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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所謂歷練

隋開皇二十年,皇后寢宮。

獨孤皇后已是知天命之年,威儀日盛,常常一個眼神就能嚇得人腿軟。

此時卻被身旁的小孫女鬧得腦仁疼。

楊吉兒蹲在一側,可憐巴巴的拉著她袖角,“皇祖母,您不喜歡吉兒了嗎?居然不肯讓我留在宮裡陪您。”

她是二皇子晉王楊廣的女兒,也是皇后跟前最爲得寵的孫女,言語行事向來沒什麼顧及。

皇后沒好氣的點了點她額頭,“以爲本宮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你母妃前兩日來請安還說你最近總愛偷懶!”

這真是親孃啊,黑狀都告進宮裡了。

而且,把她逼那麼緊,就算她是想來這躲躲清閒又有什麼不對?

楊吉兒忿忿不平,看著坐在下頭悠閒自在的趙莃就更加不平衡。

對著皇后親暱的撒著嬌,“都是母妃安排的功課太多了嘛!莃莃還不是每天都很清閒嗎?”

原本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趙莃:.......

真是被波及的猝不及防。

獨孤皇后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莃莃可比你乖多了,你看看你會什麼?”

趙莃依然在底下做她的端莊閨秀,明明一句話沒說,也還是被楊吉兒瞪了一眼。

這遷怒來的簡直毫無道理。

小姑娘繼續撒潑耍賴,終於取得了皇宮一晚上的居住權。

皇后被鬧得狠了,看下頭乖乖坐著的趙莃越發覺得討喜,和善道,“莃莃要不要也留在本宮這住一晚?”

趙莃狀似爲難道,“我倒是很樂意陪姨婆,可之前收到父王消息,他們明天就要到了,我想出城接他們,從宮裡出發怕是會來不及。”

皇后恍然,“已經要到了嗎?你們說來也一年多沒見了,那本宮就不強留你了。”

事情到這本該告一段落了,偏趙莃話風一轉,又笑道,“雖然我不能陪姨婆,不是還有吉兒嗎?反正她那麼喜歡留在宮裡,不如讓她多住幾天?”

皇后看見她眼裡閃過的狡黠,不由失笑,到底還是小丫頭呢!

她倒也樂得配合,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楊吉兒,“那吉兒就多留兩天。”

皇帝壽宴將至,這些日子外面熱鬧的很,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肯定不情願一直困在宮裡。

皇后心知肚明,可她樂意看楊吉兒吃癟。

大概這些高位者,都有些惡趣味吧。

反應過來的楊吉兒:......

她只想來躲一天啊喂!

可她能說什麼?剛剛爲了留下來說好聽話不經腦子,現在也只能自己把苦果嚥下去。

看著楊吉兒垂頭喪氣,皇后佯怒道,“怎麼?不願意?合著你剛剛都是騙皇祖母呢!”

楊吉兒期期艾艾,“沒,不是,我……”

瞧著那傻樣,皇后又好氣又好笑的捏捏她的小鼻子。

趙莃坐在底下從容的飲了口茶,寬大的袖口掩住眼裡的波動。

端莊和靈動,要掌握一個平衡,既要顯得懂事,又不能老氣橫秋,才能更得人喜歡。

顯然,如今她已經深諳此道。

兩人陪著獨孤皇后插科打諢,又被留了晚膳。

趙莃走的時候,楊吉兒主動要求去送她。

小姑娘鼓著包子臉,幾乎走幾步就要瞪她一眼。

趙莃明知故問道,“這又是怎麼了?”

楊吉兒雙手叉著腰,氣呼呼的,“你還說,明晚有花燈會,世民哥哥說好帶我去玩的。現在怎麼辦?”

“唔,那你們只好下回再去了。”

幸災樂禍的語氣那麼明顯,楊吉兒想裝作聽不出來都不行。

氣得她大罵她黑心,跺著腳跑了。

趙莃看著她咋咋呼呼的背影搖頭,被偏愛的纔有資格任性。

可惜那個人不是她。

獨自走在宮道上,身後突然跑來一個小太監,諂媚的笑著,“天色暗了,奴才來給郡主引路”。

趙莃隨意的應了,讓他走在前頭。

沒人看見她微垂的眼底露出的嘲諷。

宮裡的人,慣是會拜高踩低的。

這小太監她還記得,是給獨孤皇后看門的,一年多前她剛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態度。

小太監把她送到宮門口,又恭敬的退下。

趙莃倒沒爲難,擺擺手就放他走了。

不是她大度,只是這種人多了,計較也計較不過來,做的多了反而有失身份,隨便打發就行了。

不遠處,長安鎮南王府的管家周叔在那等她。

看見她出來,周叔忙迎過來,“老奴還以爲郡主今天不會出來了!”

趙莃聲音帶了些疲憊,“明天要去接人,不方便住宮裡。”

趙莃沒有多說,周叔也知道這裡人多口雜不是說話的地方,心疼的關切了兩句就領著趙莃到了自家的馬車旁,還沒來得及拿腳凳,她手撐著橫欄一躍就飛上去了。

“……”周叔嘴角抽了抽,連忙左右看看,幸好,沒人!

這要是被人看見了,自家郡主苦心經營的溫婉形象可就全沒了。

趙莃要是知道他的念頭,一定會告訴他,做人質怎麼能沒有隨時隨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覺悟。

她怎麼可能會隨便叫人看見!

對,別看她在獨孤皇后面前那麼得臉,說到底她只能算一個人質。

她父親鎮南王,和皇后算是拐著彎的親戚,如今坐鎮寧朔,掌管著接連南詔那一塊的兵馬。

一年多前南詔進犯,她爹向朝廷請兵,到頭來兵是給了,卻用治病的名義把她給弄到長安來。

哪有什麼病呢,充其量是因爲早產身體差了點,就這都能被拿來做筏子。

那場戰爭當然早贏了,她卻到現在還沒能回去。

趙莃斜倚在馬車裡,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糕點。

皇宮那個地方啊,讓人連飯都吃不香,待久了實在勞心勞神。

哪怕獨孤皇后如今看著是對她挺好,可她有自知之明,頂著這麼個身份,怎麼也不可能隨心自在。

此時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下來了,馬上宵禁,街道上只剩下稀稀疏疏幾個人,馬車一路暢行無阻,很快把她拉回了長安的鎮南王府。

回去後沐浴更衣,又一股腦的栽進了自己的書房。

趙莃一手握著書,一手託著腦袋,坐得歪歪斜斜,二郎腿甚至翹到了太師椅的扶手上,沒一點外頭的端莊樣子。

畢竟經營了一年多,可以算是自己地盤了,當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至於手上的,是一本兵書,沒錯,這纔是她的興趣所在。

她打小就喜歡看兵書,又有習武的天賦,想象著將來也能像父兄那樣征戰沙場,而不是在閨閣裡蹉跎一世。

但到底是女兒身,她爹雖不忌著讓她練武,也是爲著強身健體,至多求個自保之力,軍隊裡的事就沒讓她插過手。

沒來長安之前,趙莃還想著什麼時候要說服父王讓她去軍隊裡歷練一下,畢竟她哥就是十三歲去的軍營,她自覺不比她哥差什麼,爲什麼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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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還沒等她實施計劃,就要來長安了。

不過她心態好啊,把這看成是一種歷練,她小時候過得過於安逸了,沒經過什麼挫折,怎麼成才?

這次要一個人在長安摸爬滾打一番,等回去了,好叫他們刮目相看。

來的那天她父兄都哭了,趙莃也紅了眼眶,卻強忍著一聲不吭爬上馬車。

十三歲的小姑娘,第一次獨自離開家鄉,哪怕心裡建設做的再好,看見馬車離開寧溯,還是把嘴脣都咬的發白。

跟著來的除了一隊護衛就只有家裡的老人周叔,給她做了管家。

還記得剛來的時候確實很難熬,她在看人這一方面或許是有點天賦的,看得見皇帝皇后慈愛笑容背後透著的漠然。

旁人也當她被送到長安是鎮南王對她不甚重視,對她也就不太放在心上,就連有點體面的小太監小宮女都能下她的面子。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尷尬的身份,饒是她覺得自己挺堅強也曾忍不住在夜裡咬著被角偷哭。

可一年過去了,她成了帝后喜愛的小輩,在皇后跟前的地位直逼她最疼愛的孫女楊吉兒,至少在外人眼裡是這樣的。

趙莃想的有些出神,大概是,她從娘娘改口叫姨婆以後,日子才漸漸好起來吧!

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她放下手裡的書,起身去關上窗子。

今夜的風吹得燭火晃個不停,實在擾人心煩。

再次坐下,卻還是沒了看書的興致,心緒起伏,怎麼也專注不起來。

父王要來了,想來這一切都快要結束了。

即使她現在已經靠自己能過得很好了,可是能隨心所欲,誰會願意每天帶著面具做人?

當天夜裡,趙莃輾轉反側終於入眠,夢裡她成了統領千軍的天下兵馬大元帥,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美得她睡夢中也不住勾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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