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了妹妹，可是太晚了。儘管我在心中千百遍地演練過兄妹相逢的場面，甚至於連在監(jiān)獄裡相見我都想到過了，可做夢也沒有想到，會以相見則是永別的方式，用心靈的密碼訴說著兄妹真情。與妹妹的相見，在陰陽兩界，堪比影視劇中人爲的煽情鏡頭，卻是真實的悲悽的相逢和告別。不過，值得慶幸，至少我們還是相見了，假設(shè)她喝了夢婆湯，就再也不會記得我這個哥哥了。

柳樹聽了這個故事，非常地感動。他上前握著鳳嘯的手，泣不成聲地說，絮兒老是念叨哥哥，成天打問哥哥的下落，原來就是你呀！你怎麼不早來呀，偏偏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這是她人生的一大遺憾，連聲哥哥都沒有叫，就這樣撒手走了。

鳳嘯不無傷感地說，我感覺到了，也看到了，絮兒努力的睜開眼，雖然無視，她是用心在看我，知道我是哥哥，知道我們相聚了。這是不幸中之大幸，也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柳樹說，對不起，哥哥！作爲丈夫，我替她叫你一聲哥哥。我替絮兒謝謝你了，讓她在最後一刻，享受到了親情的呼喚和溫馨。她走的放心，走的寬心，完成了她期待已久的夙願，見到了日思夜想的親人。

鳳嘯客氣地說，我也應(yīng)該謝謝你。這麼多年她身邊連個親人也沒有，多虧你對她的照顧。

柳樹謙遜地說，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說起來我們也是有緣分的，你的爸爸曾是我的恩師。那年在寂寞的山區(qū)裡，是他教會了我竹笛，笛子成了我終生的夥伴。

柳樹林以一個業(yè)餘偵探的身份，兩眼追隨著對話不斷地切換方位。他玩世不恭地說，那麼，你就是我貨真價實的舅舅了。可是你卻不知道，自你走後，我媽媽受了多少屈辱。

鳳嘯非常內(nèi)疚地說，你叫柳樹林是吧。我真的不知道，也只是出於對她的保護，沒敢大張旗鼓地尋找。還好，上天有眼，給了一個這樣的機會，也算了卻了我的一樁心願。要不，我就是到死，心中也不會安寧的。

柳樹林並不買賬地說，爲了心安理得，你把我媽媽追認爲烈士，見義勇爲的英雄嘍，你知道我媽媽的真正死因嗎？

你媽媽是爲救我的岳丈，老市長，被車撞死的。這是不爭的事實，我想盡快地把這件事辦好，以告慰她的在天之靈，也是我對她照顧不周的一種補償。如今她人都走了，我們活著的人再說什麼都沒有用，只有用自己不同的方式來祭奠死者。

舅舅，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叫舅舅。用句聽起來世俗的話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面對久違的親人，我可不可以直言不諱毫無顧忌地說句真話嗎？

當然，我是你的親人，唯一的舅舅，有話你儘管說。

我是說，媽媽不是見義勇爲的英雄，她是自殺，是有預(yù)謀的自殺。

鳳嘯有些愕然，但是他立即讓自己冷靜了下來。樹林，是這樣，有些事情是看結(jié)果，不注重起因和過程的。你的說法過於牽強，最起碼，她是客觀意義上的英雄，她確實以身救人，倒在車輪下的。先人有句話說：“英雄不問出處，富貴當思原由。”

柳樹林不依不饒地說，就算你的說法成立，媽媽的死是由好多原因促成的，她帶走了很多的故事，也帶走很多的秘密。我正在爲這些秘密展開多方的調(diào)查研究，以求得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來。

柳樹大聲制止說，樹林，你太過分了！他是你舅舅，不要再糾纏些碎枝末節(jié)了，讓你媽媽安靜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