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大殿裡坐著一個三十餘歲的中年男子,白色的長袍,英俊的面容上滿是疲憊,臉色比他的長袍更加蒼白,坐在大殿中鋪有柔軟裘皮的椅子上彷彿隨時都會昏過去,他的身旁還坐著一位美麗的少婦,少婦懷裡抱著一個甜美入睡的嬰兒,嬰兒如瓷娃娃一般可愛,只是不知爲何少婦看著懷裡的嬰兒,臉上的神情卻盡是悲傷。
沉悶的腳步聲在大殿中迴響,每一聲都彷彿是一記重錘狠狠地打在男子的心頭。
一位身穿華服的老者在腳步聲中走進大殿,看見這個人,原本已經極其虛弱的中年男子竟然用手撐著椅子的扶手,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蒼白的臉上隱現怒容,只是在盡力地壓抑著。
“二叔,你既然已經來了,爲何不去找宇兒?”中年男子對華服老者道。
華服老者看著中年男子,面色平靜,說道:“天弛,你損耗巨大,坐下休息吧。”
隨後,不等那中年男子說話,轉而對那少婦道:“玉兒,你幫忙收拾一下,二叔馬上便送你們回去。”
少婦張口,欲言又止,顯然不願。
被叫做天弛的中年男子更是直接怒聲道:“宇兒現在生死未卜,你讓我們回去?”
由於憤怒,中年男子原本極其蒼白的臉上涌上了一股潮紅。
華服老者依然很是平靜,彷彿並不在意被晚輩冒犯,負著雙手,斑駁的長髮整齊地梳在腦後,紋絲不亂。
“宇兒確實是生死未卜,但敵人也是藏在暗處,行蹤不明,而你現在又消耗嚴重,一時半會難以恢復,現在最重要的便是保證你們一家三口的安危。”
“一家三口?”中年男子怒極,仰天而笑,面上蒼白之色全無,血色上涌,“怎麼,宇兒現在連我們的孩子都不算了是嗎?”
笑聲響亮,在大殿中迴響不絕,只是那一股悲憤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哇……”
笑聲將熟睡中的嬰兒驚醒,清脆地啼哭,少婦忙是搖晃著安慰,見到母親,嬰兒似極是歡喜,止住了哭聲,笑著伸出手,彷彿要摟住母親的脖子,模樣極其可愛。
少婦低下頭,任由孩子摟住自己,嬰兒的笑聲清脆悅耳,只是少婦的眼中卻忍不住涌出淚光。
中年男子也看向自己的孩子,看著那熟悉的可愛眉眼,彷彿看到了極爲相似的另一個,臉色一片灰白。
華府老者淡淡道:“天弛,你知道,二叔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浩兒對於家族的重要性你應該也很清楚,雖然這樣也許對宇兒很不公平,但現在必須要保證浩兒的安全。”
中年男子用手撐著扶手,雙手緊緊地抓著,指節發白,彷彿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說道:“父親呢?他怎麼說?我不信這是他的意思!”
華服老者道:“族裡一收到消息立刻便上報給了大哥,大哥聽後直接怒得冰封了大半個藍靈湖,但是他並沒有說一句話,只是讓我帶著衛隊來接應你們,他沒說的意思我懂,天弛,我想你也應該明白。”
中年男子明白,少婦也明白,沒有說話?當然說不出來!棄自己的子孫不顧,這樣的事情又有多少人能夠理直氣壯地說出來?
確實是最後一根稻草,卻不是救命的,而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中年男子真的被壓垮了,直接坐倒在裘皮椅子裡,頭靠著椅背,失魂落魄,迷茫地看著頭頂大殿的天花板,良久,才喃喃地說道:“如果宇兒能夠有跟浩兒一樣的天賦,不,哪怕只是接近浩兒的天賦,家族是不是就會改變策略?”
華服老者沒有回答,但意思卻很容易明白。
“哈哈哈……”中年男子大笑,笑聲中卻是無盡的苦楚,無奈。
少婦更是緊緊地抱著懷中的嬰兒,泣不成聲,孩子似乎不明白母親爲什麼會這樣,一臉的好奇。
“宇兒,父親對不起你!”
中年男子的聲音在大殿中久久迴盪。
覆蓋了一晚上的烏雲漸漸散去,露出身後的星月,翻騰許久的海面也漸漸平靜,一艘大船在海面上行駛,甲板上,站立著一羣身穿黑衣的人,他們圍在船上的一個廂房外,靜靜地等候著,廂房中不時傳來嬰兒的痛苦的啼哭聲,黑光與藍光不斷從門縫中透出,在這陰森的船上顯得無比的淒厲。
終於到了某一個時刻,一直啼哭不絕的嬰兒聲突然停頓了,與之相應的是藍光大放,“嘩啦啦”的鎖鏈聲響起,聽到這鎖鏈聲,這羣黑衣人身體都是一震,腳下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微微遠離廂房門,彷彿這鎖鏈聲是來自地獄的惡魔聲音。
藍光收斂,廂房門“碰”地一聲打開,一名同樣穿著黑袍的男子從房內走出,他的模樣隱藏在兜帽之中,只能看到一雙惡魔般放著紅光的雙眸和露出兜帽外的斑駁長髮,黑色的鎖鏈從他的身體中延伸而出,環繞著他的身體,“嘩嘩”作響。
“大人。”
門外的黑衣人齊聲道。
紅眸黑袍人點點頭,沒有說話,走上甲板,手裡還抱著一樣用名貴裘被裹著的事物,一名顯然地位要高些的黑衣人跟在紅眸黑袍人身後,瞄了一眼裘被裡的事物,恭敬地小聲問道:“大人,怎麼樣了?”
紅眸黑袍人點點頭,聲音沙啞宛如相互摩擦的砂紙,他說道:“得手了。”
黑衣人臉上一喜,道:“那我們——”
紅眸黑袍人道:“離開吧。”
“是。”黑衣人說著,又看了一眼裘被中的東西,“那這——”
紅眸黑袍人淡淡道:“我來處理。”
他走到甲板邊,再前便是茫茫的大海,他低下頭看向懷中的事物,淡淡地開口:“你的命太差了。”
說完,手一甩,連同裘被一起拋入身前的大海里,裘被翻開,在剛剛出現的月色下,隱約能夠看到裘被包裹著的是一個剛出生不久的男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