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有言民不與官鬥,照虎見呂家一方穩佔上風卻仍主動出重金撫卹己方,只道對方懾於蒙巂勢力不敢徹底撕破臉皮,便覺敖坤所言雖聽上去入情入理,但未免有些危言聳聽言過其實,心想事已至此先機已失反制於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白銀萬兩雖與預期相差甚遠,但總算不至於空手而歸,對王兄也算是有個交代,待日後廣邀高手攜帶大隊人馬再來踏平了呂家不遲。
打定主意後向呂阿四道:“二爺我今日認栽,就按你們說的,一萬兩銀子到手我們立馬走人!”。
呂阿四當即入內步履蹣跚地捧出一隻海碗大小的銀元寶來,照虎一見登時火冒三丈,叫道:“你們言而無信,這隻元寶別說一萬兩隻怕連一千兩也沒有,簡直欺人太甚!”
按照時下的衡制計算,十六兩爲一斤,一萬兩就是六百二十五斤,從元寶的大小來看根本不可能有這個份量,再者呂阿四年老力衰又是個跛子,也不可能搬得動六百多斤的東西。
敖坤笑道:“你且莫惱怒,只需派人親自掂量掂量,便知是否足數了。”
照虎一想不錯,當即點了一名身強力壯的蒙巂武士出來,讓他去掂量呂阿四手中元寶。那武士活動了一下筋骨,一臉不屑的走到呂阿四面前,伸出雙手來。
呂阿四不無關切的道:“這元寶個頭不大份量卻足,大人可要拿好了呀!”
那武士不耐煩道:“拿來拿來,只要你捨得,多給幾個老子也拿得動!”
呂阿四無奈的搖了搖頭,雙手將元寶送到那武士手中,隨即放開了手。
那武士只覺元寶沉重無比,雙手根本拿捏不住,還未及反應過來元寶已脫手墜落,徑直砸向其右足,一聲慘叫過後,右足大半截腳掌已經沒了蹤影,一時間血流如注痛得暈死過去。
衆蒙巂武士俱都看得分明,元寶落下直接將同伴的半隻腳掌砸成了骨渣肉泥,親眼目睹了這詭異而血腥的場景,無不駭然失色冷汗直冒,甚至開始懷疑卻呂阿四是不是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衆人張大的嘴巴還沒合攏,更加詭異神奇的一幕再次出現,只見銀元寶緩緩化作一個銀球,滴溜溜旋轉,隨著旋轉漸漸脹大,片刻間已有一人來高,至此不再膨脹而是向蒙巂衆人快速滾來。
衆人大吃一驚,均想這銀元寶居然能自行變化,只怕是果然有神靈暗中操縱,一個海碗大小的元寶已然沉重無比,這麼大的一個銀球那還不重逾萬斤,要是遭其碾壓下場只怕比方纔那同伴的半隻腳掌還要慘,頓時驚呼著四散躲避奔逃。但未得照虎命令,不敢跑遠,只在呂宅門前兜圈子。
淨塵道人將呂元羅和守正送上牆頭,兩人便騎在高處看熱鬧,確切的說是一個看一個聽,守正不時將一衆蒙巂武士被大銀球追得到處亂跑的狼狽情景說給呂元羅聽,呂元羅心知這大銀球必定是銀家兄弟當中的一個幻化而成,興奮的爲其拍手助威。
大銀球滾動快速,初時衆人尚能勉強避開,但隨著體力消耗行動漸漸變慢,而球的滾動速度卻絲毫未減,登時接連有幾名武士被碾壓球下,銀球滾過之後幾人竟憑空消失了身影,連血跡也未曾留下半點。人們常以死無全屍來形容死狀慘烈,被碾壓的幾人卻還要悽慘百倍,簡直就是死而無屍、灰飛煙滅。饒是蒙巂蠻夷民風彪悍,也不禁嚇得心膽俱裂。
照虎大喊道:“大夥兒往高處跑!扯呼!”心想大球不可能從低處往高處滾,頓時自覺找到了逃生之法。
一衆蒙巂武士聽得紛紛往上梧桐山的大路逃去,爭先恐後,只恨爹媽沒給自己多生幾條腿。
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況再次發生,大銀球居然又沿著上坡路飛快的滾動著追了上來,竟無半點阻滯之感,登時又有兩名行動較慢的武士被追上碾壓憑空消失了。
一衆蒙巂武士見狀心中大駭,濃烈的絕望之感充斥心間,慌不擇路,眼見有條小路便徑直一起拐上小路拼命奔逃。大銀球沿著路面自後緊追不捨,其聲隆隆,聞之心驚。這條小路正是呂元羅平日往谷中放馬常走之路,通向石板乾溝,山谷地勢低窪,因此小路的走勢是斜斜向下的,衆人發覺後叫苦不迭,心想這種地勢大球必將越滾越快,不消片刻己方就會盡數被碾壓而死屍骨無存。奇怪的是大銀球滾動的速度並未加快,與衆人若即若離,只是驅趕著衆人不敢停歇的往谷中而去。
衆人逃至谷中已是渾身溼透,精疲力盡,雙腿像是灌了鉛水般沉重,谷中又泥濘陷足,更加舉步維艱,人人皆以爲必死無疑,無不心生悔意,悔不該招惹有神靈庇佑的呂家。眼見大銀球翻滾而至,恐懼之感瞬間遍佈全身,有的閉目待死,有的絕望嘶吼。
哪知大銀球滾至谷邊竟然高高彈起飛向半空,隨即砰的一聲炸裂開來,從中掉出七八個人來,落下來後一個個躺著狂嘔不止,頭臉前胸污穢不堪。原來幾人實際上並沒有遭到碾壓,而是被攝入了球內並困於其中,在大銀球劇烈滾動過程中直被顛得七葷八素暈頭轉向。
大銀球炸裂後化作一道銀光向漁家村方向飛去,只留一句餘音繚繞的警告之言,曰:“今日留爾等性命,乃呂老先生仁善慈悲,日後若敢再踏足漁家村半步,定叫爾等粉身碎骨有來無回!”
照虎及一衆武士聞言俱都不寒而慄,回想方纔之險,兀自心有餘悸,內心深處已不知不覺將漁村呂家視爲雷池禁地,再無捲土重來的勇氣。死中得活,登時狂妄消盡,銳氣全無,在谷中暫歇過後,一個個垂頭喪氣地沿著山谷往江邊而去。渡船過江,無功而返。
原來敖坤和淨塵道人早已趕回,眼見兩股人馬廝殺,當下便藏身隱蔽處暗中觀察。弄清了蒙巂詔一夥敲詐勒索錢財的企圖後,當即進行了一番商議。以淨塵道人及敖坤的修爲若想將蒙巂詔一方盡數覆滅,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但若然如此蒙巂詔必將不斷派人前來報復襲擾,整個漁村將再無寧日,而且呂家喬遷之喜良辰吉日亦不宜行此血腥之事。再三權衡過後還是決定攻心爲上,恩威並施,讓蒙巂衆人識相畏懼退去,以絕後患。
於是兩人分頭行事,敖坤以龍王本色現身,以威德正神的身份規勸、震懾衆人,淨塵道人則悄然前往後院石室,向金葵及銀家兄弟交待相關應對事宜。蠻夷從不信奉漢人神衹,不識龍王威嚴,加之生性野蠻彪悍,故此敖坤所爲並不奏效,當然倘若現出真龍之身,震懾之效自然要強上百倍,但難免嚇壞呂阿四等一干漁家村百姓,自然不可爲之。
此法不通才有了淨塵道人飛劍禦敵,辣手懲戒,斷了蒙巂衆人入室搶劫的念頭;銀三使神通使不大元寶含千鈞之力砸斷蒙巂武士腳掌,變化巨大銀球追碾衆人,將衆人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等後續情節,此爲施威。驅而不殺,留一干人等性命,則爲大恩。
古人云福兮禍所伏,呂家得此重寶,表面上看是莫大的福分,但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卻也是不小的禍害,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今日倘若呂阿四不是有一個貴爲龍王的朋友和一個修爲高深的故交,已然深受其害,輕則家宅被洗劫一空,重則引來殺身之禍,世間之事端的是陰陽並存,有利必有弊,少有例外。
驅逐了蒙巂詔一夥後,閣羅鳳等蒙舍衆人自然獲釋,齊向淨塵道人等拜謝。自言倘若落入死敵之手生死難料,再欠呂家莫大恩情。
蒙巂衆人倉皇而逃,未及帶走重傷者及陣亡者屍首,敖坤當即命閣羅鳳派人用馬匹馱負前去追趕交還,以盡仁義。
呂阿四讓魯良指揮下人沖洗血跡,收拾狼藉,由於死了人淨塵道人又讓妙緣小和尚爲其唸經超度,一則令亡者魂魄不在身死之地滯留,二則也是爲了安呂家上下的心。
下人各司其職按部就班,主人及貴客則喝茶敘話。呂阿四將閣羅鳳的身份及來意向敖坤和淨塵道人作了介紹,兩人見閣羅鳳氣宇軒昂、言談不俗都頗爲讚賞。加之慈舟大師乃有道高僧,明眼善辨,他引薦之人自然不會差錯。心懷親近,自然話語投機,一番交談下來,相互間已是十分熟絡。
問起蒙巂衆人怎會尾隨到此,閣羅鳳言道估計是蒙舍有對方奸細,自己此行的目的行蹤走漏了風聲,以致被照虎帶人馬一路跟蹤至此,想來個螳螂捕蟬。但對方不在己方返回途中以逸待勞,只怕是探聽到了呂家財力超出想象的雄厚,故此才萌生了直接洗劫一番的念頭。
衆人聽後亦以爲然,皆道蒙巂詔狼子野心。
淨塵道人只聽說慈舟近日應邀在蒙舍主持法會,卻不知此中詳情,他與慈舟雖教派有別,但自十年前因緣結識之後一直友好,出於關心和好奇,不禁向閣羅鳳問起。
道門真人垂詢閣羅鳳自然知無不言,言道近來蒙捨得大唐支持,討伐親附吐蕃的其他五詔,兩軍交戰自然死傷慘重,吐蕃派了一干妖僧相助五詔,使妖法驅使敵方將士亡魂大鬧蒙舍都城巍州,致使城內陰雲籠罩,白日鬼哭,民衆百姓人心惶惶,故此才邀請慈舟大師前去主持盛大法會誦經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