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算乾淨的禪房裡,佈置的極爲簡潔,一張木板牀,一張桌子,兩張椅子。椅子上,老人與慧悟老和尚相對而坐,桌上兩杯香茶冒著渺渺熱氣,熱氣悠悠而上,不斷勾勒出一些人物運動的立體畫面,兩人時不時說些什麼,說話時畫面就處於靜止狀態(tài)。
過了有一個半時辰,期間兩人偶爾靜神凝思,茶水卻不曾消熱。
最後慧悟老和尚幽幽說道:“易天星,易天星,如今你壽有九十八載,十年後你要踏上那一步時便正好是一百零八歲,正合一週天之數(shù),人道盡頭易天道而行,只是,星字何解?說來,這些年來老和尚也有一樣的感覺,你我皆是有實無名的長生者,只因一些事情不願輕易踏出那一步。當年初窺此境還不曾察覺,只是隨年月流逝,便愈發(fā)感受到壓力驟然,再往前一步,便有大恐懼等在前方,但越是猶豫,背後便有大恐懼追趕,似是要強逼著我向前一步。”
老人名叫易天星,聽了慧悟老和尚的話後也微微頷首:“我自踏入此境,自認外功未完,不可前行,天長日久,便似身處之地前後皆有虎。我要完成人間功德,心中隱隱抗拒使用修爲神通。於是我便順心而爲,行走天下。如今收了傳承之人,自認功德圓滿,念頭純淨,便有那信心去探上一探。”講到此處,易天星老人長吸一口氣,幽幽說道:“我便是要弄清楚,爲何如今世間只存僞長生這等假境界,你我佛道修行有成之人爲何從來不見蹤影。如今世間,真道難尋,修行界中已是一派人間江湖氛圍。今日一聚,便是最後一面,以後這人間之事……”
慧悟老和尚神色一正:“便交由老衲替你看著。但那前路之事……”
易天星目露神光:“便交給老道去探。”
正殿裡,菩薩泥身彩光豔照,小文昊已經(jīng)停住了修煉,因爲感覺到風大浪身上似乎又起了一些變化,似乎感覺他已經(jīng)沒有先前那般痛苦了,小文昊不由得猜測起來那道佛光是如何運作的,又帶入自身,以自身剛修煉出來的手段,該怎樣應對這樣的情況,如何救人等等……不禁有些躍躍欲試,不過想了想在那間破木屋裡,自己將碧火珠按入風大浪眉心後,原本眼皮亂跳準備睜眼的風大浪,便安靜了下去,再後來碧火珠自己掉落出來,風大浪也睜開了眼,不過卻是瞳孔發(fā)散,雙目無神,宛如行屍走肉。
想了想,小文昊又定下了神,喃喃道:“只有一顆想要幫人的心是不夠的,我還要學會如何去幫,還要好好修煉,擁有能夠幫助他人的力量才行。”
這時一道聲音響起,卻是慧悟老和尚笑著說道:“說的好,日行一善,福緣不斷。修行之人,不積功德,不累福緣,魔障叢生,邪念無休。想要更進一步,縱然天道不靖,卻有業(yè)力清算。”易天星卻只是笑而不語。
小文昊向自己師父老和尚行過禮,然後說:“風大哥似乎有些變化了。”說罷,三人都看向躺在蒲團上的風大浪。
而風大浪此時,卻已經(jīng)全然不信雪宗聖的任何話語,狠下心來將大冰球狠狠向著那道符篆一按,頓時感覺自己精神世界狠狠一抖,似乎有一張巨網(wǎng)要將自己的意識海洋一網(wǎng)打盡,狠狠打包壓縮一團,而此時這張巨網(wǎng)卻有了一個極大的破綻,就是被那道金光擊穿的地方。
符篆是長生宗長老朱龍照下的手,原本是將風大浪精神意識全部封住,用來困死雪宗聖,只是被慧悟老和尚佛光擊穿後,便有了一處破綻,就像是一個布袋上多了個洞。
風大浪想也不想就把封著雪宗聖的大冰球就往這個洞口一送,被冰球封住的雪宗聖此時也不敢亂來,消耗著自身的本源真血,想辦法要把這個洞口擴大。
此時外界,易天星老道輕聲說道:“徒兒,你當日用碧火珠化掉了雪宗聖那邪魔與此子身軀上邪氣的聯(lián)繫。算是救了此子,原本那邪魔可以分心幾處,一邊奪舍,一邊以力控制此子肉身。你消掉了一頭,那邪魔便只有全力奪舍,但長生宗留下的符篆可以暫保此子無虞。只是長生宗目的是那邪魔,此子性命便不曾考慮,爲師便因此便沒有破去那道封字符。只是現(xiàn)在情況有變,二人實力對調(diào),這道封字符,便對此子是有害的了。此時纔是破掉符篆的時機。”
老和尚也點著頭說道:“是極、是極!”說罷,老道就伸手一指,不見光華。
而風大浪卻感覺那道符篆突然就變得支離破碎,忙把碎片收集起來。也不管有用沒用,自己開始觀想那道符篆。因是在自己識海當中,就看那冰球上歪歪扭扭的開始出現(xiàn)符篆字樣,不過這顯然不是什麼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一直到不知第幾遍,冰球上纔出現(xiàn)了一道神似形不似的符篆,原本大傷元氣安靜下來的雪宗聖又開始作亂起來。大聲咒罵著風大浪,什麼“小賊”、“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之類的。
風大浪又喜又驚,喜的是不管是因爲什麼,反正貌似自己觀想的符篆的確有用,驚的是雪宗聖還有這麼大的力量。於是,顧不上觀想符篆會消耗自己多少精神,冰球上又多出了十七八道符篆……
慢慢睜開眼睛,風大浪不由得嚇了一跳,一個鶴髮童顏的老道士,一個似模似樣扎著道髻的小道士,還有一個沒有頭髮的大光頭。
“你醒啦!”風大浪迷糊的看著說話的小道士,緩了一陣才反應過來,這一老一少是在木屋救了自己的師徒二人。不過這大光頭是誰,他就不認識了。
“你是,問號?”風大浪感覺腦袋空空的,試探著問道!
“是文昊。”小文昊不滿的糾正道。
“謝謝你又救了我!”
“這次,你要謝謝我?guī)煾负屠虾蜕袪敔敗N覜]幫上忙。”小文昊連忙說道。
“謝謝您,老先生。”“謝謝您,這位師傅。”風大浪臉上充滿感激之色,卻激動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易天星老道搖了搖頭,靜靜的說道:“老道也只是順手爲之,你福緣不淺,意志堅定,是你自救之功。”
慧悟老和尚笑意盈盈道:“想必你此時已經(jīng)困餓難耐了吧,老和尚這裡還有些米,待我與你煮一些粥飯,用過之後就好生歇息一下。休息好了再說如何?”
小文昊立馬站起身,自告奮勇道:“老和尚爺爺,您和我?guī)煾付夹桑視笾啵屛襾戆桑 ?
慧悟只是擺了擺手,不再說話,轉(zhuǎn)身去煮粥了。
風大浪掙扎著想要起身,卻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小文昊想要去攙扶,易天星老道卻對風大浪說:“你此時易靜不易動!”一揮手,風大浪便平躺著飄了起來,出了正殿入了禪房,躺在了牀上。
小文昊承擔了喂粥之事。風大浪便和他說話,瞭解了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聽的風大浪目定口呆。“別發(fā)呆了,快吃吧!”小文昊皺了皺小鼻子,做了個鬼臉。
“老和尚爺爺說你是好苗子呢!說你有慧根,想要收你入佛門修煉呢!他和我?guī)煾付己脜柡Φ模L大哥你要不就拜他爲師吧!”
“那可不行,我有家人,有牽掛,父母老了我還要給他們養(yǎng)老送終,不能出家的。”風大浪想要搖頭,可惜做不到,想了想撥浪鼓,無奈的嘆息了一聲,不斷眨著眼睛表示著自己拒絕接受這個提議。
小文昊也眨巴眨巴眼睛,調(diào)皮的笑道:“風大哥,你反正已經(jīng)找不到家了,不如就乾脆出家了吧!等到時候你我修煉有成,一道一僧相伴而行,四處驅(qū)鬼捉妖,走遍天下,多好啊,將來一定到處都有你的美名流傳。”
一番話說的風大浪是滿頭黑線,悶悶的說道:“我纔不要什麼美名流傳,小問號你這小腦袋瓜裡整天都在亂想什麼啊?我只想找到回家的路,回到家後就給我爹媽說我在外邊認了個乾妹妹,有個很有意思的名字,叫做小問號。”
小文昊臉色一紅。“風大哥你胡說什麼呀!我明明是男孩子。”
風大浪終於佔據(jù)上風,略顯得意的口氣說道:“我看你打扮的條理清晰,髮髻齊順,衣衫整潔,小臉白白嫩嫩的,聲音清脆好聽,就像個小姑娘一樣。”
小文昊兩頰微微鼓起,抓勺子的力氣稍微大了點,勺子磕到了風大浪的牙,看著往進塞勺子的架勢,大有一股用勺子噎死風大浪的意思,風大浪想躲卻動不了,急的直翻白眼。
小文昊似乎在想什麼事情,有些走神。在風大浪的第三次“唔唔~”時,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問道:“你沒事吧!”
風大浪深切領(lǐng)悟到禍從口出的道理,急忙邊眨眼邊說:“沒事,沒事!小問號,對不起啦!是大哥說錯話了。你別生氣啊,大哥動不了,只是想要開個玩笑逗逗你。是不是讓你想起什麼事了?”
小文昊搖了搖頭,想了想,慢慢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