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陸思思去了二樓的房間裡,陪著陸秀婷吃了點東西,說了會兒話。
陸思思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陳言注意觀察了一下,陸思思的神色表情並沒有什麼異常。
他確定,陸秀婷沒敢在陸思思面前說什麼。
不過,說了也無所謂。
陳言早已經(jīng)做了準(zhǔn)備——如果那個蠢女人敢玩這一手的話,陳言的應(yīng)對措施很簡單。
他會直接假裝“治好”陸秀婷,然後告訴陸思思:看,這就是你媽的真面目!
讓陸思思對這個母親徹底失去最後一絲信任和期待。
那就該換一條備用路線:說破無毒,不再抱有希望,也就不會再有失望。
陸秀婷沒有再犯傻,挺好,至少不用採取備用方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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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陸秀婷當(dāng)年能把楊家明迷上頭,還是有一點心機和手段的。
陳言給了她三天時間,她真的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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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明那天離開後,其實半路上怒氣漸漸平息後,心中就後悔了。
他這種人,確實是自私自利,所以當(dāng)面被陸秀婷激怒,那種尊嚴(yán)和自尊心的驅(qū)使下,和陸秀婷硬剛了一把。
但自尊心燃燒了不過半個小時,燃燒殆盡後,對利益的損失,就讓他徹底冷靜了下來。
逐出楊家,除名,丟掉繼承權(quán)……
這個不是開玩笑的。
若是一個嫡系的子弟,楊家明相信老爺子就算頒佈了命令,也不會真的那麼手狠。
問題是,自己不是嫡系,是個——庶子。
楊家家主那個老頭子是個老派的人,信封的是兒孫滿堂多子多福那一套。
他自己就好幾個女人,楊家明從小就知道,家裡有四個媽。
很不幸,他的親媽是老二。
老二就代表著,下面還有老三老四,比新鮮感,自己的老媽早就失寵了,比不過老三老四。
比別的——自己好像也沒什麼可以比的。能力一般。
自己這個庶子在楊家的家族裡來說,可以說是一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但真要惹怒了老頭子,丟了也就丟了。
自己一個不怎麼受寵的庶子,將來老頭子一蹬腿,按照財產(chǎn)分配,自己幾千萬還是不用愁的——再多也不用去想。
大房名下的兩個兒子,都算是很爭氣,一個已經(jīng)在楊家的企業(yè)裡當(dāng)了管理層,準(zhǔn)備接老頭子的半了——其實已經(jīng)主事了,只差個名義而已。
另外一個能力也不俗,拿了家裡的錢,在外面投資做了公司,做的是新型產(chǎn)業(yè),居然也快做上市了。
若是老頭子不在了,可想而知,自己這麼一個庶子,要是分不到遺產(chǎn)——以後金陵這邊的分公司和工廠,都恐怕會被家裡派人接手。
家族的信託,自己也沒份的話……
楊家明坐在停車場裡,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盤。
這一晚上,他在牀上翻來覆去拿著手機。
威信裡,一句“我們再談?wù)劙?。”輸入又刪掉,刪掉再輸入。
拉不下臉?。?
今天這場爆發(fā)怒氣,已經(jīng)把兩人之間最後一點體面都撕掉了。
現(xiàn)在再回頭去找這個女人談,自己今天發(fā)的那場火,豈不是就成了笑話?
楊家明心中後悔!
不是後悔今天不該發(fā)火。
而是……
後悔當(dāng)年自己怎麼會瞎了眼,腦子被屎糊了,被這個女人迷上頭,把她娶了?!
自己當(dāng)年若不是娶了她進門,那麼自己一輩子不結(jié)婚也沒啥。
反正沒有什麼壓力,老頭子不管自己婚姻的,就算不結(jié)婚,玩一輩子,大富大貴不敢想,但也絕不愁錢花。
外面養(yǎng)了女人,要生孩子,也可以生,家裡其實不在意孩子的名分,沒有婚姻關(guān)係生下的孩子,老頭子根本不在乎——自己就是這麼來的啊。
“撲街啊!當(dāng)年昏頭了,怎麼會結(jié)婚的!現(xiàn)在全部命運,居然掌握在這麼一個撈女的手裡!”
抱著這份後悔,楊家明在家喝了點酒,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
醒來的時候,他頭疼的厲害,勉強翻個身,從枕頭旁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時間已經(jīng)是中午十二點半,手機上有四個未接電話。
一個是外面那個女人的。
一個是公司裡打來的。
還有兩個,是陌生電話。
楊家明想了想,回了公司的電話,隨意處理了一個不太重要也不太緊急的事情。
那個女人的電話他懶得回,無非就是又撒嬌賣乖那一套。此刻的楊家明沒心情去欣賞這些。
至於陌生電話,鬼知道是什麼廣告推銷的。
楊家明起來,先喝了一杯水,宿醉帶來的口乾舌燥被消解後,他才終於收拾了心情,坐在家裡的沙發(fā)上開始重新思考。
繼承權(quán),他是絕不能丟掉的。
陸秀婷那個女人現(xiàn)在死扛著擺姿態(tài),也不知道她是真敢離婚還是假的……
楊家明自己的判斷是後者。陸秀婷那個女人,離了自己,她算什麼?她哪裡敢離婚的?
靠著四百萬,和一套兩居室的房子,夠支撐她那個富太太生活的架子麼?
但,楊家明也知道自己賭不起。
萬一呢?萬一是真的,自己就要失去一切了。
那麼想讓這個女人態(tài)度軟化……
孩子!
楊家明心中一跳,生出了這麼一個念頭來。
孩子??!
倒不是覺得陸秀婷對孩子有多深的感情——那個女人和自己一樣,都是自私鬼。
但,孩子,終究是一個可以拿出來說的名頭,一個適合拿出來當(dāng)臺階的話題。
就在這個時候,楊家明的手機再次響了。
居然又是那個打過兩次的陌生號碼。
想了想,楊家明還是接聽了。
“你好,請問是楊家明先生麼?”
“我是?!睏罴颐鞒谅暬卮稹爩Ψ降恼Z氣,不像是那種電話推銷的塑料普通話,是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語氣很沉穩(wěn)的樣子。
“楊先生您好,我是XXX律師事務(wù)所的律師,我姓張——我受陸秀婷女士的委託,來電是和您商量關(guān)於您和陸秀婷女士的離婚事項……”
楊家明一呆。
下一個瞬間,他心中涌出一股巨大的情緒波動——有怒氣,也有恐慌!
好個陸秀婷!你來真的?。?
電話那頭的張律師還在繼續(xù),只是說的內(nèi)容,楊家明好像也沒有聽的太仔細(xì)。
“……關(guān)於離婚協(xié)議的條款,如果您這裡還有什麼異議的話,我可以代表陸秀婷女士進行磋商。不過陸秀婷女士希望能夠儘快辦理手續(xù),並且通過我向您表達(dá)她的意思,她願意在離婚財產(chǎn)分割方便做出讓步,以換取儘快結(jié)束這場婚姻……”
楊家明深吸了口氣,終於回過了點神兒:“她……她是這麼說的?”
“是的,其實楊先生,你們現(xiàn)在的情況是,離婚協(xié)議已經(jīng)簽署,之前也去民政部門遞交了離婚申請,如今冷靜期已經(jīng)過了,現(xiàn)在雙方完全可以約個時間去把離婚證領(lǐng)取了,給大家一個體面的結(jié)束……”
張律師試圖還在勸說。
楊家明哼了一聲,冷冷道:“她的意思是,堅決要離婚麼?”
“我的委託人,離婚的意願很強烈?!睆埪蓭熤?jǐn)慎的回答。
“……”楊家明不說話了。
那邊的張律師大概是根據(jù)楊家明的態(tài)度,做出了判斷,接下來的話,語氣就嚴(yán)肅了許多。
“我的委託人陸秀婷女士的意思是,如果您願意這幾天去領(lǐng)取離婚證的話,那麼大家就可以體面的結(jié)束。
如果您不願意的話,那麼她這邊,就會委託我進行訴訟離婚,我會在三天內(nèi),向法院正式提交關(guān)於陸秀婷女士的離婚訴訟申請。
我不得不給您一個建議,楊先生。根據(jù)目前兩位的婚姻狀況,並且我的委託人現(xiàn)在手裡掌握的關(guān)於您的婚外情的相關(guān)證據(jù),足以證明雙方感情已經(jīng)徹底破裂,並且婚姻破裂的過錯方在您。
這樣的離婚訴訟,法院判處離婚的概率是非常大的,所以……”
啪!
楊家明直接把電話掛掉了!
這一刻,畢竟是一個企業(yè)的經(jīng)營者,楊家明的腦子迴歸了。
他懶得搭理陸秀婷找的那個律師,而是先打電話給了一個自己長期合作的律師。
經(jīng)過了簡單的諮詢後,楊家明得到了一個律師的職業(yè)判斷。
以現(xiàn)在的局面看,陸秀婷起訴離婚的話,法院判離婚的概率確實很大——因爲(wèi)楊家明婚外情的證據(jù),對方肯定已經(jīng)掌握了。
要想拖延不離婚,最多就是在財產(chǎn)分配上去爭一番——但也不太樂觀。
因爲(wèi)婚外情的證據(jù)在手,楊家明算是過錯方。
當(dāng)然了,律師的建議是,如果陸秀婷也存在婚外情的過錯,楊家明也可以拿出來遞交爲(wèi)證據(jù),這樣的話,可以在財產(chǎn)非配上,扳回一城!
“可如果我不想離婚呢?我在意的不是財產(chǎn)分割,是不離婚!”“那就很難了,不論是您的婚外情,還是陸秀婷的婚外情,都足以證明這段婚姻的感情徹底破裂。而且……楊先生,現(xiàn)在的社會大衆(zhòng)輿論,是偏向女性的。
到時候,陸秀婷女士如果再遞交一些類似於冷暴力,婚內(nèi)感情虐待,甚至是家暴之類的指控……就算最後你能洗清,也會非常狼狽。
這樣的情況,法院判處離婚的概率,幾乎是板上釘釘?shù)?。?
楊家明掛掉電話後,沉默了許久。
終於,砰的一聲,手機被他狠狠砸在了牆壁上。
·
楊家明再次上門,是第三天的下午。
這次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帶來了孩子——兩人的二兒子。
這個陸思思的親弟弟,繼承了父母雙方的外貌上的大部分的缺點。
一眼能看出是兩人的血脈,但偏偏顏值就是不高。
甚至他和陸思思站在一起,都能一眼看出絕對是有血緣關(guān)係的姐弟。
但就是不好看。
屬於那種,又醜又像。
這個男孩的命格,陳言早就看過了——平平無奇,庸碌的很。
楊家明帶著孩子上門,雖然沒有明說,但姿態(tài)已經(jīng)擺的很明顯了。
陳言依然親自到門口迎接,然後領(lǐng)著兩人進門來。
陸思思看著再次上門的父親,神色平靜,倒是對於自己的這個弟弟,態(tài)度很是溫和。
男孩看起來有點笨笨的,也有點I人的感覺。
看人的目光也帶著幾分躲閃,不太自信的樣子。
陸思思主動過去拉著弟弟的手,把帶著他一起,陪著楊家明上樓去陸秀婷的房間。
陳言走在最後。
當(dāng)房間裡,這一家人“團聚”的時候,陳言這次沒有再強行留下吃瓜,而是站在門口,對陸秀婷丟了一個很隱蔽的眼神。
意思是,警告陸秀婷,這次可別再發(fā)蠢,把事情辦砸了。
隨後,陳言離開了房間,把空間交給了這一家四口。
他到了樓下,在客廳裡坐著,拿出手機來刷網(wǎng)購信息——儲物玉佩裡的物資,在深入域界後,還是有些不足的,陳言這次回來,也補了些貨。
過了會兒,樓梯上陸思思帶著她的那個弟弟下樓來了。
陸思思對這個弟弟的態(tài)度很和善,拉著男孩下來坐在沙發(fā)上,還拿出零食來,主動拆開包裝,塞進弟弟的手裡。
“別擔(dān)心,爸爸媽媽會好好談的?!标懰妓紲匮园参苛艘痪?。
弟弟木然的點了點頭,吃了一口巧克力,然後才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姐,我沒擔(dān)心?!?
“嗯?”
“之前爸爸和我說了,他如果和媽媽離婚了,以後我跟爸爸過,還是在現(xiàn)在的學(xué)校,不會轉(zhuǎn)學(xué),也不用搬家?!钡艿軗u頭,又拿起了一瓶果汁擰開,語氣很平淡:“反正平日媽媽也不怎麼陪我。我仔細(xì)想了一下,好像對我其實沒什麼影響?!?
陸思思張了張嘴。
之前她聽說,父母要離婚的時候,自己的這個弟弟主動表示願意選擇跟隨父親生活——她當(dāng)時其實心中多少也有那麼一點點的,對這個弟弟有一絲絲的埋怨的。
畢竟是母親十月懷胎生下的,楊家明平日不怎麼顧家的,弟弟卻居然選擇父親……
但現(xiàn)在看來,其實真的不能怪他。
楊家明不顧家,陸秀婷就顧家了?
她平日大部分的生活內(nèi)容是,做美容,健身,逛街,富太太圈下午茶……
這些事情塞滿了她的生活,她哪裡有心思和精力去和孩子親近?
說起來可能有點好笑。
若是說這個家裡,弟弟和誰的感情最好……
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當(dāng)然也不是自己這個從小就保持距離的姐姐。
而是……
家裡的保姆胡阿姨。
·
這一次,楊家明在陸秀婷的房間裡待了一個小時。他出來下樓的時候,臉色依然不太好看,但至少不是上次那種怒氣衝衝的樣子了。
顯然,這一對怨偶,終於算是談了一場。
楊家明沒說什麼,下樓來後,喊了兒子,對陳言點了點頭。
不過臨走之前,他很少見的走到了陸思思的身邊。
“思思……其實一直以來,是爸爸對你太過冷落了。而你媽媽這次生病,又多虧了你照顧她。怎麼算都是爸爸虧欠了你很多?!?
說著,他低聲道:“我往你的銀行賬戶裡打了一筆錢,不是什麼補償,你也不必拒絕我——你還沒獨立,還沒畢業(yè),爸爸給你生活費是應(yīng)該的。
而且……你媽媽住在這裡,總不好讓你男朋友一直負(fù)責(zé)開銷的。”
陸思思抿了抿嘴,沒說話。
楊家明也知道女兒和自己生分了這麼多年,這種態(tài)度也是正常。
他也不多說,而是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陳言。
這一次,他臉上糾結(jié)了一下後,終於點了點頭,低聲道:“陳言先生……謝謝你,這次的事情,麻煩你了?!?
陳言淡淡一笑。
父子兩人離開,倒是臨走之前,陸思思的弟弟扭過頭對兩人揮了揮手。
“姐姐再見!嗯……姐夫再見!”
一聲姐夫,讓陳言聽了,頓時看這個小子就順眼了三分。
等人走了後,陳言回到家裡,對陸思思笑道:“你家裡這三個人,你爹媽你弟弟,就你弟弟看著還行?!?
陸思思笑了笑,低頭想了想,道:“陳言……”
“嗯,什麼事情?”
“我媽媽這些天都住在這裡,你會不會不太高興?”陸思思低聲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她這個人,我想,反正她現(xiàn)在病也已經(jīng)好了很多,要不然,我們找一家醫(yī)院,把她送到醫(yī)院裡療養(yǎng)吧?!?
陳言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陸思思。
陸思思抿了抿嘴,低聲說一句:“陳言……我,我不是一個拎不清的人。”
她拿出手機來,緩緩道:“我剛纔看了,爸爸給我的賬戶轉(zhuǎn)了十五萬,足夠找一家醫(yī)院,給我媽媽提供好的療養(yǎng)條件了。這裡是你的家,你的房子,我不好讓我媽媽一直在這裡吃你的住你的……而且,你還不喜歡她這個人?!?
陳言笑了笑:“沒事,先讓她住著吧,等她身體再好一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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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秀婷這次總算是沒把事情再弄砸。
有過了兩天後,她居然出門了。
這一次,還帶上了陸思思一起,說是約了楊家明和兒子。
一家四口,一起吃頓飯。
理由是……陸思思的弟弟過生日。
不過陸思思偷偷告訴了陳言,其實弟弟的生日還沒到,不過陸秀婷也不知道咋算了,算出了一個陰曆生日,據(jù)說就在最近幾天。
至於到底是哪一天,日子準(zhǔn)不準(zhǔn)……那就不重要了。
這種事情,陸秀婷心知肚明,楊家明揣著明白裝糊塗。
不過就是兩人以孩子的名義,找了一個臺階,互相借坡下驢,緩和關(guān)係了。
這天晚上,陸思思帶著陸秀婷回到家裡。
晚上的時候,陸思思告訴陳言一件事情:陸秀婷決定這兩天先搬回家去了。
理由是……兒子最近身體不太好,想媽媽,陸秀婷決定回家去好好陪伴兒子。
陳言笑了笑,沒說話。
午夜時分,陳言和陸思思躺在主臥的大牀上,陸思思已經(jīng)睡得香甜。
陳言原本已經(jīng)在入定冥想之中,卻忽然感覺到全身汗毛倒豎?。?
他輕輕吐了口氣,緩緩張開眼皮。
他的目光平靜,在屋內(nèi)輕輕掃過,然後彷彿若無其事一般的,再重新閉上。
而閉上眼睛之後的陳言,卻心跳漏掉了半拍?。?
因爲(wèi),就在方纔那目光一掃的時候……
他看見了,房間的一角里,一個半透明的身影,立在那兒,目光冷漠的盯著牀上的自己!!
那身形,那面容,赫然是一個複製版的陸思思??!
只不過,身子半透明狀態(tài),若隱若現(xiàn)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