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殊抱著紀筱上了車,彎腰給她繫好安全帶,又從後座拿了一條毯子給她蓋上,這才發動引擎,車子急速的飛馳起來。
紀筱暈暈乎乎的坐在副駕駛上,氣若游絲的抗議:"我不去醫院。下個路口放我下來吧,我去藥店買點藥,吃了就好了。"
言殊陰沉著臉,一臉的低氣壓:“不行,必須去醫院。”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
半晌,他又開口,聲音帶著明顯的怒意:“明知道自己酒精過敏還去喝酒,小丫頭,你現在能耐了啊。”
紀筱知道自己理虧,小小聲的辯解:“我就喝了一小口。”
言殊的心裡說不出的煩悶。
要不是他今天和慕北辰他們約好了在這裡喝酒,要不是他在包廂裡看到了她的背影追了出來,要不是他發現了她的異常……
他的心裡沒來由的生出一絲後怕,如果今天他沒有出現,她又該如何?
紀筱看著他晦暗不明的側臉,帶著隱隱的怒意,很識相的閉上了嘴。
她只覺胳膊上瘙癢難耐,忍不住想要去撓,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卻覆上了她的手,紀筱只覺心跳一窒,剛想掙扎,溫潤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寵溺:“乖,再堅持一下,不能撓。”
許是他剛剛的語氣太過溫柔,紀筱就這麼怔愣著,放棄了掙扎。狹小的空間內,紀筱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正不受控制的狂跳著,就連身上的瘙癢和眩暈,都顧及不到了。
到了醫院正是午休的時候,言殊抓著她的手就往樓上走。
紀筱抗議般的想要掙脫他的控制,“言殊,你是不是沒來過醫院啊,先掛號,掛號你不知道嗎?而且現在是午休時間,就算是醫生也要休息的。”她碎碎念般的好心提醒他,卻換來了他的無視。他握住她的手用了些力道,無論紀筱怎麼掙扎,卻也是徒勞。
上了二樓,言殊就拖著她徑直往一間辦公室走去。
許是開門的力道大了些,屋裡的人詫異的擡起頭。紀筱帶著歉意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白大褂,再往上看去,便是一張帶著禁慾氣息的臉。不同於言殊的妖豔,這人的五官深邃,眼神犀利,此刻雖然坐著,但看上去依然修長挺拔。紀筱心裡暗暗咋舌,又是個極品。
言殊似乎和這人極爲熟稔,他指了指身邊的紀筱,沒好氣的開口:“她過敏了,快給她看看。”
白大褂一挑眉,“你似乎忘了,我是心外科醫生。”
言殊一臉的不爲所動:“所以呢?”
“要是連個過敏都不會看,你這個心外科醫生也可以引咎辭職了。”言殊不屑的哼了一聲。
白大褂也沒跟他計較,看了眼紀筱道:“我給你配點抗過敏的藥,你回去按時服用。”
言殊卻不樂意了,他也不管紀筱的反抗,直接掀起了她的衣袖嚷道:“黎沐寒,你看看她的胳膊,那麼嚴重的過敏,你配點藥就給打發了,你到底會不會看?”
黎沐寒擡頭看了一眼,女孩子的胳膊上猩紅一片,紅色的斑點星星點點的蔓延,在嬌嫩白皙的肌膚下更顯觸目驚心。他擡頭看向言殊:“不放心的話,那就再掛瓶水吧。”
紀筱一聽,連忙皺起了眉:“不用掛水,黎醫生,我吃點藥就好了。”
言殊卻陰沉著臉拒絕:“不行,必須掛水。”
在言殊的堅持下,紀筱毫無意外的被紮了一針。
她百無聊賴的躺在病牀上,吊瓶裡的鹽水已經少了一半,她過敏的癥狀有了明顯的好轉。
胳膊上的紅疹在慢慢的變淡,腦子也沒有剛纔那麼眩暈了,力氣慢慢的在恢復。
言殊跟那個醫生在門外說了會話,這會兒推門進來,就看到她一臉八卦的詢問:“聊完了?”
言殊睨了她一眼,微點了點頭。
紀筱卻來了興致:“那醫生長得可真好看,他叫黎沐寒是嗎,連名字都那麼好聽。”她不遺餘力的讚歎。
“你身邊有那麼好的資源,怎麼不早點介紹給我認識,這樣我也不用被我媽逼著去相親了。”
她看著言殊那張更加陰沉的臉,不怕死的繼續笑著開口:“不過現在認識也不晚。這樣想想,今天捱了一針也算值了!”
言殊被她氣的炸了毛:“小爺我纔是玉樹臨風,貌比潘安,怎麼從來沒見你誇獎誇獎我?”
紀筱一臉的不恥:“你這種金玉在外,敗絮其中的人,怎麼配和黎醫生這種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相提並論?”
言殊被氣笑了,他雙手插著兜,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紀筱撇撇嘴,什麼人嘛,把病人一個人留在這裡,果然很沒有風度。
半晌,言殊回來了,手裡還拎著粥。
他輕手輕腳的靠近病房,卻聽到裡面歡聲笑語一片。
皺了皺眉,他擰開了門把手,就見紀筱靠在靠枕上,眉飛色舞的正講著話,黎沐寒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靜靜的聽著,嘴角帶著淺笑。金色的陽光照射在女孩宛若陶瓷般精緻白皙的臉龐,美好的就像一副畫。
言殊不自覺的攥緊了手,險些氣破了肚皮。
他急切的打開門走了進去,紀筱和黎沐寒同時側目,然後又默契般的轉了回去,彷彿當他不存在般的繼續聊了起來。
紀筱:“黎醫生年紀輕輕的就當了主任醫師,真是前途一片光明啊。”
黎沐寒:“紀小姐也很優秀。”
紀筱:“不敢當不敢當,我就是個畫圖的,哪裡能跟你們這種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相提並論。不知道黎醫生方不方便加個微信,我以後要是過敏了,還要麻煩黎醫生幫忙看看。”
黎沐寒說了聲好,從兜裡掏出了手機,下一秒卻被言殊給塞了回去,他咬牙切齒道:“白衣天使,現在是上班時間,你不去救死扶傷,在這裡幹什麼?”
黎沐寒也不惱,他朝紀筱微微側目:“我和紀小姐一見如故,就不自覺的多說了幾句。”
言殊瞇了瞇眼:“那你現在可以滾了。”
黎沐寒挑了挑眉,對著紀筱微微頷首,理了理白大褂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等黎沐寒走出了病房,言殊趕緊將病房的門關上。他語氣不善的開口:“天天就知道招蜂引蝶。”
紀筱不爲所動,笑瞇瞇的回:“彼此彼此。”
從言殊進門的時候,她就看見了他手裡的粥。她心裡一暖,對著言殊道:“喂,我餓了。”
言殊閒閒的站在那裡,漫不經心的回答:“你讓黎沐寒給你買啊。”
紀筱還真的歪著腦袋思考了一下,笑瞇瞇的答:“唔,也不是不可以。”
言殊咬牙切齒的伸出手,不顧紀筱的拳打腳踢,惡狠狠的在她頭頂心上蹂躪了一翻。
掛完了水,紀筱也好的差不多了,她蹦蹦噠噠的出了院。
半路上,紀筱纔想起她的車還在醉雲齋的停車場裡,她很好意思的把車鑰匙往言殊車裡一扔:“我的車落在中午吃飯的地方了,您老有空幫我拿一下唄。”
說完,還不等他開口,她又補充了一句:“要是你沒空也沒關係,讓你秘書幫個忙。我車裡沒什麼值錢玩意,有什麼喜歡的,讓他看著拿,就當補償了。”
言殊哼哼了兩聲,沒有迴應,但紀筱知道,他這是答應了。
言殊帶著她去了一傢俬房菜館,點了幾個清淡的小菜,吃飽喝足後,把她送回了家。他去廚房間給她倒了杯水,又把藥拿出來給她吃了,仔仔細細的叮囑了一翻,這才起身離開。
上了車,言殊並沒有發動引擎,他看著樓上昏黃的燈光,心中煩悶不已。
言殊是在十年前知道紀筱酒精過敏的。
十年前,他也不過是十七歲的年紀,骨子裡還帶著孩童的頑劣。
紀筱和言殊從小就是在一個大院裡長大的,加上雙方的媽媽又是好閨蜜,兩家的關係極好。那天是他的生日,言母邀請了紀筱來家裡,言殊偷偷的將紅酒混在她喝的可樂裡,本來他也沒當回事,可當看到紀筱身上突然出現的猩紅色的斑點時,這才慌了起來。
紀筱那時候已經迷迷糊糊,不省人事。
言母趕緊讓管家開車帶她去了軍區醫院。
言殊堅持要跟著一起去,他看著紀筱滿臉痛苦的樣子,心裡自責不已。
這十年,他一直都小心翼翼。
每次有什麼飯局,只要她去,他就一定會跟著,有人讓她敬酒,他都會一一擋下。如果碰到實在抽不出身的時候,他也會提前打電話叮囑。
十年的時間,保護她似乎已經成了一種本能,深入骨髓。
現在的紀筱,已經不是兒時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小女孩,她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有著屬於自己的那一方天地。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他清楚的感覺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害怕。那個叫周時的相親對象,還有她那個叫徐墨的大學同學,甚至是他的好友黎沐寒。他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還有更多的人覬覦著她的美好,他恨不得將她藏起來,獨自一人欣賞。
他不是沒有想過告白,年少時他也曾暗暗鼓起勇氣,可偏偏卻在無意間聽到她說: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言殊。就這樣,他心中燃起的希望被生生的撲滅。他也嘗試過要遠離她,可無論他怎麼努力,只要她出現的地方,他的目光總是不受控制的追隨,無論他怎麼努力,可就是戒不掉。
再後來,他似乎是相通了,只要能讓她時時刻刻的陪在身邊,這樣就很好。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越來越不滿足於這樣的相處。一想到她以後要結婚,生子,對著另外一個男人笑臉相迎,他的心中就憋悶的難受,似乎有一團怎麼也化解不開的濁氣,侵入肺腑。
夜已深,那輛蘭博基尼久久的停在那裡,彷彿已經和這夜色融爲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