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血腥的浩劫。
她所愛的,一夜之間全部不見。
死去尚且一了百了,毫不知道地上慘痛的呼喚。活著的,帶著至深切骨的回憶,日日徘徊,時而惦記時而夢醒,每每憶起,痛苦不已。
她痛苦的時候,身邊無一人陪伴。小荷是她近身侍女,卻不能陪伴左右。皆因小荷不是神族,是黛箏的娘高霜霜彌留神境的最後一絲仙氣幻化而成,意在變相陪伴女兒,這也是黛箏向來對小荷的話言從計聽的原因。
“那年今日武魂妖后血洗我五嶽州剩我一人,今日也是我父母的忌日。”
“武魂死在劍下,這點我得感謝那個冷冰冰的天畔仙宗呢。”
小老虎聽到她的話,她說話時眼睛瞧住遠方,表情淡淡的,一派冷靜。大概是累積傷心太多了,淚流著,流著就幹,一番話也說得麻木十分。
它接近她,摸索到她臉上的一個位置,一隻爪子按在上面。
她的眼淚滾落。
“好啊。”她一個閃躲,人瞬間不見,再出現就是撲在上面掐住小老虎的脖子,端起捉弄之心:“敢按我淚腺穴,我掐斷你脖子。”
小老虎雙眼一白,四肢一登沒有掙扎。黛箏眉頭不悅,推了推:“別裝了,我根本沒用力好不?”
它仍一動不動,她狐疑地探了手指過去,沒有呼吸。
心一下子萬分焦急,她弄死了一隻動物!
還沒反應過來,小老虎飛撲,前肢搭在身上,黛箏驚訝得看著小老虎將自己按在地下,它體積不大力氣卻大,一對圓而短的耳朵豎在頭上,虎紋霸氣,吊晴藍眼發著巨獸之王的光丈,嘴巴半裂,彷彿在和她玩鬧著。
她的雙眼一轉,迅速互換位置,居高臨下地看著身下的小老虎得意道:“有本事就逃出來,我、、、、”
話沒完,小老虎已經趴在她的身上,嵌著的藍寶石一樣的眼睛幽深地看著她。
黛箏一把收攏它入懷裡,懷裡的小動物似乎不滿意地冷哼,也不反抗,她喜歡揉它的手心,一朵掌心柔柔軟軟,好似棉花糖。
玩鬧夠了,月亮之下,一人一虎吮著玉露甘水。
她發現小老虎特別愛喝玉露甘水,喝著嘴巴外面是一圈乳白色的液體,小舌頭舔了舔的動作十分的萌,就像一隻嬰兒不經意的習慣。
爲它擦去嘴巴的汁液,她幻出一張被子,小老虎露出半個頭,被子遮蓋它的耳朵,此刻看起來小老虎如同一隻小貓般乖巧,不見兇殘,卻見呆萌之相。
她的目光盈盈,道:“我終於知道喊你什麼了。”
“小——奶——虎。”
小老虎不同意地瞪著她,她堅持地喊:“小奶虎。”還伸出手去糊弄它的發毛,攪和得亂糟糟的。
抱緊懷裡的小東西,黛箏閉上眼睛,天氣冷,抱一隻柔軟軟又溫暖的抱枕不錯。
夜深,房間鑽出一縷妖魂,輕輕浮浮,肆意遊走在四周。陰氣凜冽、陣陣黑風,武魂停留懸樑上,看著地下睡著的一人一虎,幽幽說道:“天道輪迴,欠人者需償還。”
武魂漸漸隱在懸樑上,一雙吊晴虎眼卻將事情看在眼裡。
第二天,小荷駭然,她看見了姑娘在竈頭旁認真地炒小菜,一隻小老虎表情懶洋洋,趴在一頭曬太陽。
五嶽州不吃人間煙火,還是第一次爲了一隻動物起火。因爲從武魂縱火火燒五嶽州後,神境地再不能有微火星光,姑娘竟然爲一隻動物打破了規矩。
很快,黛箏做了幾道簡單的小菜,蓑衣黃瓜、肉絲香菇、煎燜小魚、玉米清湯,小荷被招呼坐下來。
黛箏對著那隻自顧曬太陽的小奶虎展出一個明媚微笑,“吃飯了,過來。”
小奶虎的臉黑了一片。
小樣的,天天甩臉色。她好心救了一隻老虎,好像救了一隻天下老子,動輒給她翻白眼,動輒黑臉、動輒冷冰冰,這點和它的主人天畔仙宗很是相似。真是不是一家不入門吶。
一大清早,自作聰明的黛箏以爲老虎是獸性動物,理應吃生肉。她端起一盤新鮮的生肉來到小奶虎的跟前,這傢伙黑了半天的臉,然後上跳下跳半天,她才知道它要洗澡。她去準備熱水毛巾,打算好好幫它洗個澡,它不依了,硬是黑下臉讓她出去,還要順地地關上門。
一隻發育不良的老虎洗個澡吱吱歪歪,她纔不要看呢。
小荷也是頭一次看見一隻老虎如此溫順,鑽在黛箏的懷裡,似一隻虎形布偶。大致是女人的天性,她心頭產生憐愛便探手過去撫摸。
那隻小奶虎的臉整塊整塊地黑下來,帶著動物界之王的氣勢不容侵犯、,小荷望而生畏,悻悻地收回手,身上不禁地打了個寒顫。
兩人開始動筷,黛箏嚐了蓑衣黃瓜、肉絲香菇,小奶虎吃得也是津津有味。她的廚藝在天界數一數二的,娘總說一個姑娘別學一些虛的,學點廚藝,以後當不了神還可以下凡當個廚娘。
小奶虎吃得慢慢吞吞,沒有似其他野獸狼吞虎嚥,它有一種高於其他動物的血統,天生王者的氣派與渾然天成。
小荷想起了什麼,聲音驟然高升:“姑娘,你的筷子、、、、”
“我的筷子怎麼了?”
黛箏一臉懵。
小奶虎的眼神堆著無數冰箭嗖嗖地把黛箏身上開了幾個大窟窿,她的筷子有口水,它就不是吃了她的口水嗎?
黛箏認爲這隻老虎也太難服侍了吧,她都不計較這些的好不。
小奶虎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好像有些惱怒,躍上窗臺上曬太陽。它瞧了瞧黛箏,黛箏回以它一記白眼:“老虎心海底針,小荷別管它,咱們吃。”
一頓早飯後,黛箏託付小奶虎給小荷照顧出了個遠門。她去的地方在五嶽州境地之內的花叢谷,那是一個四周都是冰雪寒冷無陽光的安靜地方。
一年一次看父母,所以心意要誠。她摒棄仙術,一腳一步登山,行至半山腰上,腳泛起疲勞便坐在一個巨大的山石歇息。雪密密麻麻,地下積雪極厚,沒有仙氣護體,她和凡人沒有什麼區別,端覺身心寒冷,一心讓到花叢谷上去。
她思索著,不知道背後有一條貪婪的靈蛇盤曲逶迤、舌吐鮮紅,一雙充滿殺氣的眼緊盯獵物。
餓了幾千年,年年見黛箏神女路過,它總是錯失良機,管她是神是人,故且讓它的腹踏實踏實。只要靈蛇牙一觸到,這個美得不可方豔的少女也是一副白骨。
好,就拿她作個牙祭,開一開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