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燒金煉丹古帝王,鬼火熒熒白楊裡。
君不見道傍廢井生古木,本是驕奢貴人屋。
五鹿檀腳下尚未接觸到落腳的地方,便感覺耳邊有著隱隱約約的嗚咽聲,她剛剛側過頭,耳畔便掠過了一團藍綠色的火焰?;鹧嫜e面似乎有著髑髏的輪廓,跳動的火苗中帶著縷縷詭異的白色。
隨著她的躲閃,四周的火焰越來越多,幾乎在她身旁三丈之內圍成了一道壁壘,似乎是在阻止她進一步走進那片心境。少女也沒慌慌張張地尋找出路,而是待到她終於踩到了地面,這才攏了一下袖子,左手已經摸上了右腕手鍊上的若木種子。
火焰稀薄了些許,卻還是執拗地擋在她的前面。五鹿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四周的半空中懸掛著許許多多青藍色的小火苗,每一縷都像是有生命一般有規律地跳動著。地面上是一層剛剛到腳踝的水,不知爲何帶著些許粘稠感,就連走起來的聲音都和平日裡涉水的聲音不一樣。
無論是什麼人,對於潔淨的水的依戀是相同的。如果面前擺著兩杯水,一杯是乾淨澄澈的,另外一杯是渾濁髒污的,那麼不會有任何一個正常的人會主動去選擇喝那杯髒水。而疲憊的人在一天的勞累之後,很多會選擇在熱水中洗去疲倦,那種讓溫熱的清水沒過身體所帶來的安全感和滿足感,是很少有其他事物能夠取代的。
但此時五鹿檀在這種詭異的水裡面走路,她的心情就沒有那麼明媚了。非要說的話,就像是把手伸進了漿糊桶裡面用力攪拌時的那種粘稠感,不僅辛苦,還莫名的反胃。不遠處有著影影綽綽的建築,雕樑畫棟之間燈光盡是詭異的油綠色,幽幽的青綠磷火點亮著四周的環境。隱約能夠聽到有人竊竊私語交談的聲音,甚至還夾雜著妖異的輕笑聲。
遺闕的心境名爲鬼火灼灼,陰氣極重,鬼火映照之下,可見髑髏鬼蜮,可見深潭寒湖,可見魑魅魍魎。
難怪他沒辦法外放心境,畢竟平日裡對陣都是在白天,青天白日的環境,對於這個心境來說確實有點難過。
不過這個問題似乎對於小傢伙來說不算什麼,因爲此時她臉上沒露出來絲毫爲難,腳下雖說走起來還是有點艱難,但並沒有影響到她單手捏了個訣,便像敲門一樣輕輕點上了那層火焰。隨即聽到如同摔碎了瓷器一般清脆的嘩啦一聲,那堵由火焰組成的牆倏然破碎。
小傢伙提了口氣,一下子將腳抽了出來,踩在了水面之上,隨後腳尖微點水面,如同掠過水麪的飛鳥一般向前輕盈躍去。在她的身後,無數的火苗如同被激怒了一般,聚集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碩大的骷髏形狀,向著前方的白髮少女追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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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鹿檀身法雖快,但畢竟是在他人的心境之中受到掣肘,而且隨著她這般向著心境中央衝去,就連腳下的水都跟著起了波瀾,空氣的流動變得緩慢了起來,將她整個人如同困在琥珀中的飛蟲一般凝固起來。身後的骷髏逐漸逼近,她的餘光甚至能看到那個可怖的骷髏漸漸張開了嘴,就要在徹底追上她的瞬間將其吞噬進去。
“獄火寒索!”
隨著她這一聲輕喝,手鍊忽然放出了瑩瑩光芒,隨即一條墨黑的鎖鏈從她袖口中甩了出來,抽打在骷髏之上,勢頭不減地扎進了旁邊的水中。而她藉著這一瞬間的力,整個人向前又竄了一大截,一掌拍上前方樓閣的大門。
就在她的手掌拍到大門的瞬間,那根鎖鏈被她收了回來,以橫掃之勢打上了那扇大門,直接將其暴力轟了開來。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甚至連鎖鏈上的火焰都沒動用。
閣樓之中,一個男子長身玉立,聽到大門被轟開的聲音他便轉過身來。與五鹿檀銀白的頭髮不同,他的頭髮乍一看雖說也是白色,卻帶著淺淺的青綠。亮青色的雙眼裡面彷彿能看到無邊的浩渺景象,甚至讓五鹿檀產生了片刻的斷絃。
回過神的瞬間,她急忙回身關上門,將鎖鏈握到手上,警惕地看向對面的男子:“小遺闕……怎麼也會有守護意識?”
所謂的守護意識,便是有些大家族中的子弟先天擁有相當罕見或出色的心境,爲了防止這些心境被心懷不軌之人剝奪,往往由一家之主或族中長老出手,在這個子弟的心境中央留下自己的一縷意識用以守護。這縷意識擁有本尊的全部思維和能力,同時也會對所有闖進心境的存在進行強勢抹殺,或者是在心境對碰最關鍵的時候出手援助。萬一遇到了實力強於己身的,這縷意識還可以回到本尊身體中進行報信。但一般來說,一縷意識所能夠做到的,往往已經足以處理一切問題。
但注意,守護意識出現的前提,是在大家族中或者拜有名師。倘若是個無名小輩,又怎麼會有強者主動幫其留下自己的一縷意識?
遺闕在銘身邊的時間早於她,再加上她本就對這些事情不甚關心,直到現在她甚至連遺闕來自於何方都不曾知曉。但現在看著眼前的男子,她還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握著鎖鏈,神色警惕。
亮青色眼睛……沒錯了,是青骨家的人,那羣狂信徒。
“早聽主公說過檀姑娘的風采,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男子笑著對她行了個禮,禮節赫然和銀骨氏參見最尊貴之人的動作一模一樣。
五鹿檀自然知道他說的主公是誰,但她此時並不想處理這件事情,因此她僅僅是單手立掌回了個禮,擡腳就想往閣樓深處走去。沒想到剛剛走到一半,那邊一縷白光激射而至,她急忙擡手格擋,這才發現那竟只是一縷青白的頭髮。
“檀姑娘,你不能進去?!?
“爲什麼?”
“因爲在下無法保證你不會對他做出什麼有害的事。除非……能立下天道誓言。”
“幫他克服心境上的問題不可能毫無損害,”五鹿檀搖了搖頭,“退下吧,這個誓言,阿檀立不了。”
“唉……”
男子嘆了口氣,隨即他擺了一下手,隨即便見他腦後萬千垂下的白髮忽然無風自動起來,一根根一縷縷或如遊蛇或如飛箭,全部直指眼前唯一的目標——五鹿檀。
“對不住了,主後?!?