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元羅沾到的也不知是什麼禽獸的便溺之物,入眼後雙目如遭火炙灼痛無比,水洗之後非但沒有減緩,反而新增奇癢,頓時痛癢交織,難耐無比,直在地上打滾叫罵。
林泉聽得動靜連忙出來查看,見呂元羅一雙眼皮紅腫,其聲淒厲,其狀痛苦,由於不通岐黃之術,解不得學生體膚上之“惑”,也不禁慌了手腳,一面出言安撫,一面吩咐守正即刻下山告知呂阿四請郎中前來診治。
一個時辰後呂阿四和蘇岐才氣喘吁吁的趕到,此時呂元羅已然平靜下來,痛癢之感也已大爲緩解。蘇岐給呂元羅仔細把了把脈,見穩健有力並無異常,又撐開他眼皮觀察了一番,言道並無大礙,只開了個清熱鎮痛的方子,呂阿四這才放下心來。
衆人好奇之下來到呂元羅此前躺臥之處,想要弄清楚究竟是沾染了什麼邪祟之物。此處有幾株枝繁葉茂的香樟木,樹下又有一些灌木枝條縱橫交錯,陽光不至,著實清涼。那灌木枝葉上沾有不少便溺之物,但由於甚稀看不出形狀,便也無從據此判斷出自什麼動物。看情形是從高處落下的。
呂阿四和守正找來兩根長長的枯竹,將上方枝葉撥開,往高處看去,登時被嚇得失聲驚叫。只見兩株樹冠相接的樟木之間掛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似鼠非鼠,似犬非犬,耳尖頸短,身有肉翅,乃是一隻蝙蝠。蝙蝠本不罕見,但驚人之處就在於這隻蝙蝠體形極大,它翅膀上各有一個鉤子,分別掛在兩株大樹的一處樹枝上,兩株大樹相距不下丈許,可見這隻蝙蝠的翅膀若是完全展開寬度必然超過一丈。
蝙蝠是夜行動物,白天一般不活動,巨蝠似乎正在睡眠,因此一老一少的驚叫並未將其驚動,呂阿四哪裡敢多作停留,當即拉扯著幾名孩童跑回別院。心想這蝙蝠如此巨大,只怕又是個成了精的妖物,它本身又不光是吃素的,千萬招惹不得,惹不起躲得起,當下通知林泉回呂府暫住以免遭受不測。
呂元羅聽了守正描述後,心中好奇多過恐懼,到了入夜悄悄糾集了老豬、阿德、水生等一衆平日要好的小夥伴,並讓阿德偷出家裡的弓弩、獵叉等物,準備給那巨蝠搞個突然襲擊,以報它騎在自己頭上拉屎之仇。
五六名孩童摸黑上了梧桐山,一路撿了不少拳頭大小的石頭,興沖沖的到了日間巨蝠棲息之處,數下黑暗也看不清正主到底在沒在,阿德按照呂元羅的指令估摸著位置一上去便連射了幾箭,隨後又將各自手中的石塊一股腦兒的投擲一空。屏息一聽,見靜悄悄的沒有動靜,當下便志得意滿的返回。
走到半山腰時,阿德忽然指著天上叫道:“你們看,那大蝙蝠飛回來了!”
衆孩童循著阿德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夜空中一片黑影由遠而近,從衆人上方掠過往山上去了,衆人紛紛驚歎巨蝠個頭之大。
呂元羅一拍大腿叫道:“他奶奶的,白費勁兒了,狗日的剛纔沒在家!”
阿德道:“可惜箭都射沒了,不然咱再回去收拾它!”由於天色黑暗,箭射出去以後沒能及時撿回來,原本打算明天一早再去撿回,以免遭到父親責罵。
呂元羅道:“這鬼東西的糞髒也就罷了,竟還有毒,將老子折磨得好苦,想想就氣不過!你再回家去偷些箭來,今晚不在它身上射上幾個透明窟窿睡不著覺!”
阿德略一猶豫過後,點頭道:“是了,咱們再殺它個回馬槍!”
其餘衆人紛紛贊同,彎腰開始撿石頭兜在衣襬中。正要重新往山上走,卻見山下一串火把的亮光,伴隨著呼喊衆人名字的聲音,原來是各自的父母見衆人夜裡遲遲未歸,擔心之下相約出來尋找,當下只得作罷。
睡了一夜醒來雙眼紅腫已消,痛癢之感也不復存在,但呂元羅對巨蝠將屎尿淋到自己頭上之事仍是耿耿於懷,無論它是有意無意總之是侮辱了自己,心想那巨蝠太大,倘若發起狠來一衆小夥伴只怕不是對手,若求得大爺爺出手自然能手到擒來,但大爺爺乃是龍王爺,只怕不屑於跟一個小小蝠妖動手,於是便來到後園石室找金葵和銀家兄弟求助,將昨日之事向他們說了。
金葵道:“尋常禽獸的壽命不長,一般活不到通靈成精的年紀,其身體也不會超出正常範疇,反常即爲妖,這巨蝠的體形是尋常蝙蝠的成千上萬倍,必然已修煉成精,妖精多有妖法異能,對付此類妖物要是淨塵子真人在就好了。”眼下之意是他們亦沒有對付巨蝠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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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元羅一副可憐巴巴的神態道:“大姐,諸位哥哥,你們的小弟被妖物欺辱了,無論如何也得幫我出這口氣。真人要是在此,我自然也就不勞煩你們了!”
金葵和銀家兄弟對這個眼盲又伶俐的小弟甚是同情憐愛,當下商議了一下答應幫助呂元羅去會一會那隻巨蝠。幾人乃是精靈之身,即便不敵也不至有大的危險。
呂元羅出了石室擡頭一看,只覺眼前光亮耀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目光壓低竟能朦朦朧朧的看到正自在花園等候的守正的模糊身影,不禁驚喜交集,一心以爲是喬遷宴賓之日,大爺爺吩咐玄生將其帶入深水,水壓催動血氣刺激雙目產生助益,便也沒有多想。
吃過午飯呂元羅讓守正跑腿到守正家借來了強弓,謊稱出去牧馬,當下與守正牽了白小弟便往山上去。白小弟喜歡發出高亢刺耳的嘶鳴,未免打草驚蛇便將它放在了竹林外,兩人悄悄靠近巨蝠棲身過的香樟林,果然見巨蝠仍在原處,呂元羅便從懷裡摸出事先準備好的黃紙點燃,紙上寫有金葵及銀家兄弟名號。當黃紙化爲灰燼的瞬間,金葵及銀家四兄弟憑空出現在二人面前。
巨蝠本來倒掛在高處閉目一動不動,但金葵及銀家兄弟一到那巨蝠卻猛然睜開了眼睛,口中發出吱吱吱的怪叫,露出滿嘴森白鋒利的獠牙,短短的脖頸上一圈黃紅色的毛髮突然直立起來,它本就生的醜陋,如此一來更顯得面目猙獰。
守正駭然失色,快速取了弓箭在手,顫聲道:“小師叔,它……醒了,我們快跑吧!”
呂元羅聞言轉頭望向金葵等人,金葵道:“它能敏銳察覺到我們的到來,的確是個修爲不淺的蝠妖,先下手爲強,按照我們商量好的行事!”說完立即從守正手裡奪過強弓,向銀家兄弟使了個眼色,銀家兄弟會意點頭,銀二瞬間化作一支箭矢出現在弓弦上,金葵毫不猶豫的瞄準巨蝠彎弓便射。
銀二所化箭矢悄無聲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向巨蝠,在及其身的瞬間再次變化,化作一條銀色長繩首尾同時繞著蝠身反向纏繞,頃刻間在巨蝠身上纏了數匝。
巨蝠受驚極力想要張開翅膀,銀二化成的數道繩圈登時被越撐越大,金葵見狀喊了聲“三弟”,銀三應聲再次化作箭矢搭上弓弦,此發彼至,隨即再化銀繩捆縛蝠身。兄弟合力將繩圈漸漸收緊,巨蝠雙翅被縛不得在空中停留,登時倒栽蔥般轟然墜落在地,掙扎翻滾,甚是激烈,灌木竹子成片被撞折壓倒。
金葵見巨蝠如此強悍,連忙讓守正帶著呂元羅躲遠一些,唯恐以兩人之力仍不足以與之相抗,又讓銀四化作繩索再增助力。三兄弟齊心合力之下,巨蝠的力氣漸漸被耗盡,掙扎隨之有所減緩。金葵估摸著不出片刻巨蝠便將氣力耗盡,失去反抗之力,遂向呂元羅道:“小弟,你想如何出氣?”
呂元羅藉著眼前模模糊糊的影像,跌跌撞撞的跑到金葵身旁,興奮的道:“大姐,那該死的蝠妖被衆哥哥擒住了?”
金葵點頭道:“它已是強弩之末,你想怎樣收拾它便怎樣收拾它,諒它也反抗不得。”
呂元羅略一思索道:“五哥,你能不能變個大鐵錘出來?我想給這王八蛋當頭就是幾錘子!不過也別太大了,太大了我掄不動,再說我也不想砸死它?!?
銀五笑道:“大鐵錘是變不了的,大銀錘一樣能敲它的蝠頭。放心,我來拿捏分寸,不要它命就是了。”說著扭身一變化作一把銀錘,錘柄自行出現在呂元羅手裡。
呂元羅拖著銀錘至已無力掙扎的巨蝠旁邊,嘿嘿笑著掄起銀錘便要往巨蝠頭上砸去。那巨蝠口中突然發出一陣低沉卻又刺耳無比的嘯聲,呂元羅聞聲頓覺頭腦一陣眩暈,氣血翻涌上衝,站立不定被銀錘的重量一帶仰天跌倒。
金葵及銀家兄弟也被嘯聲震得頭腦脹痛,心神不穩,登時不由自主的化歸人形。捆縛之力一失,那巨蝠立即著地翻滾,竟然也化爲了人形。乃是一個上肢粗壯下肢偏細,黑衣黃髮的中年漢子,滿面怒容地大叫道:“好你個毛頭小子,竟敢唆使惡僕毆打神差,活得不耐煩了麼!”
呂元羅和金葵等人頭腦尚且混沌,見巨蝠變化人形口吐人言更覺驚愕。呂元羅搖晃著腦袋定了定神,答道:“這幾位都是我的哥哥姐姐,你嘴裡放尊重些!什麼狗屁神差,你明明是個妖怪!打你怎的,誰叫你在老子頭上拉稀了!”
那巨蝠所化漢子怒道:“放肆!我乃賜福鎮宅聖君先行官是也,老子吃壞了肚子難以自禁,誰讓你小子自己湊上來的!再說了,老子的糞便萬金難求,淋到你是你的福分!”
呂元羅心中驚疑,那什麼聖君聽起來可是個厲害角色,有道是打狗還得看主人,若巨蝠所言不虛,今日只怕是已然得罪了大人物,不由得有些忐忑,況且確實也是巨蝠於樹上棲身在先,自己在樹蔭下偷懶睡覺在後,不禁一時語塞。
心念一閃,暗道:爲今之計只有將蝠妖徹底制服,不許它向那什麼聖君告狀,如此纔不致招來麻煩。當下把心一橫,高聲道:“大姐,衆位哥哥,這醜八怪以屎尿辱我不算竟還來說這風涼話,真是欺人太甚,再幫我揍它個爛腸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