底脫離原有的軌跡,繼續前進。
也是因此,位於神荒之始的定川州內,那原本人聲鼎沸的天闕宗,早已荒廢,同樣得益於列祖們的正派行事,使得天闕宗的名聲極好,到了定川州內僅用了兩百餘年便收納了許多得力之才,縱然再度遷宗,也不至於落得荒廢的地步。
“在我與你相識的那一刻起,那裡便已徹底荒廢了,爲何這藍子卻依舊對應著?”順著夫君的思緒,賀夏之也是關注起了這枚至關重要的藍子。
像是想明白了什麼,林以山搖了搖頭,眉頭緊鎖,“不,這並不是我天闕宗,絕對不是我天闕宗,但,不是我天闕宗,又會是什麼?”
目光不斷在棋局中游走,林以山仔細比對著棋子對應的勢力,竟發現飛白州之外,再無天闕宗的痕跡,瞳孔不斷震顫,“我天闕宗,竟。。。”
美眸悄然浮現熱淚,賀夏之緊緊抱住了自己的夫君,開口寬慰,“以山莫要傷感,這棋局未定,未來究竟幾何,你我皆不可知,夏之就算粉身碎骨,也定會助我天闕宗立於神荒之巔!”
緩緩閉上雙眼,將近三百歲的林以山竟然流淚了,這是自孩提以來的第一次流淚,臉上不僅浮現出苦笑,“哈哈哈,真是天意弄人,我這般努力,前途這般通順,竟不得再進半分,真可笑。”
這是白衣男子,第一次感到無力,第一次感到無助,將近三百年的修道之旅,他總是那麼自信,總是那麼強大,但面對這冰冷的事實,卻是無可奈何。
晶瑩的淚珠順著那俊俏的臉龐滑落,最後附著於下巴之上,久久不曾落下,臉上略顯寂寥的笑漸漸消散,林以山的目光再度堅毅,“不,絕對不可能,我林以山何許人也?豈會被這點挫折擊潰,若這是天命,我便逆了這天!”
高亢的聲音迴盪在冰雪之中,響徹雲霄,引來一陣滾滾驚雷。
“就算這不是我天闕宗,那也絕對與我天闕宗脫不了干係!”雙目通紅,林以山絲毫不懼天怒之色,伸手指著那藍色的棋子,毅然開口,“我天闕宗潛龍之地,豈會落入外人之手?!”
驚雷帶起的轟鳴聲逐漸消散,烏雲盡數散去,或許只是巧合。
神色逐漸平靜下來,林以山依舊有些難以接受,不過比起自己的宗門,神荒中的變故更值得關注,看著這黑子佔據上風的棋局,搖頭苦思,“這棋局暗含天機,每子皆有所對。”
輕撫棋盤,感受著這歷史悠遠的氣息,林以山心中愈發堅定幾分,“神荒聽雪,這盤棋只怕是下了千萬年之久,遠在我們人族誕生之前就已然落子,這上面能有我天闕宗,同樣有著其他還未出世的存在。”
棋局之上,不論黑子白子,都對應著許多空位,只不過這些空位中,白子的數量極少,黑子更勝,而這其中很多黑子甚至還未出世。
“這神荒馬上就要動盪起來了。”眉頭緊蹙,林以山連連嘆氣,“巨龍銷聲匿跡,天地靈氣渾濁,暗流洶涌啊。。”
腦海中突然涌現出那龍首虎鼓說的話。
“若不是那蠢龍設下這該殺的限制,你又豈是我的對手?!”口中呢喃著,林以山愣在原地再度陷入了思考當中,“洪荒妖獸的實力爲何會被限制?”
夫君的兩句呢喃讓賀夏之極爲詫異,爲什麼突然會說出這種話,美目之中盡是不解,卻不忍開口詢問,生怕打斷了思緒。
那徐徐消散的美豔男子,使萬物復甦的綠色靈氣,他口中的話,“林以山,你很強,我知道爲什麼是你了。”
嘴中重複著那龍首虎鼓消散前的話,“若是我等不被限制於此,想來對你也會頗有好感吧,林以山?”
“洪荒妖獸對應的是藍子,而那些橫空出世的大妖卻是紅子。”無數思緒在腦海中逐漸練成了一條線,“難怪洪荒妖獸的領地內生機勃勃,根本就不像是兇獸作爲。”
“夫君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看著那逐漸從思考中復甦過來的男子,賀夏之也是迫切的詢問,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讓她非常緊張,生怕他入了魔。
臉上逐漸浮現出一抹欣喜,林以山狂笑不止,拉著愛人的玉手再度走到欄桿處,看著外面的雪景,“哈哈哈,巨龍一直存在著,那些洪荒妖獸,那些道靈,那些秘境中的妖獸,全部都是巨龍的一部分,它們不會離開自己的領地,只會一直等待著有緣人的到來,就是因爲如此,哈哈哈。”
俊俏的臉龐笑意不散,扭頭看向自己詫異無比的嬌妻,林以山再度開口,“所有洪荒領域內都宛若仙境,所有擁有狂暴之力的秘境都遠離人間,你可知爲何?”
“我。。不知。”臉上有些驚駭,賀夏之不知如何開口。
“它們本就是巨龍的一部分,存在的意義便是篩選這世間的修道之人。”大手輕輕攬上嬌妻的柳腰,林以山看向遠處暴雪肆虐的寒荒,雙眼微瞇,“巨龍並未消散,一定是這神荒中出現了驚天的變故!他也想要破開此道殘局!”
神情逐漸恢復,賀夏之跟隨自己的夫君這麼多年,也是有著無數經歷的大能,很快就頓悟了這番看似無厘頭的話,“總而言之,現在巨龍分身乏術,無力再破此局?”
“不錯!那龍首虎鼓曾對我說,知道爲什麼會是我了。”腦海中再度浮現那美豔的男子,林以山不禁苦笑了一聲,“當時我全然沒當回事,如今想來,一切都對的上了,我便是那被選中的人!巨龍希望我出手破此殘局!”
“此等殘局,你又要如何破之?”柳眉再度緊蹙,賀夏之極爲不解。
愣在了原地,臉上的笑意伴隨著這問句消散殆盡。
寒雲荒跡之中,一道若隱若現的高峰矗立著,震耳欲聾的龍吟聲席捲著寒霜撲向這精緻的小樓。
細聽這龍吟,男子粲然一笑,微微搖頭,看向自己的嬌妻。
“三百年了,要個孩子吧。”
向來英氣十足的賀夏之,被這句話弄得俏臉羞紅,她渴望孩子已久,但苦於夫君長期奔波,根本無暇顧及,便從未提及,卻不曾想,今日那總忙忙碌碌的人竟親自開口。
一陣暖風吹起兩人的長髮,好似兩百年前兩人新婚的場景,四目相對,含情脈脈。
棋盤上的石子漸漸化作了一枚金色的棋子,伴隨著這全新的可能出現,無數白子悄然破碎。
神荒聽雪還在繼續,人走樓空,神荒中再尋不到那精緻的小樓。
龍吟一聲,風雲起!
(前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