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端
祁闌無力地睜開眼睛,意識不甚清醒地看著頭頂的牀帳。身旁有人一把攥住他的手,低聲卻又焦急地喚道:“醒了?”
祁闌偏了偏眼,看見一旁坐著的挺拔身形?;杳詭兹詹灰?,他似乎更爲憔悴了。
沙啞的聲音低低問道:“懍臣……我們……在哪?……”
何懍臣緊緊攥著他的手,生怕一鬆手祁闌就會再暈過去一般:“在翔雲山莊。你昏過去三日了?!?
祁闌愣了愣:“翔……雲?……爲……什……”
何懍臣的聲音一下低了下去,竟像是帶了些怒氣:“你現在這個身子,還能到哪裡去?——你不是忘了自己已經被逐出宮了吧,‘娘,娘’?!”
最後兩個字,是他咬牙切齒擠出來的。
韓少秦坐在御書房裡。案上堆著高高的奏摺,他手裡也拿著一本,眼神一瞬不瞬地定在上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有近侍進來,呈上一卷小紙條:“陛下,翔雲山莊柳莊主的飛鴿傳書?!?
韓少秦接過紙條,揮了揮手,那人便像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下去了。
他這個皇帝,並不是祖襲,而是切切實實、一刀一槍拼下來的。翔雲山莊是當年起事之前的產業,而山莊現在的莊主柳無風,曾經也是並肩作戰、和他一道打下這江山的功臣。只是事成之後,不知是深諳“兔死狗烹”的道理還是什麼原因,柳無風謝絕封賞,只要求回山莊做個江湖散人。
翔雲山莊現在也算是暗中執掌江湖的勢力。有事之時,常與韓少秦以飛鴿聯繫。
慢慢地用指尖展開那紙條,韓少秦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有些驚訝。柳無風很少會寫這樣的長篇大論,更不會一開頭就罵了他個狗血淋頭。
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下去,韓少秦的眉頭不知不覺地皺了起來。
那個人,半年之前被自己從宮中逐出的人,原來回了翔雲山莊。
也難怪。廢皇后一般是住在冷宮,可是這皇后的身份特殊,住在後宮卻又有衆多不便。最後一道聖旨,將他遣回了原籍。
可韓少秦心中也清楚,那人本和自己一樣是孤兒,又哪有“原籍”可回?
這麼說起來,翔雲山莊這個當年衆人一起創下的產業,倒是他唯一能回去的地方了。自然,一同回去的還有始終跟在他身旁的何懍臣。
說心中一絲愧疚也無,那是假的。
但是等他看到最後一行,那一絲絲的愧疚,立刻被驚訝和隱藏的怒氣衝得無影無蹤:
“懷胎待產?!”
開什麼玩笑!懷孕???!
那個人,明明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祁闌坐在院子裡,看著天際,表情有一些迷茫。腹部高高隆起,任是再寬大的衣服也遮掩不住了。
半個月前在路上動了胎氣,一時痛得暈了過去。跟著他的何懍臣無法,硬將他帶回翔雲山莊休養待產。
他其實並不願意。跟懍臣抗議過幾次,結果還是被駁回了。
“在想什麼?”
何懍臣走進來,將一碗漆黑的藥放在手旁的案幾上。
祁闌笑笑,接過藥碗來一飲而盡:“在想,你這個將軍掛印走了有半年了吧?——他居然也就放你跑了?!?
何懍臣看他喝完藥,臉上的線條柔和了一點:“兵權大半又不在我手裡,少了我一個掛名的將軍也沒什麼關係。反正從一開始,我不就是你的跟班麼?!?
祁闌疲累地將頭倚到他懷裡,臉上浮出一絲微弱的笑意:“麻煩你了?!?
何懍臣伸手摟住他。微風從廊下吹過,這一刻,居然安寧而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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