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得我嗎?”
當林亦晚敲下最後這幾個字時,時針正好走向了午夜十二點。不大的公寓裡只有一張辦公桌和一張單人牀。林亦晚起身合上了電腦——總算能給催稿催了三天的編輯一個交代。
他轉身走向衛生間,電腦的電源燈忽明忽暗,在他的背後閃爍著。林亦晚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摸了摸新長出來的鬍子,“你還記得我嗎?”——又來了,這種幻聽的感覺又來了了,他一直覺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講話,可唯一能聽清的也就只有這一句“你記得我嗎?”他這本新小說也就是以此爲靈感而寫的。
林亦晚是個小有名氣的網絡作家,粉絲不多收入也不多,不過也能支持他在這個小小出租屋裡的日常生活了。他梳洗一番以後坐在牀上打開了與心理醫生的聊天界面。一個月以前他就去看過心理醫生了,給他吃了些安神的藥,不過他已經習慣了日夜顛倒的時差,就沒怎麼吃過那瓶藥。
“醫生您好,一個月過去了,我覺得我還是有幻聽的現象。”林亦晚靠在牀頭敲下這幾個字。醫生大概是睡了,他倒也沒有苦苦等回覆,打開了某個短視頻平臺看了起來。
“明早八點以後來這吧。”一條微信消息彈出,林亦晚隨手回了個“好的”就放下了手機,定好一個七點的鬧鐘就睡了。他已經很多天沒有睡好了,一邊想著他的新作品,一邊想著這熟悉的聲音。卻始終想不起來這聲音屬於誰,他平時也只有那麼幾個朋友,到底是誰?林亦晚思考了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漆黑的夜吞噬著漆黑的房間,一個雙手被反綁著的人倒吊在窗前,林亦晚感覺到一陣陣冷風吹進來,他起身去關窗戶,被這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啊——”林亦晚連連後退,想去牀頭拿手機卻不敢靠近那個人。直到他退到背靠著門,在這個四四方方的出租屋裡和那個“人”保持著對邊的關係。
走廊裡傳來陣陣腳步聲,似乎是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聲音,其中夾雜著鐵鏈在地板上劃動的聲音。林亦晚還沒從驚嚇中緩過來,聽著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他覺得脊背上陣陣涼意,本能的屏住呼吸,儘量讓自己融進這漆黑一片的夜。
“你把我放下來。”倒吊人的一句話讓林亦晚緊繃的聖經“啪”一下斷開了。
“啊——”林亦晚像一隻受了驚的兔子一下子跳了起來,“你是人是鬼啊!”似乎吸引了門外的腳步,但此時的林亦晚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噓,你別吵。”他聽起來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年,可能因爲倒吊著他的聲音很虛弱,“他們的目標是我,你別吸引了他們注意。”
林亦晚嚥了口唾沫,“我憑什麼信你……”他話還沒說完,背後的門鎖傳來咔噠咔噠的聲音——有人在撬鎖!
林亦晚又一下子跳的很高,他一時間無法接受自己家裡變成現在這個局面,他已經感覺不到腿的存在了,似乎全身上下能動的只有自己的眼睛。
“你把我放下來,他進來了,咱倆都得死。”少年的聲音虛弱但語氣很堅定。慘白的月光透著窗照進來,少年的臉揹著光看不清楚。林亦晚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該相信誰,但大概率結局只有個死字。他站在那裡想了很久,如果放了他下來,他這麼虛弱真的能救得了兩個人嗎?不放他下來,門外到底多少人,什麼人,都是未知的。況且,誰能保證他下來以後不會第一個殺了自己呢?
林亦晚在思考中已經不自覺的移動到牀邊。門上傳來“咔噠”一下的聲音——鎖被撬開了。進來的不是穿著皮鞋的人,而是簡直不能稱得上是人的東西——那生物是四肢著地的,長著一頭黑色的毛髮和一排長長的獠牙,臉上沒有皮膚,肌肉直接裸露在外面,看上去令人作嘔。突然打開的門使風流動起來,不知道是因爲風還是因爲恐懼,林亦晚抑制不住的發抖。突然那怪物擡起頭露出了黃色沒有瞳孔的眼睛,在與林亦晚對視了數秒後發出一聲吼叫。
林亦晚在看了這個怪物以後沒多想就站到倒吊的少年面前,“這他媽怎麼解?”他的手抑制不住的抖,“你到底是誰?那他媽是個什麼東西?”他解不開的甚至用上了嘴撕咬,那怪物脖子上有一條鐵鏈以至於他一時間無法移動進這間小屋。走廊裡皮鞋的聲音越來越近。
皮鞋聲停在門口的一瞬間,林亦晚解開了綁住那少年的繃帶。少年一個前翻站了起來,揉了揉手腕對林亦晚說了句“謝謝”,然後立馬用繃帶堵住了林亦晚的嘴。
“我&¥%……#%……%@……”林亦晚的兩隻手也被少年的一隻手鉗制住,修長的手指骨節處微微泛紅。他媽的果然他不是什麼好人,林亦晚心想。
“你不出聲他不會過來。”少年似乎吊的久了,聲音有些弱弱的。林亦晚透過他的肩膀看過去,那拿著鐵鏈的“手”也似乎不屬於人類,褐色的捲曲的指甲從枯骨中的血管延伸出來,少年弓身站在林亦晚旁邊,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口。
林亦晚不敢出聲,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呼吸了,腦海裡一片空白,自己只是睡了一覺怎麼就變成這樣了?皮鞋釦在地板上的聲音越來越近,那人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林亦晚的視線裡,只是被少年擋在身前,他看不清那到底是人是鬼。少年轉頭用很輕的聲音對林亦晚說:“叮咚——”
……
林亦晚擡起手關上了昨晚定下的鬧鐘——他似乎做了一個不怎麼美好的夢,他艱難地坐起身,感覺肩膀很酸,頭也很漲漲的。他揉了揉肩膀,又胡亂抓了一把頭髮。
藉著水龍頭裡的冷水洗了把臉後,他覺得清醒多了,那場夢給他一種格外真實的感覺,就像自己曾經發生過一樣。和醫生約好的時間就要到了,他來不及多想。
出了門林亦晚發現今天天氣很好,空氣中已經有夏天的味道了,那是泥土的潮溼和汽水的甘甜,是花朵衝破束縛發出的沁人心脾的香氣,是陽光的味道,是美好的代名詞,林亦晚很喜歡這種暖而不熱的早上,也許生在冬天的人都格外地珍惜陽光。然而手機鈴聲打破了沉浸在自己一方淨土中的林亦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