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公元一九三一年是中國農曆辛未年,是中華民國二十年、日本昭和六年。中國共產黨建黨十年。
公元一九三一年發生了“九一八事變”,中國人民開始了長達十四年的反侵略,反法西斯戰爭。
公元一九三一年的長春還叫長春,一年後長春更名爲新京,溥儀在日本政府的扶持下建立傀儡政權,史稱“僞滿洲國”
第一章:
1.捉姦的貴婦
題記:人類所有的言行全部源於恐懼。
憤怒把郝玉香的臉鼓脹成一張白紙,輕度的歇斯底里捶打著她的氣管和心臟,肆意更改著失去節奏的呼吸和心跳。屠殺的慾望在她的身體裡來回翻滾,撕咬,忽而顫動她的雙手,忽而托起下巴,讓牙齒和嘴脣迅速地撞碰,隨即又消失無形。
郝玉香身上混溢著捉姦者全部特徵。
別克汽車剛剛停穩,閻公館的僕人還沒來得及迎上去,郝玉香便自己打開了車門,跳了下去。
紛亂而碎的步伐接近宅門的一瞬間,她忽然停下了,擡頭看了看天。
漫天的雪花像仙女的裙襬般飄飄灑灑,可綿綿的白色還是被低矮的鉛色天空吞噬,碾壓成了無數的渺小。
門裡門外兩張臉。進門的郝玉香滿面春風,高跟鞋隨著優雅的步態把墳一樣的閻公館啄醒了。
僕人們圍著郝玉香打轉,鸚鵡呼扇著翅膀大呼小叫,一向盡忠職守的大鐘也提前報時,想盡辦法取悅女主人。
閻光明穿著褶皺的睡衣,手裡拿著一本書,出現在了樓梯上。他俯下身仔細打量著郝玉香,宛如洞察一切的藝術家正在鑑賞似乳如玉,胭脂薰成的花瓶。
閻光明臉上漸濃的笑意勝過了所有的言語。他是想說,郝玉香離家的這幾天,他天天窩在家裡,從白到黑只是一件睡衣。心愛的女人不在身邊,最活泛的交際家也變成了邋遢的懶蟲。郝玉香進門的時候,他正沉浸在閱讀當中,他是用這種方式排解相思之苦。他急不可待而又充滿關切地審視著她,他臉上的毛孔都透著對嬌美妻子的自豪和愛,還有小別勝新婚的情慾。
郝玉香丟下忙碌的僕人,穿著貂皮大衣,用優雅的步伐把自己帶進了浴室。
閻光明遲疑地訕笑著,他以爲這頭屬於自己的母獸按耐不住了,於是解著睡衣的扣子走進了浴室。
進了浴室的門,閻光明便不再是那個從容的公子哥了。他看見郝玉香扭開了下水道
的蓋子,輕車熟路地用髮簪挑出了一縷捲曲的長髮。
閻光明沒說話,他要馬上想出對策。郝玉香十有八九會打他一巴掌,說不準還會離家出走,但最終她會哭。不過沒關係,她只能壓低了聲音哭,也不能流太多的眼淚,隨時會有貴客光臨這座豪宅,她不能讓嘶啞的嗓音和紅腫的眼睛暴露自己的不幸,博取別人僞裝出來的憐憫。
一切好像都沒發生。
郝玉香面無表情地離開浴室的時候,閻光明快速繫好了睡衣的扣子。敞開的睡衣像是一張嘲笑他的大嘴。
確實是一切如故。
郝玉香的行李箱塞滿了帶給閻光明的禮物。吃的健腦,穿的貼心,古龍水的牌子用來標榜家庭的富奢和男主人的社會地位。閻光明一如往常地用適當的恭維迴應著?!胺蛉?,用心了?!薄鞍パ剑揖腿边@麼個物件。”“哈哈,這可了不得,我那班朋友見了這個東西怕是都要眼紅。”
郝玉香最後竟然著撒嬌,把一塊瑞士手錶戴到了閻光明的手腕上。郝玉香的手指觸碰到閻光明的皮膚時,他忽然產生了恐怖的陌生感,腦子空白的一瞬間,他似乎記不清這是哪個女人,記不清何時何地相識,又該如何稱呼了。他的肢體有些僵硬,不知該用什麼的動作迴應她。
幸好郝玉香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需要,也不會理會他的反應。
閻光明試圖像郝玉香每次遠行歸來那樣,不許她吃飯,不許她……喝水也是他用嘴巴喂,之後抱起她衝進臥室。念頭剛在腦子裡出生,還沒在四肢上長大,他就被郝玉香拖進了臥室。
郝玉香把高跟鞋甩在樓梯上,嘴裡快速咕噥著,像是和僕人交待,也像是和閻光明傾訴旅途艱辛。她說一個小時以後就吃飯,不能再晚了,她餓壞了。她說法國的廚子自釀的葡萄酒口味純正,就是烤牛排不能再帶著血絲了,她這次去奉天吃夠了日本人的生魚片,看見生肉就想起魚的屍體。閻光明身體前傾,仍不忘了揶揄她“魚的屍體?什麼好東西都能讓你變個說法。”郝玉香反擊說,你是不是跟日本人在一起工作的時間長了,怎麼說話和他們一個腔調。
閻光明幾乎是被郝玉香推翻的,他被扯掉了褲子,上衣還沒脫,郝玉香就騎在了他的身上,開始了劇烈而猙獰的顛簸。他緊繃著神經,閉著眼睛,他似乎變成了女人,不願也不敢反抗,任由粗陋的漢子在自己身上肆意地縱馬揚鞭。
隨著郝玉香高山流水一樣的聲浪,閻光明配合著發
出粗重的喘息,做足了滿足的表情,可他不敢再閉眼了,一旦他的視野陷入黑暗,就會想起那根纏繞在髮簪上的捲曲長髮。那根髮簪仍舊放在客廳的桌子上。
閻光明不顧郝玉香掙扎斥責,忽然緊緊抱住她坐了起來,他似乎聽到了細小而清晰的聲音,如同郝玉香的高跟鞋緩急適當地敲擊地面。是那根簪子!閻光明覺得聽到了簪子在桌上跳動的聲響,它跳著,扭曲成了一隻火鳳凰,攜著閃電和火球朝臥室滾滾而來……
郝玉香最後的嘶鳴遠遠蓋過了閻光明的喊叫,她死死把閻光明按倒,指甲帶著隱含的恨意鑲進了他的皮膚。
閻光明笑著,他笑自己像一具魚的屍體。房間裡似乎還回蕩著郝玉香的叫嚷,那些粗野話就連市井百姓平素也難以啓齒。
這些都是閻光明教她,強迫她的,現在她統統還給了他。
閻光明知道,郝玉香要還給他的,遠遠不止這些。
郝玉香蹲在羊毛地毯上收拾狼藉的時候說:“去奉天三天,我一次澡也沒洗?!?
閻光明發出了一陣乾嘔。他有潔癖,所以每次出席宴會,他都會把只穿過一次的衣褲丟掉,所以他的浴室裝飾的富麗堂皇,所以他把其他的女人都引到閻公館的牀上。
郝玉香死死抓住了他的尾巴,不然她就不會從浴室的下水道挖出毛髮。不然她就不會不上牀,而是把閻光明摔在了地毯上。
閻光明忍住了乾嘔,他不能讓郝玉香的報復得逞。他沉默著,男人最好的反擊就是似是而非的沉默。
郝玉香這才脫光了自己。她像芭蕾舞演員一樣,高舉著手臂來回走動,腋毛還掛著幾顆晶瑩的汗珠,似墜非墜,似笑非笑。
郝玉香極爲認真的把腋窩的汗珠抹在閻光明嘴角:“髮簪上的頭髮是金色的,這次找的是美利堅的女子,還是蘇聯的妙人?”
閻光明還是沒有經受住郝玉香的最後一擊。她說,洋人身上都有股羊羶味,你摟著你的金色小綿羊的時候,她喊的是英語,還是——“咩”
閻光明蹲在馬桶前嘔吐的時候,努力回想前一夜的瘋狂,可他怎麼也記不清那個洋妓女的容貌,一次次浮現在他腦海裡的,只有洋妓女胸前的兩團白肉如同流星錘一樣他在眼前來回飛舞,流星錘轉瞬變成了一隻碩大無比,羶氣嗆鼻的綿羊。
捉姦者郝玉香的憤怒源於恐懼,她不願有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但她不會鬧的沒了分寸,她擔心失去令她厭惡的這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