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那棟偏歐式的教學樓,慕夏一直推著她往前走。
再往前就是一片湖,中間有座小島,湖邊是一排排柳樹,左邊是一座涼亭,到這邊基本已經看不到什麼人了。
慕夏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可以了。”牧夏出聲叫住她。
“啊。”慕夏停下,才發(fā)現(xiàn)已經走了這麼遠,她攏了攏裙子坐在涼亭第三節(jié)臺階上。
秋風徐徐的吹著,湖水瀲灩,湖裡柳影搖曳 。
“對不起。”
被風帶到耳邊的道歉,很快就隨風飄散。
牧夏的心裡,像這片湖,漣漪陣陣。
她需要道歉嗎?她從來沒想過,有什麼對不起的呢。
只不過是在那間狹小陰暗,潮溼又腐臭的廁所待了一個星期,真好啊,幸好那個人不是銀杏,否則她一定會殺了他吧,一定會。
銀杏有什麼錯呢?她那麼善良的一個人,她當時只是太害怕了。
明明牧夏知道事情的真相,可她還是覺得慶幸。幸好銀杏是乾乾淨淨的。
“我很慶幸,那個人是我,不是你。”牧夏真的是這麼想的,可真的說出來卻不像她想的那麼容易。只這一句話,像是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慕夏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一樣,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如果,想說的話,能像掉眼淚一樣容易就好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抹了下眼淚,站起來,抱住牧夏,腦袋靠著她的肩膀說個不停。
她想,當時的她,一定很痛苦吧,一定很難熬吧,一定很絕望吧,本該是她去承受的那些不堪。
“沒關係。”牧夏摸著她的後腦勺,捧起她的臉拿拇指擦著她臉上的淚:“別哭,不怪你。”
慕夏呆滯的坐回臺階上,垂下腦袋,擡手揉著眼睛。
這一刻好像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秋天,那天是牧夏第一次看到銀杏哭。
不過就是因爲銀杏留了一年的蘋果味棒棒糖被另一個小女孩吃了。
牧夏哄她,拿了一堆棒棒糖給她,銀杏說那不一樣,那根棒棒糖本來她是要留一輩子的。
牧夏什麼也沒說,拉著她爬到銀杏樹上,指著外面說,以後我們都會長大的,等我長大絕對不會讓別人欺負你。
銀杏笑了,說,還有頡頡,頡頡也會保護我們。
牧夏往窗前看,一個白白瘦瘦的男孩站在裡面看著她們。
她知道杜頡的秘密啊,他那樣的人,怎麼會保護別人呢。
後來她每天都在那個女孩的牀頭放各種各樣的蟲子,就算報復吧,畢竟她讓銀杏哭了。
“我以爲見不到你了。”牧夏拿了一張紙遞給她,聲音很輕,她問:“爲什麼不回去。”
慕夏接紙的手在半空僵住,臉上掛著還沒幹的淚。
爲什麼不回去呢?她不想回去嗎?是她回不去。
其實那天她也去了醫(yī)院,她一直等在走廊,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牧夏。
她看到牧夏滿身是血,銀杏從沒這麼怕過。牧夏對她那麼好,可她……
杜頡從病房出來後,拽著她就走了,她不知道要去哪,杜頡一直冷著臉,明明之前他也這樣拽著她,把她拉出深淵。
他拽著她走了很久,很遠的路,手腕被攥的生疼,疼到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天已經黑了,她被帶到一座荒山。
山頂?shù)娘L吹的呼呼的響,銀杏冷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杜頡半蹲在銀杏面前,揉了揉她的腦袋,替她整理好被風吹亂的短髮。
半明半暗裡,他露出一抹笑,明明笑起來是那樣好看的人。
銀杏最喜歡他那雙眼睛,永遠亮晶晶的,乾淨的純粹。
他捧著她的下巴,問:“冷麼?”
她點了點頭。
杜頡仰了仰脖子,骨頭啪啪的響,他臉上依舊帶著那副溫柔的笑:“天冷了,銀杏該落了。”
銀杏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那雙將她拉出深淵的手,現(xiàn)在生生將她推進地獄。
那一刻,心臟驟停,她連喊都喊不出來,她一點點的下墜,她看到杜頡雙手撐著膝蓋,站在山崖邊笑著往下看。
爲什麼?爲什麼!她錯了可以改啊,她可以補償她啊……可是爲什麼。
下墜沒有持續(xù)很久,很快她就落在一塊突出的山體上,然後順著坑窪的斜坡一直往下滾。
或許是她命大吧,山腳剛好有劇組在拍古裝戲,她一直滾啊滾,滾到厚墊子上,又從墊子上滾到地下。
劇組剛打算開始拍,明歡纔剛換好戲服,這一切就這麼被打斷了。
明歡各種類型的戲都拍,南紹謙每次都讓她帶著兩個私人醫(yī)生和保鏢,之前她還總覺得多餘,現(xiàn)在不就用上了。
銀杏昏迷前只聽到一陣陣驚呼,她好像被人擡起來,放在什麼地方,然後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