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市福彩中心,江成才知道這次雙色球一共纔開出了3注,每注1500萬元,皆被自己攬獲,除去百分之二十的上稅和象徵性捐款,拿到手也有3500多萬。工作人員熱情、迅捷地爲(wèi)這位幸運兒辦理了領(lǐng)獎手續(xù),江成一會兒便拿到了打有鉅額獎金的銀行卡。人生啊,哪一刻你預(yù)見了下一秒乘風(fēng)破浪,看到了從前灰濛生活盡換顏?如此望那一路荊棘,豈不大塊哉!可江成此時心裡卻沉甸甸的,他憶起了那夢仙子對他的千叮萬囑:“你只可摘得一注,其它自由造化。”他心裡有了滴滴後悔:原以爲(wèi)這一切皆是夢語癡念,不想空穴來風(fēng)也成應(yīng)驗,如今大錯已鑄,卻如何去補救?!如何將那多餘的2注送給那本該和自己一樣需要的人,可問題是那個他她又在哪裡?
回途中憂了一路,看那道旁琳瑯滿目的貨物堆積如山,嘆幾回物富天華,憶昨日困頓食不果腹,真是滿眼世界磕頭人,哪知真經(jīng)有緣法。取了大量現(xiàn)金買了包和手機,見那翡翠店紅綠寶石甚是好看,忽想起彩票店那抵押的玉環(huán)來。出了門,叫輛出租車,直奔彩票店。
未到彩票店,遠(yuǎn)遠(yuǎn)便望見一大堆人長蛇般在那裡有秩序地排隊。江成下了車,近來一觀,原來彩票店門前大幅標(biāo)語上寫著“恭賀我店喜攬雙色球一等獎3注4500萬元!”遠(yuǎn)近的彩民聞訊皆來打票以求沾得幾分幸運。江成衝那標(biāo)語笑了笑,進(jìn)了彩票店。店內(nèi)似不比往日,多了些花籃和綵帶,舊桌椅似已擯去,換成了新的,牆壁上的脫皮處也已被彩色圖案紙遮擋。江成移步到打票處,卻見那打票的不是昨日之人,換成了一箇中年男人,他迅速熟練,手指不停地打出彩民所報的號碼,江成忙謙虛道:“打擾您一下,昨日打票的那個女同志去哪裡了,我有事找她。”那打票男人手指停了一下,擡頭看了眼江成,冷冷道:“你找她什麼事?”江成一時也不好對面前這個人說道,只得圓個謊:“我是她同學(xué)的弟弟,從前她借我姐姐一筆錢,我今日特來奉還!”只見那男人面色稍稍緩和了些,半響不說出一句話來。江成正自悶悶,那男人眼角卻溢出淚來,手卻還在不停地打票:“這可憐的娃!來我店裡打工不到半年,竟出了這事!”江成愣愣地,聽那中年人繼續(xù)說道:“店裡生意一直不是很好,我本打算本月關(guān)了這家店的,卻不料她昨日打出了4500萬的大票,讓我的生意火到爆!我早上見了機子上中獎的消息,激動地差點兒跳起來,打電話給她報喜,那邊兒接電話的卻是個男的,正是她丈夫,說著說著便聽她丈夫泣不成聲了。原來昨日中午她早早地便下班了,不知家裡有何事。到了樓下,丈夫和孩子已從樓上看到她,打電話告訴她,家裡的醬油快用完了,她便轉(zhuǎn)身去對面商店購買,不知怎的,剛到馬路中間,突然就出現(xiàn)了一輛拉土車,瘋了一般呼嘯而過,她哪裡來得及躲閃,車輪挺挺地從腦袋上連壓帶卷而過,丈夫和孩子親眼目睹了至親亡命眼前。現(xiàn)場極其慘烈,奇怪的是她手中竟拿著半截玉環(huán),至死不肯放手!小夥子,你說這事詭異不詭異?!你若要還錢,我給你個電話號碼,你自己去打。”江成故作認(rèn)真地用手機記下了號碼,轉(zhuǎn)身走出了彩票店。
彩票店外的彩民皆興趣高漲,個個躍躍欲試,或想著一朝發(fā)財成富貴,或想著從此人前昂闊步,可江成這個實名終歸的中獎?wù)撸藭r卻分明無半點兒喜悅之情,不知是爲(wèi)那店員的慘死,還是爲(wèi)玉環(huán)的碎裂不復(fù),也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了。
渾渾噩噩向前不知走了多久,擡頭卻見路旁一玉石店,牌匾上醒目地寫著“藍(lán)田玉專賣”五個大字。江成心頭一喜:自己這異鄉(xiāng)之客卻能在它鄉(xiāng)遇了故鄉(xiāng)奇石,不妨去看上一遭。走進(jìn)店門,那女售貨員見江成名牌加身,器宇不凡,便熱情的爲(wèi)江成沏了茶,雙手柔柔遞上來,輕言慢語一一介紹開來。江成端著茶杯,邊走邊聽邊品,看那櫃中樣樣成品精緻美倫,只覺美妙,卻也未露喜好。又行數(shù)步,忽見展櫃中一個手掌大玉佩,翠綠閃閃,晶瑩剔透,似集了天精,日月萃一般無二,一下子迷了眼,絆住了腳步。江成欲問玉佩先問旁邊一個吊墜道:“這個不錯,價值幾何?”那收貨員道:“8888”。江成也不還價,故作漫不經(jīng)心,指向那麒麟大玉佩道:“這個呢?”售貨員笑了笑,不知是否識破他這“欲問馬來先問驢”的伎倆。“這個不賣,您可選其它類似品種。”江成沉著氣,不緊不慢道:“不賣放在那裡幹什麼,你先報個價,看我包裡的錢夠不夠,若太貴,我也就不買了。”售貨員忙賠笑解釋道:“您別誤會,這個真沒價格,聽說是老闆專程從藍(lán)田費了老大的勁兒,花重金購來作爲(wèi)鎮(zhèn)店之寶的。”“你快別繞彎子了,直奔主題吧。”江成提醒售貨員別添油加醋太多。售貨員見被識破,索性也不裝了,迷笑道:“我一看您就是個識貨的主兒,這好東西就應(yīng)該有個好歸宿。您若真心要,我給老闆打個電話,說些好話,沒準(zhǔn)兒也就賣您了。”江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打吧!”心語道:戲精!售貨員裝模作樣地拿出手機,撥通了不知誰的號碼,向遠(yuǎn)處多走了幾步,咿呀咿呀又不知說了些什麼,一會兒果然興沖沖奔了過來:“先生,您可真是好運氣,老闆今兒打牌贏了錢,高興著呢,我一說這事,他便應(yīng)了,只是叮囑不能低於這個數(shù),”售貨員用手在空中給江成比劃了個大大的六字。江成逗趣道:“六千?”售貨員笑道:“這東西若只值千元,也對不起您的身份和眼光啊,一口價66666.”江成也不還價,從包裡拿出七沓錢幣來,每沓一萬,共七萬,放在桌上,也許貴重之物送珍奇之人才相得益彰,太廉價反不得入眼。
那售貨員見江成如此豪興,一時想著這美少年定是那個億萬之子,說話的聲音突綿嬌細(xì)弱起來,用精美的錦盒邊包玉邊脈脈含情地看著江成,包好了,纖手慢託徐徐送至面前,勾勾的眼神,醉醉的態(tài),輕咬紅脣翹翹?臀,癡望那少年有心把心留,有情作戀怨。正自滿心盼,那呆子拿了錢卻頭也不回地往外竄。心下憂煩急奔門前欲主動一回要個微信把情牽,左顧右盼卻見人不見,氣得跺腳似猛漢:“好因緣咋就這麼難!”
再來說那杜娘自江成離了家門,心中只覺空嘮嘮難言恐慌糾結(jié)纏繞,半刻鐘不到便望大門處有無腳步聲,瞅地眼花心焦口苦也只見莽莽蒼蒼。好一個難過,好一個傷心,在外哭怕人笑話,躲到屋內(nèi)泣淚連連:怕他一走了之,怕他在路上有個閃失,怕那家不安分的花紅牽扯蠅營,一時胸口悶痛,倒在牀上大口大口喘氣,淚汪汪花了粉黛。
杜娘一心情癡,也許是天可憐間,你瞧那江成果到門口,興沖沖直奔杜娘閨房來。杜娘聞是江成腳步聲,掙扎著爬起來,望那門口正是牽腸掛肚的情兒,直撲上去抱住脖子,再也不放手,大哭起來:“你怎麼去了這麼久!這麼久!我還以爲(wèi)你永遠(yuǎn)不回來了呢!”江成不知怎的,突覺心裡有塊兒什麼東西瞬間融化了,臉上溼溼地:“杜娘,你怎麼跟個孩子似地,讓人總放不下心呢?”“你終於承認(rèn)放不下我了,放不下就留下來吧!讓我給你生個孩子,孩子出生了你再走,讓孩子給我做個伴兒,我在這世上太孤單了!沒遇見你,我以爲(wèi)我死了!但爲(wèi)什麼你救活了我的心,又要無情地將我放逐到那荒無人煙的孤島上!你,便是那世上最殘忍的人,你知道嗎?”杜娘已泣不成聲了。江成默默地落著淚,從包裡緩緩地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來,遞到杜娘眼前:“送你的,這是我們藍(lán)田盛產(chǎn)的美玉。此玉獨一無二,如你一般。願你不負(fù)蒼天賜你的嬌顏,願那鴻光保你安泰,願你早日找到比我更好的伴兒。數(shù)年後,若有緣再見,你我皆單身,那時我願不遺餘力寵你待你在心尖,如此,可好?”杜娘突雙手放開了江成,緩緩轉(zhuǎn)過身,心冰凝結(jié)冷作一團(tuán),淚如雨下:“你走吧,不要回頭,趁我此刻還挺得住!趕快走!只是你且記住你的話便是了!”江成還想對杜娘說些什麼,嗓間卻啞啞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滴著淚,轉(zhuǎn)身離開了。
杜娘聽那腳步聲愈來愈遠(yuǎn),慢慢才嗚嗚哭出了聲,邊哭邊打開江成送給的禮物,淚水早把盒子打溼了一大片,見是如此美輪美奐之物,抱在懷間,心憐楚楚道:“好一個藍(lán)田美玉,你走進(jìn)了我的心,染紅了我的世界。你可知,你從來都是無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