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目通紅,熱淚奪眶而出,絲毫不在顧忌那身體內傳來的劇痛,他的臉上只有最爲單純的喜悅,最單純的笑容,也是他這一生之中,最開心地笑。
取出靈丹,林以山擦了擦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雖然看上去煉丹速度極快,手段雷厲風行,真正的苦楚卻只有自己知道,雷霆之力極難掌控,要將其內的狂暴之力徹底壓制是件極耗心力的事情,長舒一口氣,將這枚散發著綠色光圈的靈丹送入那將死之人口中。
靈丹入體,藍袍男子當即運氣調息,藍綠色的氣息瞬間遊走於周身之中,開始修復起那破敗不堪的經脈。
見男子臉色略有好轉,師徒二人同時長舒一口氣,提到嗓子眼處的心終於可以放回去了。
“這下應該是沒有性命之憂了。”對於不善火法的林以山而言,每一次煉丹都是一種煎熬,雷霆乃是天地間最爲狂暴的力量,尋常人想要掌握都極爲困難,更別提要將這力量壓制住,當下便盤膝坐起,恢復精力。
門外衆人伴隨著其內丹香的消散,也是徐徐散去,似是因爲沒能一睹這煉丹師的尊榮而感到遺憾一般,臉上盡是些失落之態。
寒冬漸去,清風拂面,好似貴客臨門,春風所過之處,萬物復甦,熱鬧繁華,來時化這千山之雪,吹過留下無數花開。
睜開雙眼,看著窗外那些神采奕奕的花朵,趙樂逸暗自慶幸自己劫後餘生,扭頭看著那極爲憔悴的白衣男子,眼中是數不盡的感激。
在自己將死之際,冒著得罪冰風谷大長老的風險,出手相救,這番恩澤,真不知該如何報答,再度扭頭看向窗外,繁花似錦。
寒冬來臨之時,花謝,春風吹拂之際,花開。
好似自己的經歷一般,男子臉上不禁多了一抹柔和的微笑。
“三百年之道。”口中暗自呢喃,男子若有所思,“我所遵循的中庸之道,真的對嗎?”
沉思之際,一枚大如龍眼的黃色丹藥落入手中,男子猛地回頭,卻發現林以山站在自己身前。
“所謂中庸之道,是何道?”
有些驚愕的擡頭,雙瞳微微顫動,腦內思緒混亂,趙樂逸隱隱有所動搖,“所謂中庸之道,在於居中行正,不涉爭鬥,需謹言慎行,避免過失。”
“若是有妖物在村莊肆虐,其中平民哀嚎遍野,你當如何?”眉頭微皺,像是對那神態有些不滿,林以山繼續詢問。
男子毫不猶豫的回答,“自然是出手相助!”
“若是你實力不及那妖獸,又當如何?”林以山又問。
稍微猶豫了片刻,在腦海中稍加思索,男子開口,“若是不敵那妖獸,我便儘可能爲村民拖延一點時間。”
“若是貿然插手會引來禍端,又當如何?!”林以山再問。
似是有些疑惑,藍袍男子開口詢問,“這禍端爲何?”
“若是那宗門之人不讓外人插手,亦不出手除妖,居民哀嚎遍野,你又不敵,當如何?!”
這一下把趙樂逸問住了,遲遲不知如何開口。
“若不出手,凡人慘遭屠虐,此爲大過,但若出手,引來追殺,亦是過失,要怎麼做?!”林以山雙眼微瞇,苦苦逼問。
眉頭緊鎖,面露爲難之色,猶豫不決,趙樂逸半天都不知道該如何抉擇,“我。。”
“若換做是你,你會怎麼做?”林以山扭頭看著身旁一同思索著的賀嵐。
柳眉微蹙,紅脣一抿,雖有些猶豫,但仍是開口,“若是我,當除妖孽!”
極爲詫異的看著這年級輕輕的小輩,趙樂逸臉上盡是震撼,困惑的開口,“爲何?你不怕那宗門之人爲難與你?”
本有些猶豫,被這一問,反倒是堅定了不少,少女堅定地開口,“從我拜師那天起,師父就曾說過,我等修道之人當以守護凡人爲首,如遇生靈塗炭之事,豈能唯唯諾諾?!”
“好!不愧是我的徒弟!”猛烈地鼓舞雙掌,林以山極其滿意。
緩緩站起身來,林以山看了眼身前的男子,口中輕嘆一口氣,微微搖頭,轉身在桌上留下一枚天闕宗的門令,宛若白玉般的令牌映射著外面的陽光,亮起一個小點。
“樂逸之道並無錯,生爲男兒,當有魄氣纔是。”一手扶著桌子,林以山開口說道,“不日,我宗便會遷址飛白,好好想想吧,莫要辜負了這三百年之道。”
語落,林以山走出房門,身後的少女緊緊跟上,偌大的房中瞬間冷清了下來,只剩下那藍袍男子,手中靜靜躺著一枚黃色的靈丹。
“這固息黃陽丹他是什麼時候煉製的。”嘴中呢喃著,趙樂逸極爲困惑,看著那普普通通的小黃丸,突然發現了一行字跡。
“堅守道心。”
看著這一行小字,趙樂逸心中又一次百感交集,這是煉丹師落款的手筆,顯然是昨夜趁自己沉睡之際煉製出的,眼中淚光閃爍,“怪不得他的模樣這般狼狽。。”
固息黃陽丹,二品丹藥,雖極其普通,也不需要什麼稀有的靈草,但成丹率極低,可化解修士氣息不穩,丹方極爲稀有,林以山也是偶然在定川州的拍賣會中所得。
起身來到桌前,拿起那白玉般的門令,嘴角上揚,一陣笑意,“既然你撿了我這條爛命,那我便生死相隨!”
目光變得極爲堅定,看向窗外盛開的繁花,趙樂逸的手緊緊握住那令牌,整理起了自己凌亂的白髮。
飛白城的大街上,來往的人依舊絡繹不絕。
“師父爲什麼如此逼問他?”極其困惑,出了客棧後賀嵐便急忙詢問。
扭頭看了一眼客棧,雙眼微瞇,“一切都已準備的差不多了,開闢宗門需要一些得力之人相助,先前遇到的符文翰,他經歷了些什麼我並不清楚,但他的道心極爲堅定,出手援助北賀村的公弘益自那以後,也是找尋到了自己心中的道,這兩人無疑最爲合適。”
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這趙樂逸,想來也是被昨日的情形嚇得不輕,道心有所動搖,但願他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莫要淹沒於這俗世之中。”
“原來如此,師父可真是惜才。”笑得極爲燦爛,少女拽著林以山的手搖啊搖。
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裡,符文翰在四處遊歷,不斷的歷練著自己,於天南地北搜尋著各種天才異寶,與各路道友切磋論道,一路上偶見到肆虐的妖物,便出手相助,日子倒是過的挺充實的。
公弘益自那之後,也是找到了自己心中的道,從以前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同樣遊歷于飛白各處,不斷精進著自身的實力。
緣分就是這麼奇妙,截然不同的路線,截然不同的規劃,兩人卻在半路相遇,結爲摯友。
準備工作已然完成,此次前來飛白州長達十五年的旅途也是時候畫上一個句號了。
“帶你看看爲師的天闕宗。”臉上洋溢起興奮的笑容,腦海中一道倩影浮出,林以山極爲高興,轉頭看著興致勃勃的賀嵐說道。
少女狠狠地點頭,雙眸裡星光熠熠。
師徒二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傳送法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