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內一片漆黑,只有蜘蛛自帶的夜視系統提供視野。
畫面傳回顯示,地道明顯是新近人工挖掘而成,一路向下傾斜,巖壁異常粗糙,沒有任何修整痕跡,只有一些臨時搭建、突兀地嵌在泥土裡的木頭框架勉強支撐著洞頂,如同暴露在外的慘白骨骼,讓整個通道顯得更加搖搖欲墜。
除了入口處那道高科技金屬門,地道內部簡直簡陋到了極點,處處透著倉促和不穩定。
“確認無監控設備,無照明系統。”代號“飛鼠”的星警快速複述著監視器傳回的數據,“地道狹窄,寬度僅容最多三人並行,結構類似簡易礦道。機械蜘蛛已前行五百米,信號開始出現不穩定波動。當前空氣質量讀數正常,無窒息風險。”
“放入武裝機器人。”狐貍立刻做出下一步指令,“我們緊隨其後進入。雲斐、佟梓、道格,請你們負責斷後。如何?”
佟梓、雲斐和道格都表示聽他指揮。
洞口外,麒瑞焦躁地刨著地面,也想跟進去,卻被雷青崖眼疾手快地拉住。
雷青崖沉聲道,“給他們一小時。如果一小時後還沒出來,你和奧利再進去支援。”他深知這兩隻異獸的脾性,尤其是見不得蘇寧瓏受傷,情急之下很可能會強行發動瞬移能力把人帶出來,反而可能干擾行動或暴露位置。
地道內,雲斐習慣性地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捕捉空氣中更細微的信息。
他犀利的目光掃過黑黢黢的通道,稍微打開面具聞了聞,空氣異常陰冷潮溼,吸進肺裡帶著冰碴子般的寒意。
他很快又戴回去,“嗯…不只是單純的腐爛甜膩味。還有很淡、但很清晰的化學制劑殘留……以及另一種東西。”
他有一絲困惑和警惕,“那感覺……很怪,像是活的,又像是死的,混雜在一起。”
走在隊伍最前端的狐貍,聲音沉穩而清晰地命令道:“哨兵一號、二號,啓動全頻段掃描,護盾系統激活。熱成像、夜視模式開啓,通訊頻道保持最高優先級暢通。”
他隨即轉向身後的人類夥伴補充,“獵人朋友們,如果前方出現岔路,請務必守住兩翼和後方。我們的目標是探索、評估環境,並安全帶回情報。安全第一原則,遭遇任何不明威脅且判斷爲致命,授權使用致命武力。”
“指令確認。掃描程序啓動,護盾已激活。”兩臺冰冷的金屬造物發出刻板的電子音,隨即率先邁開沉重的步伐,義無反顧地踏入了前方濃稠的黑暗之中。
它們金屬足部踏在粗糙的巖石和泥土混合的通道地面上,發出輕微卻清晰的迴響。
蘇寧瓏感覺臉上防毒面具的束縛感揮之不去,但她強忍著沒有掀開。
通道內異常寂靜,只有隊員們裝備摩擦的窸窣聲,以及機器人腳步在狹窄巖壁間不斷迴盪放大的金屬撞擊聲,形成一種無形而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透過夜視鏡幽綠色的視野,巖壁上偶爾可見緩慢滲出水珠,沿著凹凸不平的壁面蜿蜒滑落,最終滴落無聲。
隊伍謹慎前行了數百米,最初明顯的人工開鑿痕跡逐漸被更爲規整,木製支架間有了金屬支撐結構。
牆壁上也開始出現簡陋鋪設的管線和纜繩,乍一眼,會覺得像攀附的血管。
餓狼一直分神觀察著蜘蛛監控畫面,由信號不穩定,徹底變成沒有信號。
他反映情況,狐貍道:“隨時注意周圍,儘量回收其監控片段。”
“好的。”
再前進一段距離,他們便發現了那幾只失聯的機械蜘蛛。
它們靜靜地伏在冰冷的木頭架上,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巨力死死摁住,完全失去了活力。
即使隊伍拉近距離,嘗試重新建立連接,通訊頻道里依舊一片死寂,毫無迴應。
餓狼小心翼翼地用工具從機械蜘蛛周圍的巖壁上刮下一點粘稠的黏液,滴入隨身攜帶的一個微型檢測器內。
幾秒鐘後,檢測器屏幕微光閃爍。
“檢測到微量未知生物信息素和神經抑制劑殘留。這裡的空氣成分也開始變得複雜了,”他擡頭,聲音透過面具顯得有些悶,“所有人,務必確保防毒面罩佩戴嚴密,不要摘下來。”
蘇寧瓏下意識地晃了晃別在衣領上的那枚眼球狀別針。
別針表面散發著極其幽深的藍光,在暗淡光線下,幾乎完全隱形。
但微弱的光芒確鑿無疑地告訴她,它正在無聲地運行著。
隊伍謹慎地繼續向前推進,前方出現一個彎道。
轉過彎後,通道似乎略微寬敞了一些,但兩側胡亂堆疊著大量廢棄的金屬管材和扭曲的支撐架,如同怪獸嶙峋的肋骨,製造出更多陰暗的死角和藏身之處。
狐貍經驗老到,並未魯莽地直接闖過去。
他先是從戰術背心的側袋中抽出一面小巧的戰術觀察鏡,小心翼翼地探出彎位,利用鏡面反射仔細探查那些堆疊物形成的視覺死角。
鏡中並未映出任何可疑的活物。
這種異常的乾淨反而讓星警們的心絃繃得更緊了。
入口處光學儀器的佈置他們可沒忘,這片看似無人的區域,潛藏的危險可能更致命。
狐貍迅速打了個簡潔的手勢。
後方的火蜥心領神會,立刻將一個巴掌大小的照明工具遞了過去。
飛鼠則如同鬼影般悄無聲息地越過體型壯碩的熊貓,敏捷地將一個強力照明燈穩穩放置在通道中央的地面上。
剎那間,一道刺眼的白熾光柱如同利劍般劈開黑暗,將彎道後的區域照得一片慘白。
幾乎就在光線爆發的同一毫秒,變故陡生。
數道刺目的高能粒子束毫無徵兆地從右側一堆管材的深邃陰影死角中激射而出。 這些光束精準得可怕,目標直指打頭陣的兩臺“哨兵”機器人最脆弱的部位,腿部關節的傳動節點和頭部精密傳感器的連接樞紐。
另一側的陰影中,數枚特製的子彈帶著詭異的尖嘯破空而至。
它們彷彿擁有生命,在空中劃出違背常理的弧線,刁鑽狠辣地射向星警隊員們腰間懸掛的通訊器模塊,意圖明顯,想切斷他們的聯繫。
“哨兵”機器人反應堪稱神速。
它們本就處於高度戒備狀態,能量護盾發生器嗡鳴著全力運轉,在千鈞一髮之際於身前形成堅實的屏障,將大部分致命的衝擊波和實體彈丸硬生生擋下,爆開一圈圈炫目的能量漣漪。
三道顏色淡薄得幾乎與環境融爲一體的影子,如同撕裂陰影的鬼魅般猛然撲出。它們的動作迅捷得超越了肉眼的捕捉極限,只留下模糊的殘影和撕裂空氣的微弱尖嘯。
“光學納米服,小心,他們穿了光學迷彩!”隊伍中有人厲聲示警。
“光學迷彩,這麼有錢?”蘇寧瓏幾乎是脫口而出,這突如其來的歪題讓幾位星警隊員舉起的槍口,其準星都因這瞬間的驚愕產生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偏移。
“認真點!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雲斐的聲音不由自主帶上幾分嚴肅。
蘇寧瓏動作看似不緊不慢,卻異常精準,無形的念動力護盾瞬間在身前展開,將幾束從護盾縫隙中漏過來的能量光束和那幾枚刁鑽的智能子彈硬生生定格在離身體咫尺之遙的半空中,隨後才被無形的力量“鐺啷”一聲打落在地。
“沒多少我發揮的空間呀。”蘇寧瓏無奈地嘆息一聲,瞥了眼那些在巖壁上不斷炸開的能量光束,“你看看這些脈衝槍的威力……”她話音未落,又一束粒子流狠狠轟擊在洞壁上,炸得碎石如雨點般簌簌落下。
“我要是再出手,這通道妥妥的就得塌了,咱們全得被活埋在這兒。”她帶的遠程武器穿透不了機械人護盾,用“死亡之吻”薄刃,又怕驚動丹田內不太穩定的靈力。
她進入這裡,只爲看看是否有晉升的契機(秘靈死後釋放的靈力),說到底,就是想找洞天福地結丹。
道格走在最後,更沒有他發揮的空間,沒法確認空間位置距離,他的異能很可能會吞噬周圍的“安全措施”,加大坍塌風險。
通道內,能量光束與實體子彈交織飛舞,爆炸的火光和飛濺的碎石讓環境一片混亂。
己方有武裝機器人和星警的火力,對方則依靠光學納米服隱匿行蹤,加上地道深處不知名自動武器的支援,星警小隊在瀰漫的硝煙中難以鎖定敵人的確切位置和弱點。
就在這激烈的交火中,幾道高能粒子束彷彿心有靈犀般,精準地集火在“哨兵一號”護盾的同一個區域。
高頻衝擊瞬間導致護盾發生器過熱過載,爆出幾團刺眼的電火花。
受此影響,“哨兵一號”左腿的伺服電機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動作明顯卡頓了一下,龐大的金屬身軀隨之歪斜,原本嚴密的防護網頓時出現了一個致命的薄弱點。
禍不單行,一名星警隊員腰間懸掛的通訊器模塊被一枚刁鑽的拐彎子彈直接命中,“滋啦”一聲爆響後,冒起了縷縷黑煙,徹底報廢。
眼見己方陣線出現破綻,蘇寧瓏果斷矮身蹲下。
一股極其細微、卻異常清晰的精神力波動如同無形的漣漪,瞬間從她身上擴散開來,精準地掃過前方混亂的區域。
這獨特的波動立刻被感知敏銳的雲斐和道格捕捉到,兩人眼中同時掠過一絲驚詫,但都默契地選擇了沉默,沒有出聲干擾。
蘇寧瓏穩穩地擡起手中的槍,冰冷的槍口沒有瞄準任何可見的目標,而是對準了強光燈照射下那片看似空無一物的區域。
沒有絲毫猶豫,她果斷扣下扳機。
子彈透過護盾縫隙,飛射而出。
緊隨其後的一聲“噗嗤”異常清晰,是子彈貫入血肉的聲音。
一蓬刺目的血花憑空爆開,一個扭曲的人形輪廓瞬間顯現,光學納米服的僞裝效果因受損而徹底失效。
幾乎就在敵人暴露的瞬間,一直處於高度警戒狀態的“哨兵二號”反應快如閃電。
它自帶的穿甲震盪彈鎖定系統瞬間激活,一枚特製彈頭帶著沉悶的破空聲狠狠撞向那個剛剛顯形的敵人。
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對方整個人轟飛出去,重重砸在遠處的金屬管材堆上,生死不明。
另外兩名“隱身者”前後被蘇寧瓏點射,暴露出來。
失去了隱匿優勢,剩下的兩名敵人在星警密集的脈衝火力壓制和兩臺“哨兵”機器人推進下,很快被逼入死角。
其中一名敵人被數道脈衝能量束同時擊中要害,哼都沒哼一聲便頹然倒地。
另一名敵人腿部被脈衝束撕裂,鮮血汩汩涌出。他背靠著冰冷潮溼的巖壁,眼神中只剩下瘋狂與絕望。
“嘿嘿嘿……”他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桀桀怪笑,眼中閃過一抹決絕的兇光,沾滿血污的手猛地探向自己胸前一個毫不起眼的金屬凸起,“去神國的路途,我絕不會寂寞。”
伴隨著這聲嘶力竭的咆哮,他的拇指狠狠按下了那個自爆按鈕。
千鈞一髮之際,雲斐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般飛撲而出。
他的能力瞬間發動,目標區域的時間流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強行扼住,陷入了近乎凝滯的狀態。
獵人之間都有十足的默契。
在敵人身後牆壁的角落裡,那枚被敵人預先佈置好的大威力炸彈上方,一個深邃的黑洞憑空出現。
它無聲地旋轉、放大,帶著令人心悸的吸力,精準地籠罩向那點剛剛燃起的幽藍火花。
吞噬、合攏!
黑洞消失的剎那,在地道正上方數千米的高空,漆黑的夜幕彷彿被一隻巨手粗暴地撕開。刺目的白光瞬間將方圓數公里照得亮如白晝。
緊接著,一聲撼天動地的“轟隆”巨響才如同遲來的雷霆,狠狠砸落下來,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距離爆炸點相對較近的地面人員,只覺得全身被無形的衝擊波狠狠推搡了一下,五臟六腑都在翻騰,耳膜彷彿被重錘擊中,只剩下尖銳的轟鳴在顱腔內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