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如憶姐姐是怎麼成神的？”
喬元夕怔怔地看著陸燃，過往近5個月的時間裡，她一直在閉關修行，對外界的情況不甚瞭解。
眼看著就要突破進入海境·五段了，她更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如果不是影一去找她，喬元夕根本不知道哥哥迴天涯海角了。
“十五那晚，我們去屠神了。”陸燃一手撐著牀鋪，艱難坐起身來。
相比於他費力的動作，他的語氣卻是輕描淡寫。
只是這輕飄飄的話語，卻聽得喬元夕目瞪口呆！
陸燃向後挪了挪屁股，背倚著牀頭，舒服地嘆了口氣：“你的如憶姐姐，搶來了一個神位。”
“是玉符麼？”喬元夕攥緊了陸燃的手腕。
“鬼符娃娃。”
“厲害了，太厲害了！神魔真的是可以戰勝的，哥你.誒？”
喬元夕突然想到了什麼，思索道：“所以，是如憶姐姐在雕塑園內成神，你這小身子骨吃不消，這才昏死過去的？”
陸燃：？？？
這叫什麼話！
我好歹也是天境·第二重的身體，很蠻橫的好吧！
雖然嗯，的確是沒抗住她最後那一下。
“哥，快把如憶姐姐叫出來，誒呀！你怎麼這麼淡定”喬元夕話語戛然而止。
陸燃察覺到異常，轉眼望去。
卻見喬元夕癟著小嘴，嘀咕道：“跟你親妹妹還裝哦？其實你心裡也急的不行，早就想把如憶姐姐叫出來看看了吧？”
陸燃：“.”
“快點快點~”喬元夕拽著陸燃的手腕，左右搖晃著。
“行行行，我先問問她。”陸燃嘟嘟囔囔著，“人家現在可是邪神大人，得先請示一下。”
“對對對！你以後可要老老實實的哦，千萬別惹如憶姐姐生氣。”
陸燃不禁翻了個白眼。
“呵呵~”喬元夕一手捂住小嘴，一雙笑眼彎成了兩顆月牙。
可愛極了。
看得出來，此次燃門成功斬神，讓她振奮不已。
對於姜如憶奪得神位、化身邪神，喬元夕更是開心得不行。
“呼！！”
一股恐怖的能量，自陸燃體內撐開。
喬元夕身子一僵，發現整個臥室都被一種半透明的能量填滿了。
這是邪神殘影麼？
由於這道殘影過分巨大，兄妹倆甚至不清楚，己方是被殘影的什麼部位籠罩了。
陸燃當即身影一閃，來到了天之涯處。
“你等等我呀！”喬元夕一個不留神，手中捉了個空。
臭弟弟！
喬元夕小臉蛋鼓了起來，氣呼呼地磨了磨牙。
她剛一起身，發現身側出現了一面落地鏡，喬元夕二話不說，一步邁了進去。
“啊！”喬元夕一聲驚呼，站在天之涯上，腦袋一仰再仰。
這得將近三百米了吧？
是在六月初一的敬神臺上，才能見到的神明殘影。
剛剛在天涯居內，喬元夕還有心思玩鬧，而隨著殘影徹底成型，她彷彿失了聲。
時間，也彷彿在這一刻終止。
海風不再吹拂，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這一道巨大的神明殘影，靜靜地屹立於島上，那一襲尊貴唯美的鳳袍，襯托著她的浩蕩天威。
鳳儀九霄袍，乃是紅底金紋。
將一片天地都映成了暖色調。
然而這件鳳袍並不溫暖，也無法抹去神明殘影的高冷氣質。
一股股來自神明本尊的威壓，瀰漫於天地之間，於無形中命令著衆生俯首。
“哥。”
“嗯？”
喬元夕抱住了陸燃的手臂，半面身子躲在他身後，小聲道：“我有點害怕.唔。”
喬元夕忽然縮了縮脖子。
因爲神明稍稍垂首，冰冷的眸子掃過腳下跪拜的衆生，目光最終落在了天之涯。
陸燃依舊仰望著姜如憶，只覺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爲她的形象沒變。
陌生，因她站在了陸燃難以理解的高度，甚至勾起了他的心理陰影。
陸燃回想起了當年在北風城中，北風殘影現身、前來奪取他和鄧玉湘性命的那一幕。
這一道仙茉殘影，比之北風殘影全然不遜色！
“沒事吧。”一道淡淡的話語聲，從天際落下。
那聲音極具穿透性，籠罩了中央大島，也傳遍了周圍數座島嶼。
“沒事，睡了一覺，已經好了。”陸燃搖了搖頭。
仙茉殘影輕輕頷首，旋即鳳袍輕擺、緩緩前飄。
“你還好嗎？”陸燃仰望著神明飛來，下意識攬住小元夕，將妹妹護在了身後。
仙茉殘影不言不語，只是靜靜俯視著陸燃，足足十餘秒鐘過後，她似乎終於找回了些許人性。
那一雙巨大的眼眸，稍稍柔軟了些許。
“如憶？”
“嗯。”姜如憶輕聲應著，一手探前，憑空一點。
纖長玉指輕點處，盪開了一圈神力波紋。
伴著一股能量翻騰，一具血肉之軀急速浮現，於兩三百米的高空中，自然下墜。
陸燃有點懵。
他很擅長製作邪魔嘍囉，可此時姜如憶的舉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就只需輕輕一點，一具血肉之軀就出來了？
“呼~”
眼看著從高空中墜下的肉身，陸燃當即擡起手，指尖釋放出一條條細細紅線，粘住了仙茉嘍囉。
同一時間，龐大的仙茉殘影，向渺小的肉身涌去。
當陸燃牽著仙茉嘍囉，穩穩落地的那一刻，姜如憶已然睜開了雙瞳。
“啪~啪~”
一條條紅線，依次崩開。
“咕嘟。”陸燃喉結滾動了一下，心中駭然。
他可沒有取消邪法·牽絲線！
姜如憶是自己掙開的束縛，且根本沒見她多用力。
陸燃能意識到，眼前應該是一具天境·第三重的肉身，比他高了一個檔次。
但肉身的強悍，只是粗淺表面。
她所展現出來的風采與姿態，強大的氣場，包括那無形卻真實存在的神明威壓，皆讓陸燃心驚肉跳！
“咚。”陸燃突然向後退開一步。
姜如憶擡起的手，定格在了半空中。
“怎麼？”她微微挑眉。
“呃。”陸燃有點尷尬，小聲道，“我適應適應。”
姜如憶沉默著，緩緩放下了手。
“我我去閉關修煉了，馬上就要碰到瓶頸了。”喬元夕磕磕巴巴的說著。
“我把熾鳳紋借你。”陸燃脫口而出，又想到了什麼，“葫蘆裡還有兩件法器，一會兒我處理好它們，把小熾鳳給你送過去。”
“嗯嗯。”喬元夕悶頭離去，路過姜如憶的身側時，又小聲道，“恭喜如憶姐姐。”
話落，她一溜煙的跑遠了。
姜如憶稍稍轉頭，用餘光看著妹妹逃離。
喬元夕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由於成長環境特殊，她對強者有著相當高的抗性。
而今情況徹底變了。
姜如憶顯然已經不是高喬元夕一個大境界、高幾重天的問題了.
“多給她點時間。”陸燃輕聲道。
姜如憶沒有迴應，只是轉過頭，輕輕地瞧著陸燃。
那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眸中，瀰漫著難以言喻的神性，看得陸燃內心戰慄。
這具肉身，配不上其中的靈魂！
姜如憶察覺到了陸燃的窘迫，她錯開了視線，邁步走到崖邊，眺望著海天一線。
陸燃望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嘴，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天之涯處，一片寂靜。
二人相距不過二十米，陸燃卻覺得，她離他好遠好遠。
這不是胡思亂想。
而是她凌駕衆生之上的壓迫感、冰冷氣質所透露出來的疏離感等等一切雜糅在一起，共同形成的遙遠距離。
是橫亙在陸燃眼前的，看不見摸不著的巍峨山嶽。
他在山腳，她在山巔。
“仙羊大人與我簽訂的主僕契約，絲線斷了。”一道淡淡的話語聲，喚醒了陸燃。
“你不再是仙羊信徒了？”陸燃看著她妙曼的背影。
“規則，不允許我是其他神明的信徒。”
陸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雕塑園內的僞神們，也都是平等、互斥的存在，不允許成爲彼此的信徒。
“但你的本尊石塑，依舊能佇立在雕塑園內。”陸燃滿心感嘆，“仙羊大人的這一座雕塑園，真是不得了啊！”
難怪仙羊大人曾說，雕塑園是神魔無法理解的存在。
所以.仙羊大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陸燃心中愈發好奇了，換做平時，他可能又陷入沉思了。
但此刻，佇立在崖邊的鳳袍女子，讓他根本無法忽視。
“還有其他變化麼？”陸燃詢問道。
姜如憶搖了搖頭。
陸燃想了想，詢問道：“邪神能夠製作邪巢，還能隔空投放邪魔嘍囉、入侵人間，這些你都可以麼？”
姜如憶沉默片刻，輕聲道：“登上這個位置，自然就會了。”
陸燃心思活泛了起來。
真的可以？
她現在也能以蕓蕓衆生的驚恐、痛苦、絕望等等情緒爲食，增強自身了嗎？
“還有些玄妙的規則，等著我去參破。”姜如憶輕聲開口。
“那你先回雕塑園？還是需要什麼環境，要我把你的本尊石塑送去哪裡麼？”陸燃立即詢問道。
關切的話語，聲聲入耳。
這一次，姜如憶卻是沒再回應了。
她垂下眼簾，看著崖下一波波襲來的浪潮，那一道道飛揚的浪花，並不懼怕接近她。
奈何天之涯高三四十米，水珠無法觸碰到她的衣角。
“如憶？”
“你。”
“我什麼？”陸燃不明所以。
姜如憶稍稍轉頭，用餘光看著身後：“還要適應到什麼時候。”
陸燃：“.”
姜如憶轉過身，緊抿著脣，不滿地看著無動於衷的某人。
山，依舊是那座山。
可是屹立於山巔之上的神明，竭力褪去著一身的神性。
固執地望著腳下渺小的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