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看看。”飛雪抓向紀曉炎垂搭在肩上的手，杜靈菲見公子並無拒絕之意，就沒躲閃，任由她搭上他主脈，纖長的柔荑閃出晶瑩的白光，渡進脈絡中，猶如清風佛過全身一般迅速。她那迷人的精緻的臉蛋精彩紛呈，久久沒有放開公子的手，於是出聲相詢：“有治麼？”

飛雪面無表情地放下手，往回走。飛燕把手上的佐料往桌上一扔，徑直跟上她。

墓蕓也陡然停刀，神色怪異地打量起杜靈菲及冰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忽又匆匆聚攏起案上的食材，掃進案下的一個漆黑的器皿中。

冰菱：“咋了要收攤？”

墓蕓有些忌憚地看了眼天空，低若蚊音：“烈焰山已同意跟九幽河聯手了。”

一直盯著高挑女子的紀曉炎突然看了過來：“蠻文君不是一直視千清漪眼中盯，肉中刺麼，咋就同意了？”

端著青焰鹿肉往廂屋跑的高挑女子回首道：“還不是因你而起。”

紀曉炎急道：“我可沒惹過她們。”

高挑女子一想到在祈靈峰上那個夜晚，他落荒而逃的傻樣，不禁莞爾。

紀曉炎道：“你笑什麼，她雖是我鄰居，但我從未冒犯過她，即便路上相遇，我都垂首恭立讓行。”

高挑女子笑得花姿亂顛，乾脆放下青焰鹿肉，直起身：“誰信！見到小姐都撞樁上了，何況見到她，不偷瞄？騙騙小姐就算了。”

“沒偷看！”唬得紀曉炎急忙搖起骷手搶白。高挑女子：“那你爲何每次受傷，不向她求援，卻捨近求遠傳訊不會醫術的小姐？不是心中有鬼是什麼？”

“我……”紀曉炎我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青袍女子剜了他一眼：“別我我了。山裡就剩那點男人，就算看了，小姐也不能拿你怎麼樣，只是苦了我們這些下人。每每飛雪等人趕去救你，前腳剛出府，蠻文君就上門找小姐大鬧，你就不能向她亮明你怕她、不喜歡她麼，害得我回回讓小姐臭罵斷食。”

紀曉炎有苦難言，他那敢說，不要命了，但凡惹過千清漪、蠻文君的人都在絕靈山神秘失蹤了，那回要不是自己還小，又睡著了，至少蠻文君認爲自己睡著了，不然也成了滋養她本圖的養料。也正因爲自己當年匆匆一瞥，才得以頓悟，上了祈靈峰，至今想起當年眼縫中的一幕：“她嬌魘如花，咯咯的笑聲猶如環佩相擊一樣清脆，裹在她本圖裡的人發出悽泣求饒，冒著青煙。”都脊背發涼，不停地警告自己，即便這次回到絕靈山，也千萬別去惹蠻文君，她的修爲跟她的醫道一樣深不可測。

杜靈菲感到背後一陣顫抖，精美的嘴角微翹，朝冰菱使了個眼色。

冰菱摟壓住往下滑的紀曉炎，意念傳進他體內，下墜的紀曉炎驟然一頓，手勢變推爲扶，倆女默契地繞了進去，坐上椅子，等著上食。

不久，見飛燕和另一名黑衣女子一起搬出個巨大的器皿，紀曉炎雙眉顰蹙，扶著香肩從背上滑下，抓了塊肉，往嘴邊送，一改平日的狼吞虎嚥。

冰菱往戒子裡一瞧，晶石已所剩無幾了，正當她爲難之際，杜靈菲往腰間一摸，掏出個香囊，拋向飛燕：“夠不？”

飛燕看都沒看，直接擱回。

杜靈菲曲手往頸上摘，紀曉炎見她要把劍墜抵了，立即拋下肉，“不能抵！”摘下自己中指上的九天亭戒，“把你們的劍犀肉也都上了。”

飛燕神色驟冷，哼地奪過。強大的餘勁直接把他帶飛，撞上鄰桌，砸得器灑桌碎。

黑衣女子閃身去扶：“沒摔壞吧!你也真是，明知她性子急，勁又大，也不躲開點兒。”

飛燕雙肩微顫：“宓卓，別管他。”

杜、冰倆女互視一下，冷聲道：“有你這麼待客的嗎？”

“別！都是自己人。”紀曉炎忍著劇痛搖手阻止。

飛燕哼地甩袖回屋，復又出來，往桌上一拍：“九回了。”

紀曉炎列嘴呵呵直笑：“等我回山，定當登門重謝！”

“回山？”飛燕一把按住杜靈菲的纖手，不讓她摳走鑲入桌的戒子，“想得美。”

紀曉炎一言不吭，雙眉顰蹙。

飛燕叫：“不願？”

“不！”紀曉炎疾口否定。

“哪還磨蹭什麼，拿來呀！”

紀曉炎遞出一把羣星饒爐的劍。她揮手擱開，“我要它幹嘛！我要的是爐亭、九伺圖、及此世煅成的十二壇圖。”

紀曉炎垂下眼：“都被她拿走了。”

飛燕聲色俱厲：“誰？”

一向柔弱的杜靈菲卻忽然昂起頭，無懼地迎上她如刀似的目光：“別嚇著我公子，有本事，找長媳圖爐之主要去。”

“她也敢自稱長媳，不怕閃了舌頭。”一直眉目含笑沉默寡言的黑衣女子忽然暴跳如雷，“充其量是個自薦枕蓆的貨。你自個問你家公子，誰纔是他長媳。”

紀曉炎雙眉顰蹙，抱拳深深一躬：“小生銘記於心，不會忘的。可是……我一身的醫道緣自於翠醫尊的圖爐,她要取，我阻止的了麼？”

飛燕緩緩鬆開手，任由杜靈菲摳走戒子、背起紀曉炎，走向大街，漸行漸遠，消失在人海里。宓卓道：“現在乍辦？”

飛燕：“回山向小姐稟明。”

青袍女子也在摧促客人快走。

……

聳入雲端的誓盟塔前，圍繞著一層層連體圈房，房與房的圈道上人潮竄動，若仔細分辨，你會發現，十之八九皆是女修，更奇怪的是她們都曾不止一次進過一間懸有“河烈”匾額的白屋。屋裡人滿爲患，卻鴉雀無聲。

葉梓舒望著一進一出人流，不禁愕然。沒想到歷經數以萬計回的淘汰，還是人頭竄動。後面的仙子見她忽然停下，抻指點了點她美背，她清醒過來，往前走了二步，走走停停，進入一片白煙嫋嫋之地……

與此同時，白屋中另一個地方，是個廣闊的浴池，水中游弋著數十位仙子，白宛兒星眸環視，卻沒一人認識，不免心中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傷，肉眼所及，幾乎的仙子都神色恍惚，嘴中呢喃不止，卻聽不清。

突然，周遭響起一陣樸樸之聲，濺起一簇簇水花，冒出一位位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