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喘息聲,伴隨著門外的嘶吼與撞擊,匯成令人絕望的催命曲。
肖奈蒼白的臉上滿是汗珠,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她絕望的看著被撞得滿是摺痕的鐵門,頭皮陣陣發麻。
“嘭——”
沉悶的撞擊聲伴隨金鐵斷裂的脆響,門被從中央撞裂,一股惡臭瞬間在逼仄的過道中瀰漫開來,密密麻麻的喪屍羣一擁而進,張開血口嘶吼著撲了過來。
身旁的最後一個護衛急忙擋在肖奈身前舉槍射擊,幾聲槍響後彈夾射空,男人飛身橫腿劈開撲身過來的一隻喪屍,轉身衝肖奈大吼:“小姐!請您快去儲備室取藥!整個基地的性命都……呃啊……”
“齊磊!”肖奈驚恐的伸手捂住嘴,瞳孔不斷收縮,眼睜睜看著男人被數只喪屍淹沒撕咬,脖頸一大塊肌肉刺啦一聲被撕下來。
“呃啊……快……”男人痛吼著推開肖奈,奮力用身體阻擋入口。
肖奈捏緊雙拳轉過身,含淚衝往儲備室,身後的哀嚎漸行漸遠。
轉過拐角,儲備室的大門近在眼前,肖奈飛奔撞在門上,跪倒在門邊輸入密碼。
“4、9、7……”肖奈口中喃喃,手指抑制不住的劇烈顫抖。
“嗶——密碼錯誤,請重新輸入。”冰冷無情的提示音讓肖奈幾乎眼前一黑,急匆匆再按了一遍。
身後沉重的步伐與飢餓的嘶吼漸漸逼近,肖奈不由自主側過頭,餘光瞥見一隻喪屍循著氣味拖著斷腳正在趕來,距離自己不過數十米,頓時驚得她額角滲出冷汗,咧著嘴瘋狂重新輸入密碼。
“嗶--密碼錯誤,請重新輸入。”
“哐——”
肖奈重重一拳砸在門鎖上,絕望卻欲哭無淚,只剩下最後一次輸入機會,身後喪屍的嘶吼聲幾乎近在咫尺,刺鼻的屍臭味充斥鼻尖揮散不去。
幾次想要乾脆閉眼等死,可又想到那些已經犧牲的同伴,以及還在等待她拿到操控藥劑力挽狂瀾的人們,就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擦乾眼淚繼續按響密碼。
“呃……”一聲嘶吼貼著後背傳進她的耳朵,猛地一個激靈,她彷彿能感到喪屍惡臭粘泥的氣息,拂過自己後頸脊樑,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讓她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喀拉”
正當危機之時,身後一聲骨骼折斷的脆響傳進耳裡,肖奈閉著眼,疼痛感卻遲遲沒有傳來,她遲疑片刻後,顫抖著轉過身——
只見一具半隻臉只剩骨骼和肌肉的喪屍,正猙獰的貼在她的眼前,裸出的牙齒上沾著糜爛的血肉,赤紅的眼球幾乎脫出眼眶,而它的雙手卻已經垂在身側,不再動彈。
肖奈屏住呼吸睫毛微顫,突然發現喪屍身後似乎還隱著個人,她緩緩低下頭,便看見兩隻修長的雙腿,直挺挺的分立在喪屍身後兩側,黑色長靴邊緣泛著金屬的冷光,暗紅的血跡玷污了鞋頭的光澤。
“小……小呆”肖奈幾乎有些驚喜的喃喃自語,擡起頭,果然,喪屍身後緩緩歪頭伸出一張絕美的容顏,一雙深邃的淺色眼瞳正挑釁般注視著她,修長的眉峰微微揚起,天生上翹的嘴角顯露著慣有的驕傲,彷彿這一整個噩夢都是她爲肖奈精心準備的惡作劇表演。
“小呆……”回過神,肖奈的眼神漸漸變得絕望,直到這一刻,眼角的淚水才抑制不住涌了出來。
她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即便是到這個地步,肖奈也不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害死她親人朋友的惡魔——這個她從摩納哥海岸救回來的“美人魚”……
被喚作小呆的美人勾起嘴角,修長的手指鬆開喪屍的脖頸,喪屍便像是脫線的布偶般癱倒一邊。
接著,美人扯起衣角將指尖一下、一下擦拭乾淨,而後伸手握住肖奈的手,揚起眉毛注視著肖奈俯身彎腰,帶著挑釁的笑緩緩吻上她的手背,磁性的嗓音如琴絃漾了開來:“親愛的阿奈小姐,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卡塞爾·佐伊,是您最忠心的僕人。”
“你……”肖奈怒火中燒,這個輕蔑的玩笑激起了她所有的殺意,她轉身捏緊拳頭,想要再次輸入密碼,滿頭的汗珠浸溼了她濃密的睫毛,滴趟在她豐滿的胸前,淺色的襯衣被染得有些透明。她要緊牙關暗自發誓:等拿到藥,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佐伊卻在此時伸手擋住她輸入密碼的手指,淺笑著斜看了她一眼。
在留意到肖奈眼神中近乎瘋狂的恨意後,佐伊竟扭頭優雅的替她輸入了密碼。
“嗶——輸入正確,歡迎進入儲備室。”
肖奈仰頭看向佐伊,眼神由憤怒變得震驚。
佐伊看著她,嘴角勾著疏離的微笑,那雙淺淺的灰藍色眸子裡毫無情緒,而後竟擡手對肖奈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事實上,佐伊一直以來都表現的如同一個有風度的智者,而肖奈的每次出場,都像個近乎智障的女色狼。
在此之前,肖奈卻從未因此感到過羞憤,直到此時此刻,那種瘋狂的恥辱感才猛然漫上她的心頭。她握緊拳頭衝進儲備室,拔出針劑發射槍,打開管槽口,顫抖著雙手取出冰室抽屜裡的藥劑衝入槍管。
整個過程,佐伊都背手立在她的身後,安靜的看著,就像平日裡無數次守護在她身旁,安靜看她調配藥劑一樣——從容不迫。
是的,沒有絲毫的緊張氣氛,這反倒讓肖奈愈發顫抖起來,如果此時佐伊惡狠狠奪回她的武器,反倒顯得正常一些。
當肖奈裝好藥劑,強作鎮定的轉身舉槍對準佐伊胸口的時候,竟無法在那張妖異的容顏上找到一絲恐懼。
“我要殺了你!”肖奈不知自己想要證明什麼,亦或是在給對面那個人一個解釋的機會,儘管她知道自己這麼做顯得多麼愚蠢可笑,可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不問緣由,就將這個溫柔的背叛者立刻殺死。
心似乎還沒死透,她無比期待這個惡魔能講出一個逼不得已的理由。
“如果可以讓您放輕鬆一些的話,您大可對我開槍。”那雙疏離的淺瞳依舊波瀾不驚,佐伊極緩慢的邁開長腿,上前一步向她靠近,似乎在試圖安撫肖奈,看著她握著槍柄顫動不已的雙手,接著說:“可我不得不遺憾的提醒您,這種藥劑對我並沒有任何威脅。”
聞言兩眼一黑,肖奈幾乎舉不動槍,一個趔趄摔靠在背後的配藥臺,碰翻了臺上數管珍貴藥劑。
還沒等她回過神,門外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一羣士兵破門而入。
“佐伊大人,東南兩處研究人員已經全部救出妥善安置。”一個制服筆挺的年輕男子上前俯首站在佐伊身旁。
佐伊並未迴應,轉身走向儲備室的真皮沙發坐下來,長長的雙腿優雅交疊。如果不是她的衣袖和靴子上沾染了暗紅的血跡,那她幾乎像是處在一個高層談判會的現場。
肖奈此刻不得不承認父親當時勸她的話——“惡魔在現出真身前,往往表現的比天使更讓人著迷,因爲誘人墮入深淵遠比指引人走進天堂需要更多技巧和僞裝。”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肖奈顫抖著加大嗓音:“爲什麼!”
“我是在幫您完成心願,阿奈小姐。”佐伊一隻胳膊撐在沙發把手,託著臉似笑非笑看肖奈,“您說過願意給予我們異能者人身自由,您還說過我和你們一樣也是人,記得嗎?”
肖奈幾乎背過氣去,她這一說,基本就是把所有的罪責推到了肖奈一個人的肩上。
“我還說過讓你去死你怎麼沒去!”肖奈急得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我爸媽和哥哥怎麼樣了!”
“您的母親和兄長非常安全,請不要緊張。”佐伊無恥的避重就輕。
肖奈在氣昏頭的狀態下腦回路有些卡殼,頓了幾分鐘才驚恐的問:“那我爸呢!”
佐伊直起身子聳聳肩,做出個無奈的表情,“您是知道的,一直以來您的父親對我們這些變異體都極其憎惡,但我個人依舊十分敬重他,只可惜他在南部與我交火的過程中負隅頑抗、拒不投降,我們的戰士爲了保護長官失手……”
“夠了!”肖奈不敢再聽下去,她捂著耳朵緩緩蹲下身子,淚水奪眶而出,“爸……”她咧嘴哭出聲。
佐伊展開腿站起身走向崩潰的肖奈,“不要哭泣,我親愛的阿奈小姐,從此後你們爲我們研製開發藥品,再也不會有戰爭與傷亡,這不是您一直想看到的……”
話音未落,阿奈陡然起身,紅著眼睛撞向一旁的制服戰士,伸手扒開他的槍支皮套,卻被那人一把按住,他擡頭用目光詢向佐伊。
佐伊斜眼看著他點了下頭,他便鬆手任由肖奈拔出搶,瘋狂的轉身射向佐伊。
“嘭嘭嘭——”
三聲槍響,阿奈劇烈喘息著,微微平息後看向前方,卻發現三顆子彈被無形的氣流阻隔在距離佐伊身前七寸處懸在半空,在佐伊因施展異能變得赤紅的瞳孔恢復淺色後,子彈纔跟失去生命一樣掉落在地。
身後傳來幾個戰士輕蔑的嘲笑聲——竟然對佐伊大人使用物理攻擊。
阿奈眼前天旋地轉,這個年輕的天才藥劑師,因害死父親的悲痛夾雜著愛人背叛的憤怒,絕望,愧疚與恥辱讓她終於徹底崩潰。她勒緊槍柄,趁著佐伊轉身下達任務時,將槍口吞進嘴裡,輕輕閉上眼……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