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是確認了莊毅和程煜肯定是認識的,葉卡琳娜也並不敢輕易相信他對程煜就真的沒有惡意。
看著葉卡琳娜滿臉的狐疑之色,莊毅也明白,自己的話其實並沒有什麼說服力。
如果他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都告訴葉卡琳娜,這麼曲折的劇情,想來是有很大機率取信於葉卡琳娜的。但莊毅不能說。
如果這件事只牽扯自己,莊毅倒是並不介意多一個人知道他的過往,以及他這次意圖做的事情。哪怕他要做的事情干脆就是赤裸裸的謀殺——謀殺一個罪大惡極的罪犯和謀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善良公民從法律的角度並無任何區(qū)分。
之所以不能說,就是因爲現(xiàn)在兩人僵持的焦點。
當莊毅發(fā)現(xiàn)程煜居然出現(xiàn)在俄羅斯,並且是烏蘭烏德的時候,他一瞬間就明白了程煜來這裡到底是要做些什麼。
此前,莊毅是很相信程煜能夠接觸到暗網(wǎng)會員,並且可以幫助他在暗網(wǎng)上發(fā)佈針對馬克西姆的任務(wù),從而替他的妻兒報仇的。
可是少年青年時代的經(jīng)歷,讓莊毅具有對一切事物都保持少許戒備心理的性格,是以,他一方面選擇相信程煜,另一方面也在同時對程煜的行蹤進行調(diào)查。
在現(xiàn)在這個社會,想要查到一個人的行蹤其實並不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只要你掌握了那個人的一系列信息就行。尤其是莊毅這樣的人,他早年的經(jīng)歷,註定他在追蹤一個人的行蹤方面至少也是專家級別的。
是以,程煜和他短暫的兩三次會面當中,他已經(jīng)習(xí)慣性的用自己的手機藍牙,突破了程煜的手機防火牆,在他的手機裡植入了一個用於定位追蹤的後臺程序。
當程煜要求他去一趟貝加爾湖,也就是讓他去取出那批鑽石之後,莊毅立刻著手訂機票的事情。純粹是下意識的,莊毅想知道程煜現(xiàn)在的下落——在莊毅看來,程煜應(yīng)該和他那個暗網(wǎng)會員的朋友在一起,查到程煜的下落自然也就知道那個暗網(wǎng)會員到底身在何處。對於中國竟然也出現(xiàn)了一名暗網(wǎng)會員,莊毅還是頗有些好奇的。
可一查之下,莊毅愣住了,程煜的位置竟然是在烏蘭烏德。
作爲馬克西姆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和兄弟,莊毅當然知道他們以前的那個大本營距離烏蘭烏德有多近,而他也一直相信馬克西姆並未離開雅布洛諾夫山脈,是以烏蘭烏德應(yīng)該依舊是距離馬克西姆最近的城市——之一。
雖說也不排除程煜的那位暗網(wǎng)會員朋友恰好就住在烏蘭烏德的可能性,但這種可能性,也太過於湊巧和戲劇了,莊毅更願意相信另一種推測。
不管是程煜自行去完成莊毅要求的任務(wù),還是他參與其中,莊毅都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好消息,在他看來,程煜就是個弱不禁風(fēng)的公子哥兒,他一定是低估了馬克西姆的實力,纔會如此貿(mào)然行動。唯一讓莊毅覺得有些費解的,是程煜作爲一個千億級別財富的繼承者,又怎麼會爲價值區(qū)區(qū)三千萬美金的鑽石冒這樣的風(fēng)險——更爲關(guān)鍵的,是這批鑽石還見不得光,想要將其洗白也必然會需要付出相當?shù)某杀尽?
攏共兩億左右的價值,因爲見不得光還需要付出相當?shù)某杀荆瑐€把億,對任何人當然都是龐然巨資,可對程煜來說,就算也依舊讓人動心,也絕不是什麼值得冒上任何人身安全風(fēng)險的動心程度吧。
但不管怎樣,莊毅都十分確定程煜沒有跟他說實話,程煜至少是參與到針對馬克西姆的行動中去了。
這讓他如坐鍼氈,也讓他滿心不安。
雖說他是出錢辦事,程煜也好,他找的其他人也罷,只要能達成目的,莊毅原則上不需要干涉程煜的處理方式。
可一來,莊毅從來都不是那種冷血動物,否則他也不會離開馬克西姆了,二來,莊毅也十分擔心程煜的行動,沒能幹掉馬克西姆反而自己死於非命,最終還要連累莊毅的兒子和——那個從未謀面,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其存在的女兒。
無論哪種結(jié)果,都是莊毅所不能承受的,所以,他飛到伊爾庫茨克之後,直奔貝加爾湖畔,找到了當年自己埋藏在某處的鑽石,然後立刻趕往烏蘭烏德,期望能把程煜攔截下來,或者乾脆強行加入到整個行動中去。
人類,在面對極大的不安時,往往就是這樣的狂妄自大。只要能平心靜氣的思考,莊毅就該明白,如果程煜無法搞定馬克西姆這單,那麼加上一個莊毅也絕對是於事無補。而如果程煜能擺平,多出一個莊毅,反而會令程煜的行動進退維谷,畢竟程煜之所以不讓莊毅加入,肯定是處於保密的需要,既然被莊毅找到了他,那麼程煜就要考慮一下滅口這件事了。
可莊毅的思慮,卻根本沒有觸及到這一切,他只是想著不能讓程煜去冒險,他要截住程煜,又或者與其並肩戰(zhàn)鬥。
也就正因如此,莊毅非常清楚程煜即將面對的到底是什麼,那是一場大範圍的謀殺,甚至可以說是一場戰(zhàn)爭,這樣的事情,他當然不可能告訴葉卡琳娜。
更何況,莊毅甚至都不知道葉卡琳娜是否值得他信任。
兩人就這樣面面相覷,一言不發(fā)。
“你知道我可以直接殺了你的吧?”
沉默良久之後,莊毅用一句著實不那麼友善的話打破了靜寂。
葉卡琳娜微微啓脣,但最終又沒出聲,只是無聲的點了點頭。
“如果我是想對他不利,我完全可以先殺了你然後繼續(xù)我想做的事情,這一點,你應(yīng)該也能理解吧?”
葉卡琳娜再度點了點頭,隨即總算是開了口:“或許你是想從我口中得知一些什麼,比如說,他的行蹤。”
莊毅哈哈一笑,搖著頭說:“那麼你知道他的下落麼?”
葉卡琳娜使勁兒搖頭,莊毅嘆了口氣說:“所以,你既然什麼都不知道,我又能從你口中得到一些什麼呢?善良的女士,我很清楚那位先生……”
“程先生。”
莊毅一愣,隨即點點頭,說:“沒錯,程先生,他竟然沒隱瞞自己的真實姓名,看來還真的挺信的過你們的。”
“我是想說,我很清楚程先生要做的是什麼事情,我想,他或許還找你們幫忙弄了些武器吧。而且,我還知道他即將面對的是誰,大概在什麼位置。我知道的比你多得多,我如果想對他不利,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開了一段時間,我更加應(yīng)該立刻幹掉你,然後追上去。你覺得呢?”
葉卡琳娜仔細的想了想,似乎覺得莊毅說的也有道理,她問:“那你告訴我,程先生到底要去做什麼?”
“如果我猜測的不錯,你應(yīng)該是烏蘭烏德本地某位大人物的情婦或者女兒吧,我想,不只是你,就連你身後那位大人物,大概也並不知道程先生要去做什麼吧?他不能告訴你們的事情,你覺得我有可能出賣他麼?我只想告訴你一點,他要做的事情非常危險,如果我能及時趕過去,還能幫上他一些忙。我並不想對你如何,我只想你能安安靜靜的直到我離開,請你不要再做出任何有可能讓我們倆之間發(fā)生意外的舉動了。”
葉卡琳娜有些猶疑,她不知道是否該相信莊毅的話,但至少,莊毅到目前爲止分析的都很正確,並且,從他的舉動上看,他似乎的確對程煜並沒有懷有什麼惡意。
但誰知道他是不是在做耐心的隱藏呢?
莊毅已經(jīng)沒有耐心跟葉卡琳娜糾纏在彼此是否信任的問題上了,他根本沒有興趣獲取葉卡琳娜的信任,他所需要的,僅僅只是外邊那張桌子上的小包袱而已。
根據(jù)他對程煜手機的定位,他確認手機就在這裡。只是,定位的精度並不足夠,莊毅只能找到這附近,如果不是葉卡琳娜自投羅網(wǎng),莊毅恐怕只能在這裡守株待兔,一直等到程煜的出現(xiàn)——他當時還並不知道,程煜已經(jīng)離開了有一段時間了。
這也算是陰差陽錯誤打誤撞,莊毅被葉卡琳娜帶進這間屋之後,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徹底找到了程煜那隻手機,但顯然,程煜並不在這裡,這也就是說,程煜把隨身的東西放在了這裡,自己已經(jīng)出發(fā)向著雅布洛諾夫山脈的某處行進了。
現(xiàn)在,莊毅也只能期待程煜曾經(jīng)在他的手機上查詢過那個目的地的確切位置,否則,莊毅的線索到這裡就已經(jīng)斷了,他將再也找不到程煜,除非程煜能夠完成他的任務(wù)回到這裡。
“請保持安靜,不要逼我。”莊毅用手裡那支小手槍虛點了葉卡琳娜兩下,然後轉(zhuǎn)身跑去了客廳。
葉卡琳娜不明白莊毅要做什麼,但她下意識的也跟了出去,然後就看到莊毅已經(jīng)拿起了桌上的那個包袱。
作爲這套公寓的主人,葉卡琳娜當然非常清楚這個包袱並不屬於這套房子,這也就意味著,這個包袱是程煜留下來的。
“你不應(yīng)該動他的東西。”葉卡琳娜叫到。
莊毅猛然轉(zhuǎn)身,手裡的槍口毫不留情的懟在了葉卡琳娜的腦門上:“我再說一次,請保持安靜,哪怕我知道你是好心不希望程先生出危險,但如果你繼續(xù)跟我這兒胡攪蠻纏你就是在害他,對於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害了程先生的人,我都會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
莊毅抖開了包袱,他看到了程煜的手機。
開機之後,莊毅遇到了開機密碼。
這對他也並不是什麼難事,因爲程煜曾經(jīng)當著他的面在手機上輸入屏幕鎖的密碼,而莊毅的記憶力一直格外的出衆(zhòng),他早就記住了那個圖案。
葉卡琳娜看到莊毅竟然能解開程煜的手機密碼,她似乎開始更多的相信莊毅了,因爲敵人往往很難搞到對手的密碼,朋友卻能。
“我開始相信你了,我想。”葉卡琳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