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要多麼大的一個蟻巣,才能生長出數量如此之衆(zhòng)的螞蟻,呂元羅對此很是好奇,於是便讓烏學士帶他去實地看看。烏學士吃螞蟻吃的早已有些難以下嚥,只是蟻羣入宅擾人畢竟與自己脫不了干係,靜婉子又曾揚言要它把螞蟻吃乾淨,不得不勉爲其難的啄而食之,正好就帶路之機借坡下驢,高興的滿口答應。
蟻羣傾巢行動通常會大股有序遷徙,這與大雨將至之前“螞蟻搬家”是一個道理,其行動路線清晰可循,但進入耆老別院的這些卻如從天而降一般,靜婉子不禁也被勾起了好奇之心。
當下兩人便跟隨烏學士前去蟻巣一探究竟。蟻巣位於婉妙別院後的山嶺陽坡,在幾株棠梨樹下一個巨大的土堆中,形似一個巨大的墳丘,土質緊實,正面有數處螞蟻出入的孔洞。土堆下雜亂的放著三隻無蓋的木箱,木箱中各懸空掛著一隻小土壇,罈子上端繫有繩索,吊在上方的樹枝上,壇底皆被鑽出了幾個細孔,琥珀色的液體自壇中緩緩滲出,凝聚到一定量後便滴落箱底,箱底此時又以聚集了厚厚的一層螞蟻。
呂元羅握住繩索將罈子提起一聞,見裡面裝的也是蜂蜜,稍加聯(lián)想便明白了爲昌子等人是如何將大量的螞蟻弄到耆老別院去的了。他們先是以蜂蜜爲誘餌,將大量的螞蟻從巢中引出聚集到木箱裡,待達到一定量後便將木箱移到耆老別院,用蜂蜜畫好字形後再倒出螞蟻,螞蟻自然就循著氣味趨之若鶩組成了文字。
之所以通過壇底鑽孔緩慢滲出蜂蜜,而不是直接將蜂蜜倒在箱中,是因爲如果蜂蜜太多大量的螞蟻就會被粘附溺死,螞蟻和蜂蜜都不能做到物盡其用。呂元羅見他們如此費盡心機,不由得怒從心上起,擡腳便欲將木箱踢翻,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報復爲甲子的主意,本已擡起的腳又緩緩放下,向烏學士道:“烏兄,你知道這附近哪裡有蜂巢麼?”
烏學士在雲峰山生活了百年之久,自然對山中地形物產等極爲熟悉,聽呂元羅稱自己爲“烏兄”,顯然是沒拿自己當外人,高興的連連點頭道:“知道知道,小兄弟,你想吃蜂蜜呀?”
呂元羅道:“我找蜂巢不是要蜂蜜,而是要蜜蜂。”
靜婉子問道:“師弟你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呂元羅道:“不錯,正如師父說的,逆來順受忍氣吞聲往往只會讓惡人以爲你好欺負,從而變本加厲。他們如此不將我這個正經八百的師叔祖放在眼裡,正該好好還以顏色給他們看看!”
靜婉子微微點了點頭,嘆氣道:“小懲大誡吧,但也不要太過火了,畢竟是同門,我們又是長輩,不能過分與小輩較真。”
論年齡爲甲子等人哪個都比自己長,但輩分卻又是自己高,他們犯錯就是年少無知,自己回擊就是小肚雞腸,呂元羅只覺渾身彆扭,但也不便反駁,點頭道:“你放心,師姐,我有分寸。”
當下問明瞭蜂巢的所在,將其中一隻裝有螞蟻的木箱連同小半壇蜂蜜一起拿走,藏於順路的隱蔽之處,兩人一鳥隨即翻過山嶺,來到蜂巢所在的野桂花林。
只見林中有一株粗壯的榛子樹,在野桂花林中鶴立雞羣,烏學士落在呂元羅肩頭道:“大樹的主幹是空心的,蜂巢就在樹裡,這窩蜜蜂在裡面已經有十幾年了,好生興旺熱鬧。俗務殿的小道士也常在這裡取蜜。”
此時野桂花正開,花香撲鼻,走進林中耳中便聽得一片嗡嗡之聲自花間枝頭傳來,光聽動靜便知這處蜂巢不小。呂元羅開始思考該如何捕捉蜜蜂,蜂羣在這裡生息繁衍了十幾年,數量定然十分龐大,稍有不慎就會被蜂羣圍攻追襲叮成豬頭。
冥思苦想了片刻,終於想到了可行的辦法,取出玄氣天機盒按照自己心中所想變化出了一個捕蜂器具。乃是一隻帶有長桿的皮囊,形似豬膽,皮囊開口處往下三寸處環(huán)有繩索活結,繩索尾端與長桿等長。只需將皮囊口部堵在樹幹上蜂羣出入的孔洞上,待足夠數量的蜜蜂進入囊中後,拉動繩索收緊活結皮囊口部就會封閉,裡面的蜜蜂自然就成了囊中之物。
擺弄了一下器具後覺得有把握,便向靜婉子道:“師姐,待會兒你看到我的手勢後就扔石頭砸大樹,用力多砸?guī)状巍!?
靜婉子明白他的用意,微笑著點了點頭,開市尋找趁手的石塊。感覺這小師弟十分有趣,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歡愉。
呂元羅便手持長桿靠近大樹一側探頭觀察,見大樹根部有人爲斧鑿過的痕跡,樹皮被挖去了一塊,換成了木板,邊角處用泥巴糊嚴,想必是觀中道人方便取蜜所爲。蜜蜂出入的孔洞位於木板左側數寸,便緩緩將皮囊伸向不斷有蜜蜂出入的孔洞,對準位置之後猛然堵了上去,隨即騰出一手向靜婉子打了個手勢。
靜婉子身具靈氣修爲,石塊連珠扔出呼呼風響,頗具準頭,伴隨著咚咚之聲石塊接連擊中樹幹,無一落空。裡面的蜂羣受到震盪嗡嗡之聲大作,紛紛自空洞中爬出競相自投羅網。
片刻後呂元羅便覺皮囊份量明顯增加微微下墜,估摸著數量夠了便用力拉緊繩子收住囊口。
孔洞中不斷涌出蜜蜂飛起空中,片刻間已是烏泱泱的一羣,彷彿一團淡淡的烏雲,烏學士見勢不妙驚叫道:“小丫頭,快用泥土撒它們!”
靜婉子聞言連忙彎腰抓起地上的泥土腐葉向空中接連拋撒,暫時阻擋了蜂羣的攻擊,呂元羅趁機飛奔而回,兩人一起向蜂羣拋撒泥土,且撒且走,撒了一陣後蜂羣果然不再追來,紛紛調頭飛了回去。
烏學士見自己的辦法有效,便腆著臉向兩人邀功,言道若非它見機的早應對得當,兩人斷然難免被蜂羣叮咬之禍,呂元羅明白它的心思便答應以好酒一罈作爲謝禮。烏學士一聽高興的嘎嘎亂叫,直誇呂元羅懂事大方。
順道取了裝有螞蟻的木箱,回到耆老別院後呂元羅便支走了靜婉子和烏學士,言道給爲甲子等人還以顏色之事二者不便參與,否則一旦日後掌教追究起來不好交代。一人一鳥均覺有理,呂元羅和爲甲子等人年紀尚小,孩子間置氣打鬧與長輩合謀欺負小輩是完全不同的性質。
靜婉子離去之時呂元羅問她有沒有能使人昏睡的藥物,她知道呂元羅不是不知輕重之人便沒有多問,只道不曾隨身攜帶可隨後往婉妙別院自取。
呂元羅將計劃暗自捋了一遍,便到觀中叫來了王靖南。假意賠罪給爲甲子送假銀子的主意是王靖南自己想出來的,被呂元羅採納頗有些自得之感,實施在即不禁開始摩拳擦掌。呂元羅便對他暗授機宜,告訴他該當如何如何。
隨後呂元羅隨意找了個插花用的大瓷瓶,將捕獲的蜜蜂全部轉移到瓶中,撕了塊牀單卷作一團塞住瓶口,搬到房間角落放好。收回玄氣另行變作一隻帶有紅布木塞的小土壇,自蟻巣搬回的箱子中裝了大半罈子螞蟻,用木塞上的紅布飽蘸蜂蜜,塞好木塞遞給王靖南。
計劃有變原本打算以玄氣變作銀子給爲甲子,如今已變作了裝螞蟻的罈子無法再變其他,只能以真的銀兩代替,王靖南有些捨不得,主要還是氣憤,只道此等惡劣之人一文錢都不應該給他。呂元羅只得耐心解釋,道是銀兩隻不過是誘餌,迷惑其放鬆警惕之後方便行事,結果只會比令他在花銷銀兩之時出醜更解氣,王靖南這才釋懷。
呂元羅昨夜沒睡好,加之爬山登高頗爲勞累,感覺甚是睏乏,對王靖南再次叮囑一番過後便上牀躺臥休息,靜候王靖南的消息。
王靖南出了耆老別院後,先是前往婉妙別院取了呂元羅跟靜婉子說好了的藥,然後來到爲甲子的住所,爲甲子甚得無忌子歡心雖是小輩卻能獨居一室,正好便於行事。叩門而入,見爲甲子趴在牀上哼哼唧唧,王靖南暗覺快意,當下故意裝作低三下四的向爲甲子說好話,只道昨日之事是自己有眼不識泰山,今日特意花銀子找關係從藥王殿買來鎮(zhèn)痛安神的藥丸一粒及補血生肌的藥酒一罈前來賠罪,還望爲甲子師兄今後多多關照。
爲甲子捱了一頓杖責心情本就鬱悶,加之傷處疼痛更是煩躁,一開始還對王靖南愛搭不理,王靖南說一句他冷哼一聲,直到王靖南將一錠十兩的黃金塞到他手裡,他纔算是來了精神態(tài)度大變,與王靖南稱兄道弟起來,直道王靖南貼心,知道他疼的厲害及時送了鎮(zhèn)痛藥來,當即迫不及待的吃下了藥丸。殊不知這藥丸作用並非鎮(zhèn)痛安神,而是能致人昏睡,靜婉子本無此藥,乃是應呂元羅所求特意配製的。
藥丸見效甚快,不出片刻爲甲子便即昏睡過去,王靖南假意離開高聲道:“爲甲子師兄,小弟告辭啦!”見爲甲子毫無反應,立即拔下紅布木塞將上面的蜂蜜塗在他臀部傷處,本來想將金子也取走,但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留下金子以示自己確確實實是來巴結討好的,爲甲子即便事後發(fā)覺蹊蹺自己也可以抵賴不認。
王靖南順利完成了呂元羅交待的任務,心情大好,大搖大擺的出了爲字輩弟子宿舍返回耆老別院。
呂元羅見王靖南得手,當即心念一閃,收回了化作裝蟻土壇的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