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雪提起裙襬，輕輕踏入暖香閣內。

他果真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

昔日熱鬧之地，早已人去樓空。

不過一夜時間，灰塵遍佈。日光透過薄薄的窗紙隱約照入閣內，投射出兩道人影。

洛雲雪被刺目的光照的難受，她微瞇鳳眸，忽而擡頭看了眼房樑。

“紫竹。”她嘴角帶笑，輕啓朱脣緩緩念出那個意料之中的名字，“你家王爺派你來的吧？”

紫竹見狀，也不再躲藏，迅疾地跳下房樑，向她行了半禮，“王妃。”

洛雲雪眉頭微皺，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步。

雖然紫竹落地無聲，卻難免濺起了些許灰塵。

“別喊我王妃。你家王爺怕是從始至終都在防著我吧？”她擡起好看的眉眼，淡淡地望著紫竹，“還是說，他神機妙算，知曉我定會來此處，所以早早喚你於這做個樑上君子？”

紫竹低頭沉默不語，心裡對她的話實則有不贊同。

王爺即便是防著她，恐怕心比所爲還要誠實，所求不過是願她安分守己。就算惹出什麼亂子，只要不觸及王爺的底線，一旦她示弱求好，心便軟得一塌糊塗了。

“我外出本就是爲王爺準備驚喜。來此處不過是想順便驗證一個猜想。還望你替我轉告王爺，讓他不要多疑。”洛雲雪抿脣衝他笑了下，隨即毫不留戀地轉身走向街道。

至於轉不轉告，倒也無所謂，客套話罷了。

紫竹被她的笑迷了眼，回神之際她卻已不見人影。

“行了，跟著也探查不出什麼了。紫竹，我們回府。”

慕容澈從暗處走出，阻止了紫竹再去追的舉動。

看來這小美人，倒也不如他原先想的那樣單純。

那他便拭目以待，這所謂的驚喜，是否真能讓他又驚，又喜。

他們走後。

洛雲雪順著繁華的街道，最終選擇步入雲香齋——全國最有名的布莊在京城所開設的店面。

她緩緩撫過眼前呈現水藍色，冰冰涼涼的綢緞，心中訝然。

似乎唯有現代之時才見過如此順滑細膩的料子。

不光如此，靜靜地看，彷彿還有點點銀白色的月華傾瀉流淌，極爲養眼。

“姑娘真是好眼力！”店主眼尖地看出洛雲雪衣著之華貴，趕忙讓其他人招呼買家，走到她身旁一通熱情的介紹，“這綢緞可是我們的鎮店之寶，且聽向菱爲您分析。它是用上好的冰蠶絲製成的，可謂是綾軟綿勻溫復輕。它的垂感，光澤感等等都堪稱一流，製作工藝也很繁複，需要......”

果然是冰蠶絲。

“可否借一步說話？”洛雲雪見人羣都被店家的講述吸引了過來，便笑著打斷了她。

向菱見此，歉意地微點頭，領著她進了二樓包廂。

“姑娘瞧著有些面熟，倒與我一位故人很是相似。”向菱輕車熟路地邊沏茶邊狀若漫不經心地問道。

洛雲雪抿了抿脣，正視著打量了她一番。

此刻的向菱完全沒了方纔在樓下的浮躁，取而代之的，是意料之外的沉靜。

看來她剛剛故意放大音量介紹，即便自己不提出尋個安靜地，她也同樣會領她來此。

[宿主大大，這個向菱早年受過江啓明的恩情，被提拔進了雲香齋後就一直在爲尚書府效力。]

任務中要她與父母相認，如今恰好也可順了此意。不過，也不能操之過急。

“我名喚江芷凝。向菱姐姐，你方纔所說，莫非是我的親人？”洛雲雪急切地發問，眸光含著滿滿的期待與少女隱忍的欣喜，霎時讓向菱心裡一頓。

老爺安排她進雲香齋，表面是爲她尋了份好差事，實則就是想讓她借雲香齋的勢力去尋老爺失散多年的女兒江芷凝。

“現在天色尚早，姑娘若無他事，可願隨我一同去見見那位故人？”

到時候，便真相大白了。

洛雲雪心知此刻推脫定然會讓其生疑，但要是她去尚書府被慕容澈知曉，照這複雜的關係指不定會鬧什麼誤會，那她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向菱微愣，才發覺自己的說辭確實有點像人販子常用語。

他們不過一面之緣，寥寥幾句便要帶其去它地，換作是自己，也定然不會輕易相信的。

[宿主大大，這雲香齋裡有慕容澈的眼線，他現在正在隔壁關注你們的對話呢。]

[那先前之語可有聽到分毫？]洛雲雪無語扶額，怎麼哪都有他的手下。一點出行自由都沒有。

[方纔他在樓下，沒聽到。不過宿主大大獻舞后回府那晚他一直都在暗中護送，由此已認出你的聲音。]

這樣啊。那換種角度看，被人盯著似乎也不是件壞事。

“此事我要回去與夫君商量。”洛雲雪故作遲疑道。她怕隔壁竊聽之人未聽清，還故意加重了“夫君”二字。

“姑娘你已有婚配？！”向菱冷靜不下來了，她頗爲緊張地嚥了下口水。失散多年無依無靠還如此貌美的女子，往往難遇良人啊。老爺要是知道女兒就此嫁人，一定會動怒的。

洛雲雪輕瞥了她一眼，也大概猜出了她心之所想，於是面含羞意地低頭說道，“雖然還未結緣，但我信他定會許我終生的。我來雲香齋，也是爲了替他買些綢緞。”

向菱深切懷疑她是被矇騙了，不過看她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想開口也不好多言。

“這是他給我的令牌。他說，我今日外出消費，都記在他賬上。向菱姐姐，你看可以嗎？”洛雲雪從袖中拿出一塊令牌遞給她。

在巷中抱慕容澈之時，她便偷偷拿了這令牌。

哼，光說記他賬上，又不給她實際的證明，哪個店家會當這冤大頭啊！

向菱接過令牌，卻看到上面龍飛鳳舞的“澈”字，表面鍍了層鎏金，牌身雕刻了九頭龍的樣式，令她心裡一驚，對這令牌的主人亦有了答案。

“向菱姐姐，還是快些將那冰蠶絲綢緞賣與我吧。再晚點，夫君可就要擔心我了。”

洛雲雪催促道，她笑得很純粹，眼神中沒有任何算計與不悅。向菱看不出什麼端倪，只好點頭應下。

秉著反正是慕容澈的錢，不花白不花的心理，洛雲雪問向菱賒了幾百兩銀子，不管用不用的到，看中什麼就買什麼，最後拎著大包小包回了府。

好在這京城治安管理倒是不錯，她一路上很平安。卻不知，這全然是慕容澈吩咐手下在路邊扮作警衛隊，嚇住了好幾個本對洛雲雪有不軌之心，想來搭訕的歹徒。

她咬下最後一顆冰糖葫蘆，然後拍拍手，心滿意足地踏入王府。

果然，逛街真是令人神清氣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