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素接過手機，隔著屏幕對上了魏舜的眼睛。
曾經的最強之眼已經徹底失去了作爲人的形體。
她透過屏幕看到的不是一雙眼睛，而是千百個毒蟲巢穴似的黑洞，冰冷無神，幽深死寂。
魏舜的軀幹上長滿了數不清的頭顱，一條條下垂的脖子像藤蔓蛇蚓一樣彼此交纏，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龐望著四周呆滯擺動，間或有一兩個頭顱爆開，污血和腦漿噴得到處都是，令人毛骨悚然，觀之慾嘔。
“這就是你們說的沒有惡意，危害較小？”
文仲素把手機扔還給宮守，腳下的步伐又快了幾分。
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空氣中的水分便被一股不可違抗的力量聚攏起來，在她和宮守腳下形成了一團雲霧。
風聲呼嘯，雲霧奔騰，摩天大樓之間留下了一道軌跡雲似的白色斜線。
五千餘米的高空，文仲素散去了沖霄雲氣，抓著宮守的肩膀自由下墜。
雲空之下，城市看起來像是模型玩具。
宮守揉了揉眼睛，在眼球外生出一層透明的鱗片，除了擋風以外，這些鱗片也提升了他的視力，就像隱形眼鏡一樣。
兩人腳下是藍牆圍成的正圓和懸停其上的鴿羣，他們的落點，就是魏舜現在站立的地方。
“部長……咱們不考慮奇襲一下嗎？”
“魏舜已經落在目標手裡，他那雙眼睛也許已經爲敵所用，奇襲是下下策。
解體幻形。”
宮守聽到文仲素的命令，立刻變回多疣壁虎的樣子，吐著舌頭攀在了她的手背上。
文仲素捏起這條小壁虎放進了自己的髮髻裡，道：
“到達灰鷺公園後，我會盡起一城之水，四處掃蕩那些仿生機械。
你全力搜尋目標人物的心音，什麼時候他想要和我溝通了，馬上告訴我。”
宮守趴在她的頭髮裡以心音說道：
“部長，這衝鋒陷陣的事情您沒必要親力親爲吧，太冒進了，單槍匹馬深入敵營這多危險啊，我本來還以爲您是來……”
文仲素笑道：“單槍匹馬？不是還有你嗎。
你本來以爲我是來做什麼的？”
“我一個輔助向的二級異能者，單槍匹我也沒用啊。”
宮守的壁虎臉苦笑起來皺巴巴的。
“我本來以爲您是帶著我談判溝通來了。”
“要談，也要打，先打後談。”
文仲素捲起白色上衣的袖管，道：
“你們前期分析說目標沒什麼惡意，我看他是沒把我們放在眼裡。
目標發動鴿羣的前一天在公園內外轉了很久，和公園裡見到的每一個人都說了話，還在基站下面停留了好幾個小時。
我猜，這些前期接觸是他在確定藍星文明的發展水平，等他接觸完畢，發現我們沒什麼威脅，就開始大張旗鼓地在我們的領土上做自己的事情。
他有溝通的能力，卻不再和我們進行溝通。
魏舜是我們的人，他抓了魏舜以後也沒有任何表示。
這就是輕蔑。
宮守，你記住，在這片土地上，沒有人可以輕蔑我們。
而尊重，從古至今都是打出來的。”
宮守知道她心意已決，大方向上不會再起動搖，於是勸道：
“部長，要不咱們再多調幾個精兵強將過來，多個人多一分力量，到時候一起殺進去，搜尋目標更快，成功率更高，安全性方面也……萬一……”
文仲素橫了他一眼：
“我和何共濟聯手都做不成的事情，再填兩個秘務部進去也沒用。
我犧牲了，自然有接班人繼續我的任務。
至於你，你一個單身漢，平常叫你相親也不去，有什麼好牽掛的，犧牲就犧牲了。”
“可是何叔他還在……”
“我在哪兒啊。”
宮守還沒說完，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心音，文仲素的塑料髮夾上微光一閃，半透明的扇形夾尾裡浮現出一張汗津津的虛胖大臉。
“我這不是來了嗎。”
……
灰鷺公園。
堆在魏舜身上的桑葚腦袋生生滅滅，製造出一大堆不宜直視的噁心物質。
幸好魏舜的靈明意識被擠出去以後就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否則這位最強之眼的心理健康恐怕會遭受一次沉重打擊。
跨界直播那頭的慄知弦以意念移動光標箭頭，把先前做好的取材企劃全部扔進了回收站。
單擊選中，徹底刪除。
模仿特攝片？在末日中把老樑塑造成超級英雄？
那不是浪費了他這身亮閃閃的B級片天皇巨星氣質嗎！
她興趣缺缺地喝著手裡的釀酒狗迷失拉格，突然發現直播畫面的上方有一道身影直墜而來。
“老樑，有空襲！”
“早看到了。”
隱匿形態下無形無相的武道元神擡頭仰望，漫天白鴿聚成的帷幕已被一道高壓水流悍然撕裂，宛如刀斬混沌，將昏暗難明的世界帶到了陽光之下。
那個從天而降的白衣女人身外盤旋著數百道蒼青色的激流，被掃中的鴿型戰偶無不粉碎墜落，天空中頓時下起了一場殘破奇物構件的暴雨。
在她疾速落下的同時，樑德圈定區域裡的所有的戶外水管全數爆裂，分佈在大街小巷中的下水道蓋板被強勁的水流衝飛，十五公里內處處噴泉流瀑，被人類城市制服的水流重新恢復了古老的野性。
混合著蒼青色非凡之力的激流匯成了洪水，涌起的波峰像一座座暴走的山嶽，橫行無忌，將那些四處巡邏的幻海戰偶撞得粉碎。
十餘萬幻海戰偶一個照面就被打得潰不成軍，雖然那些都是粗製濫造的快消品，但是能以一己之力做到這一點……實打實的界內白級。
樑德靈覺一顫，只見灰鷺公園裡的人工湖已經變成了空蕩蕩的大坑。
十餘萬噸湖水被憑空挪到了他武道元神的頭頂，也就是魏舜的頭頂。
這種強度的非凡之力波動……打過來的界內白級還不止一個。
好兇啊。
樑德運使靈覺越過蒼青色的水幕，突襲者的臉和他剛纔從星球記錄中看到的影像重疊了起來。
原來是你，老妹兒你這是一兇兇了二十多年啊。
文仲素踏在被何共濟挪移至半空的湖水上，只見寒氣四溢，碧綠色的湖水迅速凝結成了堅硬的冰球。
魏舜已經落入敵手。
所以她第一步便是要碾爆那些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