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子待淨婉子等人離開後,開門見山的道:“淨塵子,關於元羅的身世想必你已看出些端倪,並非凡俗之輩,你只知惜才,卻忘乎所以,實話與你說吧,以你的德才收不得此子。故此,爲師已決定收爲關門弟子。日後你們師兄弟幾人要代爲悉心教導。”
淨塵道人聞言一臉震驚之色,愣了片刻後一拍呂元羅肩膀高聲道:“臭小子,你造化不小啊!還不快給師父磕頭!”
自記事以來呂元羅便十分尊敬淨塵道人,對他的話可謂是百依百順,當下便要下跪給清寧子磕頭。
清寧子道:“且不忙磕頭,待前往太清大殿再正式行拜師之禮。淨塵子,你可有疑惑?”
淨塵道人搖頭道:“弟子無甚疑惑,師父所行之事自有其中道理,元羅只要是成了我清虛觀的人,徒弟也好師弟也罷,實則也無甚區別。”
自己默認了近十年的徒弟忽然之間成了同門師弟,淨塵道人內心多少還是覺得有些彆扭的,而且師父清寧子已然得道飛昇,竟爲了呂元羅專程下界收列,更覺不可思議,這其中的蹊蹺之處傻子都能看出來。心道:這小子不簡單,來歷只怕遠遠超出我的想象。木已成舟,即便心中存有遺憾,也是無可奈何。
只聽得觀內響起悠揚的鐘聲,鐺鐺鐺,每次三聲,一連響了三次。清虛觀如今是三代同堂,輩分由淨字輩到爲字輩,鐘聲如此敲法就代表著召集觀中所有弟子集會。
清寧子起身道:“走吧,到大殿去!”當先出門,腳下祥雲頓生,伸手將呂元羅也拉了上去又道:“淨塵子,你先去通傳,爲師攜元羅隨後便到。”
淨塵道人躬身答應,凌空而起向後門掠去。由於是前來面見師尊,故此並未攜帶寶劍。
呂元羅想象中的雲彩乃是輕柔無比甚至踩上去就會分散,根本無法落腳,不想清寧子腳下的祥雲站上去竟與平地無異,站立其上很是踏實,不禁大感神奇。
清寧子道:“當心了。”話音未落祥雲已緩緩升空,上升到一定高度後斜向下朝太清大殿而去。由於門人集齊需要一定時間,祥雲行的並不快,清風拂面,不疾不徐。
到了清虛觀上空下望,只見太清大殿前的廣場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黑壓壓的約莫有四五百人。殿階前的大香爐中煙霧繚繞,殿階上鋪著紅色地毯,最高的一級臺階上放著一把太師椅。淨塵道人及淨華子站立在左側,淨婉子和另外一個老年道人位於右側,儀容端莊,神情肅穆。
淨華子耳目清明,遠遠看見祥雲便伸手微微壓了壓,示意衆人安靜。淨塵子以丹田之氣朗聲宣道:“清虛觀第五代掌教祖師仙駕到!”
廣場上的衆人一起彎腰稽首,齊聲道:“恭迎祖師!”聲勢浩大,餘音迴盪。殿階兩旁各立一排司禮道人手執樂器,奏響悠揚動聽的道樂。
清寧子腳下祥雲緩緩下降,風動鬚髮,仙風道骨。祥雲落在臺階上後自行消失,清寧子手拉呂元羅緩步走到太師椅前,淨華子等門下弟子一起行禮,口道:“弟子拜見師尊!”
清寧子拂塵一揮,朗聲道:“衆弟子免禮!”隨後在太師椅中坐下。他坐下後道樂隨即停止。呂元羅只覺臺下幾百雙眼睛都在盯著自己,不禁有些無所適從,連忙快步走到淨婉子身旁垂手而立。
淨華子上前行禮道:“弟子不知師尊仙駕回山,未曾遠迎,還望師尊恕罪。”
淨婉子旁的老年道人也隨後近前行禮告罪,乃是清寧子的三徒弟,道號淨厄子。清寧子生平共收了五名嫡傳弟子,首徒淨華子,次徒淨塵子,三徒便是這淨厄子,四徒名爲淨妄子,英年早逝,最小的徒弟便是淨婉子,也是五名弟子中唯一的女子。
清寧子擺手道:“爲師又不是外人,本無需迎接,其罪本爲虛有。不過確實有的罪過,卻不可輕易饒恕。此事稍後再說,你倆且退下吧。”
淨華子及淨厄子聞言頓時面露惶恐,各自回想前事均覺無甚重大過失,心懷忐忑告退各回原位。
清寧子環視臺下衆人,微笑道:“十年來觀中廣納弟子,如今著實興旺熱鬧,老道很是欣慰。然而這人一多了難免就有些良莠不齊,無忌子,你身爲戒律殿主事,可曾嚴格管束那些作奸犯科之徒哪?”
無忌子身爲現任掌教首徒,站在第一排左首第一個,行禮道:“回師祖的話,弟子主事以來執法公正嚴明,觀中弟子敬畏戒律,少有作奸犯科者。”
呂元羅見無忌子非但不思己過,反而往自己臉上貼金,謊話連篇卻臉不紅心不跳,不禁暗道:此人真是個說謊不臉紅的混蛋,作奸犯科的就你門下的幾個惡棍倒也確實不算多。
清寧子哦了一聲道:“不錯不錯,那想必清虛觀如今是一片安寧祥和了,若真是如此,你功不可沒啊。”轉頭道:“元羅,你過來。”
呂元羅應了聲是,暗自深吸一口氣,大方邁步走到清寧面前站定。
清寧子道:“此子姓呂,名元羅,品性剛毅而仁善,天資聰穎,仙根深長,老道今日特收爲關門子,即刻行拜師大禮!既有全觀門人觀禮見證,一應繁文縟節皆免!”
話音剛落臺下便再次響起道樂,曲調與迎接清寧子時有所區別,想必是專門對應拜師之禮。
呂元羅當下學著行了稽首禮,隨即雙膝跪地叩首三拜,口道:“師尊在上,弟子叩謝。”
臺下數百弟子頓時發出輕聲譁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爲仁子和王靖南在人羣中,由於距離較遠看不大清楚,但卻清楚的聽到了呂元羅的名字,差點驚掉了下巴,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日間還一起捱揍的他,竟然一躍成爲了自己的師叔祖,不由得欣喜若狂。
清寧子微笑著點了點頭,雙手虛託,讓其面向衆人,道:“你有古稀祖父母需要侍奉,可無需出家修行,只要一心向道,出家在家都是一般。今賜你道號淨元子,元,第一也,望你日後將聰明用於正處,勤修不輟,廣積功德,但凡好的方面盡爭第一。另賜法寶玄氣天機盒一隻,內有太清境玄氣,與主人心靈相通,開啓可隨心變化世間萬物,務必善用之!若用之非理,爲師將立即收回。”說著右掌上翻憑空出現一隻小巧方盒,非金非玉,光澤暗沉,看上去無絲毫奇特之處。
呂元羅躬身受教,雙手接過玄氣天機盒,口道:“多謝師尊,弟子定當勤學苦練,不負師尊所望。”只覺腦海中驀然出現一隻逸散著玄白之氣的小盒子,形狀大小與手中的玄氣天機盒一般無二。
清寧子道:“淨元子,你可想試一試手中法寶的神妙?”
呂元羅心中正好奇手裡這小盒子是否當真如師父所說的這般神奇,少年心性多少有些喜歡顯擺出風頭,清寧子所言可謂是正中下懷,連連點頭頭。
清寧子道:“只需心中先行冥想,隨後打開天機盒即可。”
臺下衆弟子無不好奇得伸長了脖子。
呂元羅心中想好了變化之物後緩緩打開了天機盒,只見盒中銀光迸發而出,耀人眼目,片刻後銀光消失,呂元羅手中多出了一根黃色木杖,長約五尺,平淡無奇。衆人見了其手中木杖齊聲低呼道:“戒律法杖!”,衆人雖然驚疑於他變出這個特殊之物,但與種種想象中的神異大相徑庭,都不禁有些大失所望之感。
清寧子笑道:“淨元子,你變出這麼長一根法杖,是想打誰的屁股呀?”
呂元羅也是一臉驚愕,瞠目結舌的道:“我……我沒想變這個東西出來……”自己方纔心中明明想的是一頭吊睛白額猛虎,打算變出老虎之後讓它發出震耳虎嘯,在爲甲子等一干惡徒面前抖一抖威風,藉此震懾一番,昭示自己是下山猛虎,而並非偎竈病貓。哪隻竟變了一根棍子出來,心中也是疑惑不解。心想要麼是自己修爲低劣無法隨心所欲的御使天機盒,要麼就是師父以仙法暗中左右,否則爲何自己連什麼是法杖都不知道,卻偏偏變了一根法杖出來。
想到這裡忽然豁然開朗,清寧子曾透露其下界的另一目的便是整肅清虛觀上下的風氣,那麼極有可能是借自己之手變出杖刑法杖,以便將話題自然而然的轉移到懲戒惡徒上去。想明瞭此節,立即改口道:“師父,弟子本來想變根金的出來,卻不想變了根木的,真是丟人現眼了。”
清寧子哈哈大笑道:“不丟人不丟人,這根法杖正好用來敲打那些不法之徒。近來天庭值日功曹曾多次向爲師稟報,說本派某些不肖之徒乖言戾行、欺壓同門,實在枉爲玄門大派弟子。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神明明察秋毫,斷然不至冤枉於人。淨華子、淨厄子,你倆道是獨善其身便無過錯了麼?非也,徒弟犯錯,你們做師父的亦難辭其咎!”
衆人聽到這裡終於明白這清寧子祖師此次下凡,絕非故地重遊探訪師門這麼簡單,而是興師問罪來了。掌教淨華子及長老淨厄子首當其衝,接下來勢必自上而下逐一問責,有過惡行的都不禁人人自危。
清寧子從呂元羅手中取過法杖,道:“老道今日只責罰嫡傳弟子兩人及七代、八代弟子各一人,其餘的上代尊長自行審查,亦可檢舉揭發,戒律殿查實者依律懲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